对于死刑的刑种迟迟商议不下,最终,竟是顾越提议的五马分尸。 皇帝龙心大悦,为着顾越懂事,当即赞许他的提案。 行刑之日狂风呼啸,暴雨倾盆。 偶尔有百姓冲出来,冲着囚车扔几片烂叶子,但多数人都闭门不出,似乎在这恶劣天气里,顶雨出门咒骂一句都是不值。 雨下的极大,冲起漫天烟雾,两尺外的景象都难以分清,分尸的刑马早已备好,绳索上套,不过半盏茶时间,地上已是一片残肢碎块。 浓稠的鲜血随暴雨冲刷,不多时,只剩淡淡的红。 连日的风雨飘摇,终是惨淡惨烈落下帷幕。 整整一夜的雨将京城洗刷一遍,第二日,碧空如洗,好不晴艳。 ** 公孙忠肃回到府上,见薛琰站在他书房外等候。心下奇怪:这孩子最近都很不对劲,一向野惯了的人,在他面前向来不知道什么叫规矩,近日不知怎么了,倒对他恭敬起来。 “阿琰,你来找我怎么站在外头?” 薛琰道:“舅舅的书房,孩儿不敢擅闯。” 公孙忠肃笑:“你擅闯的次数还少吗?这些年只怕数也数不清。如今都知道矜持上了,进来吧。” 进屋,招呼着薛琰到椅子前坐下,“找我什么事?” “舅舅,之前您说要孩儿想办法与宴云笺相交……”薛琰起了个头,欲言又止,颇为为难。 “嗯,是啊,怎么了?” “舅舅有所不知,宴云笺似乎不大喜欢我。原本我们初见时,他对我印象尚可,很是亲切,只是这几次我刻意与他攀谈,他却神色平淡,甚至有些厌恶。” 薛琰想不通:“明明父亲在覆灭姜门一事上出了大力,就算他懒得搭理我,也该卖父亲一个面子。否则要想扳到姜重山,没有父亲熟对其熟悉至极,模仿其笔迹,又哪里能这般迅速?” 公孙忠肃皱眉:“并不奇怪,他那个人,是冷面冷心冷肺肠。畜牲尚有三分情,他简直是阳间的一只活鬼。阿琰,舅舅叫你与他结交,并非期望着你与他处成什么好友,只是莫作仇敌,就已是万幸。” 薛琰打量公孙忠肃的神色,试探道:“舅舅……似乎有些忌惮他。” “多些防备心总是好的。你看姜重山的下场就知道了,这人能将这副歹毒心肠隐藏五年,连姜重山都骗过去了。咱们关起门来说点家里话——当今皇上,只想着除去姜重山一人便高枕无忧,哪知扳倒一个姜重山,全填补了宴云笺的胃口。此刻,他手上的权力与兵力,难道不比昔日的姜重山更可怕?” “可皇上不觉宴云笺是危险之人,反觉他自己拿捏住此人。谁知道宴云笺此刻肝肠里藏了什么心思。” 薛琰道:“舅舅说来,孩儿便懂了,此人自是除去最好,否则终是令人难以安心。” 公孙忠肃叹气:“是。毕竟是乌昭和族后裔……” 刚说到此,薛琰正为他倒茶的手一抖,竟然不慎摔落了茶碗。 “怎么这么不小心?烫到没有?”公孙忠肃立刻止了话头,一把抓过他的手来看。 薛琰忙不迭摇头:“没有,没烫到” “舅舅,孩儿失仪,一时听得入神,失手砸了碗,舅舅恕罪……” 公孙忠肃起身去翻烫伤膏,一面数落他:“什么恕罪,跟舅舅何必这般小心翼翼,难道你还能有一个茶碗重要吗?把手伸过来。” 薛琰乖乖伸手,眼看着公孙忠肃亲自为他上药:“多谢舅舅关怀……舅舅,我明白您的苦心了,会继续找机会的,只是仅仅是攀谈结交,怕入不了宴云笺的眼,我想着,若能为他分忧是最好不过的。” “之前我打听过,他日前去牢里见过姜眠,狱卒说,言谈中宴云笺提及把姜眠送去岐江陵的玲珑阁,只是不知为何,说过之后也没有动作。我私心里想着,他对姜眠那么厌恶,人人都看的出来,那话当不只是说说而已。只是他怎么说也是正一品的辅国大将军,亲自吩咐这等腌臜事与身份不符。” 薛琰琢磨:“他恨极了姜家女,不如我便他帮他将此事办了,也算在他那里卖一个好。” 若能利用一个女人拢下宴云笺的心,实在是笔太划算的买卖。 公孙忠肃若有所思。 恨极是恨极,这一点已毋庸置疑:“宴云笺的手段,咱们也都看在眼里,此事你要做,倒没什么不妥,就算讨不到好,也算不得坏。只是你也是个朝廷要员,做起来须懂得遮掩些,他的声名重要,你的也该爱惜才是。” 薛琰微微笑起来:“是。孩儿知晓,这便着手去办。” * 姜眠得知姜家消息的时候还身处牢房中,她双手紧紧抓着栏杆,静静呆怔,倒没有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生的极美,又很是温婉乖巧,狱卒本在这见惯世间凉薄,看她这副模样,心里竟觉老大不落忍:昨日还是掌上明珠,今日便满门惨死,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后边还不知要受多大挫磨。 “到底是家里的父母兄弟,你若想哭,就到那角落里去,小点声,咱们会在前头帮你看着。差不多就算,别让我们难做。” 姜眠低声:“多谢了。” 她坐回角落,墙壁最上头那扇铁窗投射来一束惨淡的光线,光中浮着细小灰尘,为她脸上添了一线惨白。 姜眠抬眸看向外边,目色幽深。 虽然当日认为自己推算的毒发日期必定万无一失,但还是忍不住做了两手准备。 早早将古今晓给的死士令放在顾越送她的锦盒之内——虽然她从未用过那令牌,但从那天宴云笺的表现来看,这枚死士令是真的,并应当很有用处。 锦盒中,她写好金蝉脱壳之计的种种方法,以顾越的聪慧,配合元叔的老辣,只会帮她更加完善。 唯一没预料到的,就是她没有和爹娘大哥一起上刑场,而被单独关押,以至于错过唯一的死里逃生。 但这也不重要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按照信中末尾的约定,行刑后顾越永不再出现在她面前,那便是成了。如今已过去一日一夜,顾越都没来,应当都妥当了。 想着顾越,姜眠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来便是最好。 幸亏当日她多转了一层心思,以不出现作为报平安的信号。这样才能约束顾越,不与自己见面,而给他少沾染些麻烦。 否则若自己在宴云笺手里受难,被他瞧见,只恐他不肯袖手旁观。 姜眠双手抱膝盖,将脑袋轻轻侧躺在双膝上,清润的大眼睛略显落寞:也不知后面会遭受些什么,大概是活不成,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如果真的被宴云笺亲手所伤…… 即便最后宴云笺解毒,爱恨归位,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一家人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人在里面吗?” “是……大人这边走。” 姜眠吓了一跳,这道声音乍一听很像宴云笺,但细细品来,又不是他。 可眼下这情形,谁又会来牢中见她? 姜眠撑着地站起来,之前掌心擦破的伤口既没上药,也没包裹过,现在碰到还是会有些疼,她扑了扑手,警惕望着外边方向。 只见狱卒引来一人,竟是薛琰。 “薛公子?” 脑中第一反应是担忧,她怎么也没想到是他——他们家与父亲莫逆之交,难道要救她出去? “阿眠。”薛琰叫她。 姜眠陡然反应过来:不对。 真要救自己出去,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当着旁人的面站在这里? 姜眠重新警惕,即便看见薛琰这张温润英俊的脸——曾经在他们家中再亲切有礼,也觉得有些害怕起来。 往后退一步,后背便抵上冰冷坚硬的墙壁。 薛琰将姜眠的反应看在眼中:“阿眠,你怕我做什么?” 他微微笑道:“你真是一个很聪明的姑娘。” “你要做什么?” “别紧张,我是来请你帮忙的。” 姜眠更确定他不怀好意,心下一阵发冷:“薛公子,当日你们一家在我家中是如何言笑晏晏,感恩爹爹救你性命,却不成想眼下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竟会是你。” “阿眠你言重了。”薛琰透过栏杆盯着她:“我只不过想与辅国大将军走的近一些罢了,你们曾经拜堂成亲,险些做了夫妻,那关系应当很好。不知你可否帮我说说话,让他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你想用我来向宴云笺投诚?” 薛琰仰头,清朗的笑出声:“你这般聪慧,又生的如此绝色。定会极受欢迎的。” 他挥挥手,让狱卒上前开门,进来毫不客气扭住姜眠手腕,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我两家,如此要好,反正宴云笺恨你入骨,总是要折磨你的,不如你就帮了我这个忙。” 他竟有脸面说出如此恶心的话! “你真是无耻——”姜眠左手腕被他拧着,空着的右手向他脸上挥去。 薛琰没想到她在这境地里竟敢掌掴自己,一时闪躲不及被她打到半下。 他微微一怔,眼中怒火陡盛,转头看向姜眠,舌尖慢慢舔过牙齿,却没有还手。 “阿眠,我不打女人。但要知道你打我这一巴掌,我会让你付出悔恨终生的代价。” 说完他转身,大力扯着姜眠将她往出拖。 姜眠挣扎:“你要带我去哪……” “去你该去的地方!”薛琰凶相毕露,一记手刀砍在姜眠颈侧,她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此时已是深夜,薛琰将姜眠丢上马车,吩咐道:“谁也不许动她,江中山的女儿,初夜应当卖个好价钱。” 没人看见,雨幕密林中,一到暗黑人影如同鬼魅悄悄跟上。 “轰隆——” 天边一声惊雷,天幕撕裂,暴雨倾盆。 宴云笺猛然从床榻上坐起,冷汗打湿鬓角。 窗外天地混沌,万物飘摇颠沛。 心跳一声快过一声,怦然如闷鼔,许是方才惊梦,让他无法自拔,他说不清自己因何恐惧如斯。 那毛骨悚然的骇惧,化作一层惶寒的霜附在骨上。 宴云笺浑身哆嗦,正正看窗外疾雨:他为何会怕成这个样子。
第102章 良缘血染(七) …… 宴云笺披衣下床, 在书桌边坐下。 刚过一更,他已完全没有睡意。呆呆凝视窗外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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