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伯似乎极为乐见其成,热情无比:“王爷与贵客请慢用,奴婢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就领着所有侍奉之人退下了。 窗外日落西斜,屋中也无闲人在侧,只有对面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萧夕颜心中升起一丝迥异来,按理说,王府并不会如此待客,可沈约的态度又过于自然。 她的心浮浮沉沉,毕竟如此场景,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 仿佛屋外回到了山楼烟景,鸟雀归林时分,炊烟袅袅。她与沈约两人,或共小五三人一起用膳。疏食饮水,平淡自若。 眼前忽传来一道清脆的,羹匙与碗沿碰撞声。 沈约撇去油星,盛了一碗参炖鸡汤给她。自然到像是只是顺手而为:“尝尝。” 氤氲香气扑鼻,萧夕颜看出汤底有些药材,但却并无药味,只嗅到食物的新鲜清香。鸡肉被炖得软烂,一筷就能轻易骨肉分离。 沈约又勺了颗红枣进碗,一切做来似轻描淡写。如果不是萧夕颜知道,前世他是如何待客的话。 她并不嗜好口腹之欲,但此刻至饭时,正是腹中虚空。 萧夕颜心中升起奇怪,但又有几分被香气所惑,理智一点点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内心轻叹一声,到底如今人在屋檐底下,沈约如何异样,如何待她,她只能装作受宠若惊,或是若无其事接下好意。除此之外,无可奈何。 好在用膳期间,并不用再说些什么话。 少女仪态淑娴,静静地用着参汤,矜持有度,不过分紧张,也无松弛过度。用到合胃口的菜时,神情也是淡淡的,可有可无。 其实若无多余杂念,这一桌菜,实则很合她口味。 毕竟是首屈一指的摄政王府,厨子也是一等一的好。但上的菜,却不似只图噱头的筵席珍馐,雕蚶镂蛤那般夸张奢靡。 炖肉与香菜茵陈,松菌鲜如鲍鱼,胡饼酥香,几口甜瓜,可谓荤素搭配相宜。 两人在无声□□同用膳,却并不显得生疏客气。仿佛无心的相处默契,从前世延续至今。 食不言,沈约用完两张胡麻饼的功夫,萧夕颜一小碗汤也喝得差不多。他放慢等她,直到用膳毕,屋外的侍女又款款而入,为之撤下残羹,添上清茶。 沈约静默中忽道:“这桌菜,不知是否合萧娘子口味?” 萧夕颜点头,扯起温柔而无可挑剔的笑容:“劳王府招待,尺颊生香,不胜感激。我也该走了,愿殿下往后皆能安然入睡。” 只剩一次相见,一切就可戛然而止。 “我听说萧娘子患有心疾,比我更不容易。”沈约淡道:“古伯那正好有养心的药丸,你带些回去。” 萧夕颜微惊:“无功岂能……” 沈约却不听她婉拒,利落起身。“走吧,送你回府。” - 萧夕颜这才后知后觉,沈约竟是要送客到底。 马车看着古朴大气,内里更是别有天地,可容纳三人以上。萧夕颜却几乎贴着角落而坐,手枕在膝上,鬓发轻垂,遮去皎白半脸。 对面的男人却是意态闲适,带着餍足之后慵懒的意味。仗着身量高大,沈约可以完全俯视眼前纤弱不胜的女郎。可他眉心却不由自主紧皱。 怎么看,都像是一副没被好好养着的病弱模样。 马车稳当而迅速,萧夕颜一路心不在焉。抵达侯府之外,她只匆匆道了声谢,就欲掀帘离开。 迫不及待想逃离的模样,令男人眉心更是堆起不虞。 “且慢。”沈约抬起冷金眸,指向她方才所坐位置的旁边,提醒她的遗落:“别忘了,你的。” 一只木雕小兔,一盒香人参丸。 积翠苑中,烛光明亮。 和光忍不住惊叹:“哎呀,这可是南山堂的徽记?听说这人参丸,用的都是百年的野山参,只专供给有权有势之人……” “江家待娘子可当真大方。咦,娘子,你怎么了?” 闺阁之中,女郎将头埋在丝枕侧,耳畔微红。散开的乌发,凌乱如昏沉欲坠的思绪。一对秋水眸中,尽是迷离懊恼。 “我无事,躺一会就好……” 今日至摄政王府,桩桩件件,她始终应对得提心吊胆。及至侯府,身旁无任何闲杂人等,她才敢彻底放松下来。 萧七娘维持了一日处变不惊的面孔,此时终于彻底破碎。 然而今日所发生的一幕幕,又重现于眼前。灼热而有力的怀抱,按在她唇上的手指,饭桌上他替她盛的汤,还有——提醒她所遗落小兔时,他身上微妙的不满。 似乎挑不出任何明显的毛病,然而一切又超过了待客的范畴。 太过亲密了。 她的心乱得厉害,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沈约态度,他又似乎并非恢复记忆的样子。 萧夕颜乌睫扑簌,轻轻咬唇。 若他当真恢复记忆……恐怕,那时就直接亲下来了吧。 和光更加慌慌张张:“您真的不要紧么?可、可娘子您的耳垂都红透了!” - 与此同时,秦王府中。 古伯处理好今日王府繁务,施施然行到主院。正见到向来仪表堂堂的殿下,此时新沐浴完。 男人上身赤|裸,似乎是心血来潮的沐浴,出来只披了件石青色衣袍,一身寒气。肌肉流畅而结实,可见蓬勃的力量感,却并不显粗犷。 他大马金刀坐在古伯面前,黑发金瞳,如同幽夜里淡漠倨贵的神明。然而那浓金似的眼底,显然火气未消,正微微出神。 “何事?” 古伯捋了捋胡子,“殿下,您如今也已及冠,是否要奴为您准备些避火图之类,有助于日后与王妃享鱼水之欢……” 北庭向来民风剽悍,并不忌讳谈论男女之事。 沈约却仿佛面色有些变扭,沉声打断:“胡闹,勿再提此事。” 古伯不再做声,只笑而不语。 到底是从小侍奉自己的老人,沈约也摆不出什么架子。在对方愈发了然的笑意中,只能轻咳一声。 沈约拢好衣襟,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清冷: “给江鹤州写封信,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 永宁二年,春日放榜。 如今长安之中议论纷纷,莫过于金榜之上两位横空出世,才华惊人的佼佼者。皆是人中龙凤,又生得俊俏不凡。 摘得魁首的状元郎,乃是昔日有长安神童之称,齐太傅门下子弟,江家江鹤州。 听说是如今腿疾已愈,圣上又额外开恩,直赴殿试。若连着数年前的名次算,已是‘三元及第’,世间罕有的荣誉。 至于探花郎,则是位名不见惊传,从落花巷中走出来的清俊书生,名叫纪庭泽。 作者有话说: 亲妈:是的颜颜女鹅,彻底想起来时就亲上了噢 =333= 不确定后面还有没有点字数
第38章 紫云楼气势恢弘, 可北俯湖池。敬宗就于此赐宴群臣,金殿宽阔, 宫人持羽扇侍奉左右, 琉璃盘中各色瓜果杂陈。 沈昱捋须,感叹道:“今日得见长安诸位风流才俊,朝气蓬勃,实乃心旷神怡。” “芸娘, 这樱桃不错, 你来尝尝。” 敬宗唤的是皇后闺名, 帝后相处就如平民夫妻一般, 平淡之处可见情深。 柳皇后掩袖吃了一颗, 含笑道:“甚是清甜。如今一切皆赖陛下治世升平,才得无数俊杰入您彀中。” 柳皇后端庄大方, 原名柳芸,出身河东柳氏。昔日乃睿宗为长子所挑的越王妃。 二人陪伴多年, 可谓伉俪情深。皇后膝下有一子一女, 正是太子与安乐公主, 在敬宗心中地位非同寻常, 后位固若金汤。 “今日吾看各位才俊,皆是可用之才。” 沈昱与皇后闲谈:“该让铎儿也来学学。且观这两位年轻人, 就极为出色。尤其那江家麒麟子,满腹经纶,确有治国之才……” 玉珠垂帘忽哗然一声,宫人们纷纷躬身,以示尊敬。 安乐公主鬓叠玉翠, 脖颈一圈白腻珍珠, 更衬得那睫脖颈与肩头的线条圆滑。殷红薄裳更勾勒出丰盈的体态, 绰绰约约。 “父皇,你方才可是在说状元与探花?” 沈玉媚声音明亮:“探花郎清俊不俗,儿臣也已打听过了,子霈不曾有婚配。不如,父皇为儿赐婚可好?” 安乐公主是皇后所生,敬宗唯一疼爱的嫡女,向来娇纵肆意,甚至有‘泼辣’之名。 此话一出,可谓语惊四座。 敬宗性情宽容,不责反笑:“都说女大当嫁,父皇不知何时,媚儿都有意中人了。” 柳皇后的笑意却淡了几分。 “安乐,女子婚配是人生大事,岂能如此随便。” 沈玉媚撇了撇嘴,父皇虽然疼宠她,但母后却对她少见温和。 柳皇后望族闺秀出身,又做了多年的越王妃,凤仪威严。在她面前,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她坐在敬宗身侧,只能在心中烦闷,不再出声。 沈昱拍了拍皇后的手,“无妨,先听听女儿怎么说。父皇倒是好奇,你为何看中此人? “难道不是状元更出色些么?世族出身,表里皆珠玉,又是齐太傅的门生。芸娘以为如何,是不是江鹤州更配我们安乐?” 二人年纪相仿,然而在敬宗看来,江鹤州却要更胜一筹。无论是学识文章,还是方方面面。 其实敬宗原先,也有几分择婿的意思。出于私心,他自然也希望女儿能嫁富贵门第,不必侍奉长辈,为柴米油盐所烦。 江鹤州门庭高贵,家中又仅有一妹,再合适不过。 柳皇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轻笑了一声:“妾以为都可。” 沈玉媚皱眉道:“儿臣…儿臣只是觉得……” 她闺中密友,自然也有人劝她去接近那状元郎。江家显贵,又富甲一方。不过在她看来,那江鹤州骨子却矜贵非常,孤清高傲,令人不易接近。 笑也似浮在表面上,并不把权贵放眼中那般的疏淡。 沈玉媚向来是最为张扬明媚的嫡公主,通身艳光逼人。和这谪仙般的男子面对面,对方却看她都不多看一眼。 像是见着路边的一颗石头,眼里平淡得无半点多余波澜。 好像皇家公主的身份,在江鹤州眼中也不值一提。沈玉媚自诩珠玉,却被人待若瓦砾,只觉得自己被他彻底忽视。 可他明面又挑不出任何失礼,更令沈玉媚感到不舒服。 相比之下,她自然更中意那位探花,郎君清俊,话音温柔。见到她繁华薄裳露出的肩臂,都会垂目有几分不好意思。 沈玉媚抱着敬宗手臂,撒娇:“儿就是觉得子霈更好,父皇不依我么?” 沈昱忍俊不禁,感慨道:“芸娘,你看我们的女儿,如今当真长大了,都会想嫁良人了。” “不过安乐,你要赐婚,父皇不是不可。但父皇也不能强人所难,你得先征求他人意见。此事亦不能着急,且听你母后,再多考量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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