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的双眼一片灰暗,看着姜重山,向后退了两步:“是,我不及旁人。” 深吸一口气,咽下泪水,喉间仍是哽咽:“在爹爹心中,我始终是比不上旁人的。皇上如此,宴云笺如此,连阿眠都是如此。我比不上他们任何一人。” “您愿意将至尊之位拱手宿敌,也不愿正眼瞧瞧孩儿的心思,您喜欢宴云笺,从来都是比我更多,他的夺目璀璨衬我黯淡无光,您宠爱他到连他灭自家满门之过都可以原谅,阿眠就更不必说,”姜行峥停一停,张口道,“她毕竟是您唯一的亲生骨肉,亲女儿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面的话姜重山只是听得皱眉,最后一句却目光陡沉,“你说什么。” 姜行峥道:“因为我不是您的亲生儿——” 姜重山重重打他一巴掌。 姜行峥被偏了头,闭一闭眼,“爹爹打这一掌,是孩儿说对了还是说错了?” “你从哪听来的混账话!谁告诉你……” “不必旁人告诉,”姜行峥隐忍道,“我很早之前就知道,我跟您与母亲长得都不相像,十六岁那年野屠坡暴雨,你我皆负伤血却没有融在一起!明逦山大胜后您亲自发落的杨叔,就因为他酒后说了句我父母早死多年!我二十岁那年回京述职,方大人看着我说像,像谁?不是您!是祖父麾下的永锋将军——他背叛了……” “闭嘴。”姜重山静静道:“阿峥,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无论外人说什么,都是挑拨你我父子关系。” 姜行峥缓缓摇头,隐忍许久的泪落下来,步步退后,终于推门急奔,不见踪影。 *** 原以为姜行峥只是负气出走,冷静下来就会回来,谁知过了一夜他也没回。 姜重山忍了忍,忍到第二日,萧玉漓先看不下去了,派人出去探。得到的回复是,姜行峥竟然自己在城东赁了处小宅院,就在那住下了。 看这架势,倒像是不打算回家了。 当下姜重山也没发火,只是默默了良久。 最终跟萧玉漓说:“现在把人寻回来,只怕我一见着他,便忍不住把他抽个半死。” 萧玉漓认同:“你肯定会。” 姜重山忍了忍,又说:“可他本就委屈着,我再动手,他心气那么高,岂不让这父子嫌隙更大。” “不错。” “罢了……再给他些时间让他想通吧。先不要强迫他回家了。” 这事瞒着,他们没让更多人知道。姜眠见大哥不在家里,问了好几回,都被姜重山夫妇搪塞过去了。 不到半个月,姜眠实在忍不住担心:“爹爹,一问您您就总说大哥去办事了,这会儿新帝登基,百废待兴,他又没有官职差办,到底去忙什么事了?” 姜重山面露为难。 姜眠猜测:“爹爹,难不成你把古今晓的事情交给大哥亲自去办吗?” 这是她觉得最不妥的:“没有吧爹爹?不是说大哥和那人的关系很好?大哥性子骄傲,要是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敬重亲近的小舅蛰伏多年,竟是害苦我们一家的人,一时冲动失了分寸怎么办?我见识过,知道大哥的武功是远不及他的。” 姜眠说的又急又快,姜重山都没机会插话,终于她停下来,他才无奈笑道:“爹爹哪能不知道这些,你放心,你大哥他不是去寻那贼人了,他是……” “他是有些跟爹爹怄气。”终于,他挂不住老脸,支支吾吾说了出来。 姜眠问:“你们怎么啦?” 姜重山没说:“阿眠,你别操心这些了,不是说皇上明日又要召你入宫吗?你前阵子才去住了两日,这次还去吗?” “要去的,我已经给阿姐回信了。” “好,你去陪伴两日也好,”姜重山看看姜眠,“你的衣饰挑好了吗?到底是进宫,可不能像上回一样打扮那么随意。” 姜眠哭笑不得:“爹爹,这种琐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哪有那么讲究。再说我就是穿的再华贵,阿姐肯定也要说我寒碜的。” 姜重山知道凤拨云没恶意,面上含笑:“爹爹面前也就罢了,出去莫要口无遮拦,要知道尊称才是。” “我晓得了爹爹……可是大哥的事我也不能不过问啊,再过一阵子就是他生辰了,难不成他这一怄气,连家都不回,生辰都不过了?” 姜眠看姜重山有点动容,给他算了一笔账:“总归你们两个人肯定有谁过错多一点,要是爹爹您错了呢,我就帮您跑个腿儿,把大哥劝回来。您呢,差不多拿出个态度,大哥就知道您在服软啦;要是是大哥错了呢,您就派人把他找回来,不舍得打他……或者您怕自己忍不住打他,我就在旁边帮忙劝和,这么就揭过了吧。” 姜重山失笑:“你倒是会想。” 姜眠颇为得意的仰头:“那爹爹还不说来听听,让公正的我来评理。” “说来也是委屈他。”姜重山没再藏着,叹了一句,把姜行峥的想法与姜眠说了。 姜眠原本带着轻快的笑,听到后来笑容渐落,脸上有些凝重:“大哥有心于皇位?” 姜重山道:“阿峥原本的性子,就少些洒脱的意味。此次遭逢巨变,更是变得阴沉下去。早在我们打到奇玉关的时候,我便瞧出来了。” “那时我满心仇恨,只想速战速决,将地方军一一击溃向京城围靠,可我看阿峥,却颇有些制衡的意思,笼络人心,施恩诸侯,心也变得越来越高。” 姜眠陷入沉思,有什么念头在脑中形成雏形,却一时描摹不出细致轮廓。 直到姜重山唤她,她才反应过来:“嗯?怎么了爹爹?” “阿眠……你能不能帮爹爹一个忙?” 姜重山窘迫摸摸鼻子:“你方才不是说……阿峥的生辰快要到了吗?其实我心里也惦记着此事,莫管谁对谁错,事已成定局,便不再提了,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旁人去寻他,只怕他觉得我不重视,心中会落寞。阿眠,你替爹爹走一趟好么?你们兄妹情深,你又最懂爹爹,必定知道怎么说。” 姜眠笑道:“爹爹好不容易托付一个差事,女儿怎会违逆呢?您等着就成,今晚上我便把大哥带回来。” * 应下了差事,姜眠去马厩牵马。 刚一过去,就看那里有个人正在给一匹马打理鬃毛。 他穿着一身墨黑衣衫,用料不算上乘,可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出尘绝伦。这背影一看,也不是个寻常养马的小厮。 姜眠索性光明正大看了一会儿:他身姿颀长,相同的动作被他做来,就显得优雅出众。分明气质是纤尘不染的矜贵,可在马儿面前的一举一动又十分亲和从容——真是举世无双。上天许他苦难,却也给他铺了一层偏爱的底色。 看着看着,姜眠终于忍不住乐了:“你要还是照那一个地方打理它,没一会儿这匹马就要秃一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宴云笺梳理鬃毛的动作始终没有变过,一下又一下,就照着一个地方没完没了的梳。 宴云笺这才停下动作:“阿眠,你找我么?” 姜眠道:“我不找你,我找马。” 原来是找马啊。宴云笺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姜眠走到他身侧:“不管我找谁吧,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宴云笺低声道:“你来了不说话,就在一旁看着我,我以为……” “以为什么啊?” “没有什么,是我想多了。”宴云笺知道自己患得患失,尤其是这些日子阿眠重新接纳他,他欢喜的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了半点事情。但这些心思,不够君子坦荡,显得他小家子气。他怕惹心爱的姑娘不喜,所以不敢说,“阿眠,你不要靠我太近,我身上有些脏。” 姜眠笑着蹭两下他侧脸上自己没发觉的灰尘,“是有点脏,我给你擦擦。” 宴云笺脸颊一下子烧起来。 滚烫的温度传到手指上,姜眠哭笑不得:“喂,有这么害羞吗?” “我没有啊……” 姜眠歪头看:“没有么?” 宴云笺低眸失语,轻轻碰一碰她刚刚蹭过的地方,小心的不敢覆盖掉她的温度。 这里是他那道残疤所在之处。他原来,从不曾将这伤疤放在心上。自从那日阿眠重新抱过他之后,他第一次找出镜子,看了看自己脸上的痕迹。 他体质好,疤痕不太明显,但还是可以看出浅浅的刀痕。 心里想着自己丑陋,却听姜眠拿开他的手:“好啦,不用再蹭了,我都给你擦好了,已经干净了。” 宴云笺怔然。 他可以用干净形容么? 曾经他教阿眠读书识字,如今换她来教他许多世间的道理——原来脏污也并不全都惹人厌烦,若能惹来心爱之人为他怜惜拭去,那么就连同脏污都有了它的意义。 “还有啊,你不要再忙这些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身体养好。张道堂都跟我抱怨两次了,你身上的刀口总养不好,他都想撂挑子了,还是我把他安抚住的。”这些日子,同样的话姜眠不知道劝了多少遍。可他闲不住,也不愿意终日躺在床上养身体。府内事务他没法插手,便找一些力所能及又默默无闻的事情去做。 宴云笺上一个问题还没想明白,闻言低声:“都是我给他添麻烦了。” 怎么就向着张道堂一个人吗?姜眠问:“那我呢?” 宴云笺轻道,“阿眠,我好爱你。” “……”姜眠说,“你接着喂马吧,我要走了。” 她那副无言以对的样子极其可爱,宴云笺看得心尖更软。方才头脑一热才说出那话,现在要继续说,倒有些磕巴:“阿眠,你先不要走,我……我……” “嗯?” “我可以……可以吻你一下么。”他真的隐忍不住。 姜眠想了想,“如果我说可以,会不会显得我特别不矜持?” 宴云笺眉眼中笑意更深。低头在她眉心间浅浅吻了一下,特别的轻,视若珍宝到仿佛再加重一丝力气,会碰疼了她。 也不知为什么,这样怜惜浅吻比激烈的吻还要叫人不好意思,姜眠不想接着站在这儿了:“嗯,好啦。我真走了。你不要忙了,快些回房间休息。” 宴云笺问:“你要去哪儿?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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