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看到盛安郡主府的马车,不知是哪位公子今年下场了。”不知是因为心中愧疚始终不敢提及郡主府,还是纯粹不敢问太子的人,她从风十八口中了解了奉京许多高门大户,却独独没有问过盛安郡主府,连亲弟的名字她至今都不知晓。 重栩深深的看了魏姩一眼,接道:“盛安郡主府只有一位公子。” 魏姩抬眸看向重栩,眼底带着几分好奇。 魏家这些年不让她参加宴会,连京中稍微有点地位的门户都不让她接触,更别说是郡主府。 她先前对盛安郡主府的认知,仅仅是郡主娘娘在战乱年间丢失过一个女婴,郡马在那时候受伤落下旧疾,常年不出府门,其他的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后来,就是死后从魏凝口中得知,她就是那个女婴。 她的父亲母亲,弟弟知道她曾遭遇的折磨后,与齐家斗的你死我活,两败俱伤。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父亲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未有妾室,在她之后,膝下只有一个弟弟。 重栩便继续道:“郡主与郡马感情和睦,未有妾室,府中只有一位嫡公子。” 魏姩温声道:“原来是这样,我常年拘在府中,对外界一切知之甚少,你可知那位公子是何性情?” “听闻是位才学极佳,心地良善的公子。”重栩:“不过,天潢贵胄,大多有几分傲气。” 魏姩眼底划过一丝柔色。 秉性纯良,才情斐然,还有少年人的张扬灿烂。 她的阿弟竟这般卓然。 “我方才见他晕倒,不知可是身子不好?” 重栩思索片刻,摇摇头:“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未经什么苦难,受不了这样的艰苦也在情理之中。” 魏姩了然的点点头,又道:“我听闻郡马爷久居府内?” “嗯,郡马出身,在建国那年伤了根本,后来一直在府中养病,这些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重栩道:“郡主娘娘忧心郡马的身体,便一直陪在郡马身侧,少有离开,就连宫宴都极少出席。” “那你可知郡马为何受伤?”魏姩跟着问道。 重栩眉间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道:“当年,天家内乱,两位王爷为胁迫阆王相助,试图挟持郡主娘娘,当时,郡主娘娘刚诞下长女,得到消息后,连夜和郡马带着家兵前往奉京城,一路躲避追兵,直至到了香山寺。” 魏姩手指一动:“香山寺?” 魏凝说乔氏是在佛堂下将她抱回去的,难道就是香山寺的佛堂! “嗯,后来阆王带兵相救,在兵戈相见时,郡马替郡主挡了一箭,又逢长女丢失,郡马大受打击下,之后久卧病榻,郡主娘娘虽有武功,但当时尚在月中,奔波中难免伤了身子,不过听说后来养好了。”重栩说罢,添了句:“这些都是民间众所周知的。” 魏姩垂眸。 是啊,这是众所周知的。 可偏偏被关在一方小院的她,在魏家有意的隐瞒下,十几年对这些一无所知。 见魏姩对这些感兴趣,重栩便继续道:“天子对此深觉内疚,封褚家义子,也就是陛下的义叔父为阆王,又以年号盛安赐郡主封号,而郡主娘娘丢失的长女,册封为元瑾县主。” “不过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以免郡主伤怀,天子下令不许人多提,所以这些年已少有人拿此事闲谈。” 魏姩一愣:“县主,是哪两个字?” “元年的元,怀瑜握瑾的瑾。” 重栩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与太子殿下的字同音。” 魏姩怔住,眼底带着真实的讶异。 储君名讳需得避开才是,怎会同音。 对了,她还不知太子的字,于是顺嘴就问了出来。 重栩这回不敢答了,想了想后,用手蘸了茶水,在小案上小心翼翼写下两个字。 “玄慬。” 待魏姩看清后,重栩便伸手擦了。 魏姩愣了会儿神后,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问:“郡主府的公子,叫什么?” “陛下亲取的名字,容锦。” 依旧与东宫名讳同音! 若在寻常家,郡主娘娘与天子是义兄妹,底下小辈同音是应当的,可这是天家,那是储君,是未来天子,如何能一样! 话题已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二人就此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直到回了杏和院,魏姩突然停住脚步。 重栩似乎,知道的过于详细了。 这其中有些是民间众所周知的,可有些,好像不应该是。 重栩之前在镖局,码头做工,就算听过一二天家之事,也不应当会知晓的如此仔细! 以免冲撞东宫,太子名讳会昭告天下,阿弟的名字乃天家所赐,自然会引起轰动,他知晓这些倒也说的过去,可挡箭,少赴宫宴,甚至连郡主娘娘后来身体好了这些细节总不能是众所周知的? “姑娘回来了。” 冬尽的声音打破了魏姩的思绪。 魏姩这才抬脚往里走去。 或许是她少见过怪了。 毕竟她之前就连昭告天下的事,都不知晓。 不过...玄慬。 褚玄慬。 这个‘慬’字很妙,跟东宫半点边都不沾。
第37章 次日一早, 魏文鸿破天荒地亲自去了趟溯栢院,简单关切几句后,就问了试题, 魏裎一一答了,魏文鸿面露欣慰, 宛若慈父。 彼时魏姩也在,她静静立在一旁看着魏文鸿惺惺作态,适时为关系生疏的父子递上合适的话题,气氛倒也有那么几分温馨。 如果不是各怀心思的话。 魏文鸿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魏姩也未多留。 经过一夜的休整,魏裎瞧着虽精神好了些, 但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疲弱,怕是还得养上好一阵子才能恢复。 魏姩走时,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眼重栩, 对方神色如常, 看不出什么不妥。 她暂时也没打算过于细问。 当日去西市是临时决定,人也是她亲自挑的,那种情形唯一能做手脚的就是太子殿下,但风十八坦坦荡荡的养在她院中, 太子没必要再多放一个人进来。 所以她认为,即便重栩身份有疑, 也不是背后有什么主子, 而在于他本身。 既是前尘往事, 只要与她无关,便也无需去询问。 魏姩刚回到杏和院, 冬尽就捧来一个帖子。 “姑娘,齐家姑娘送来请帖, 说是近日得了株名花,于这月十三在府中举办一场赏花宴,邀姑娘赴宴。” 魏姩闻打开请帖看了眼后,问:“直接送来的?” 冬尽:“是夫人刚派人送来的,三姑娘也接了帖子。” 魏姩眉头轻轻一挑。 乔氏敢放她参加宴会了? “姑娘,要去吗?” 魏姩将帖子递给冬尽,点头:“自然要去。” 看来是她前几日在书房演的那场戏发挥了效用,魏家如今对她有了别的期待,应当暂时不会对她下手了。 只是可惜,她还是没有找出背后那个人。 想到此,她问:“十八在吗?” 冬尽点头,又摇头:“方才回来了一趟,说三姑娘近日没有任何动静,大抵是觉得不服气,揣了几块点心就又去盯着了。” 魏姩轻笑着嗯了声。 太子做的最得她心的事,就是将十八放在她身边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齐家的赏花宴,魏姩刚梳妆完,魏凝就过来了。 她今日穿的是浅粉色纱裙,施施然走来环佩叮当,浑身洋溢着少女的甜糯气息。 魏姩无比庆幸拒绝了冬尽挑的上次那件藕粉纱裙,否则,她还得再换一次。 当时倒不是因为知道魏凝今日的打扮,而是她一看到那套纱裙,就会想起那夜与太子的种种。 眼不见为净。 魏凝看见魏姩时,面色有一瞬的僵硬。 魏姩以往的衣裳首饰多是乔氏置办,就算是魏恒偶尔送的,也都是中规中矩甚至有些老成的颜色式样,而今日魏姩身上穿的淡青色窄腰宽袖裙,头上戴的樱花流苏,都是时下最盛行的。 这样打扮下的魏姩,清尘脱俗,气质如兰,与昔日魏家刻意打造出来的木讷无趣有着天壤之别。 魏凝心中是何滋味不知晓,但面上几乎没有变化,她笑容甜软的上前来挽着魏姩的胳膊,如以往一般亲昵道:“二姐姐今日真好看。” 魏姩轻轻一笑:“往日就不好看了?” “往日也好看。”魏凝撒娇道:“只是今日更好看些。” 说罢,她凑近魏姩耳边,小声问:“这是太子殿下送的吗?” 魏姩垂眸嗯了声,不动声色的打断魏凝接下来的询问:“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魏凝眼底划过一丝失落,瘪了瘪嘴:“好吧,我知姐姐害羞,不问就是了。” 魏姩但笑不语。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齐家门口,魏姩魏凝下车后,几乎是同时抬眸看了眼齐家的烫金门匾,都只是壮似随意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魏姩在抬眸时,看见一片衣角消失在齐家大门后。 她不动声色的提着裙摆踏上台阶,让冬尽递了请帖。 门房客气的迎二人入内。 齐家有百年底蕴,且是土生土长的奉京城人,这座宅子便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论是规模还是装潢,都是奉京城数一数二的,一踏进去就不由让人肃目,不敢放肆。 魏姩悄然瞥了眼魏凝,后者眼底恰好闪着别样的神色,她唇角轻轻勾了勾后,平视前方。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模仿不来,更无可取代。 也不知是不是该说魏凝眼光太高,京中比魏家高的门户多的是,她却偏偏自虐般想与齐家的掌上明珠一较高低。 不过她也算有本事,前世还真让她得逞了。 宰相夫人,风光无两,有资本来她坟前炫耀嘲讽。 但这一次,她魏凝想都别想! 她就是拼着再死一次,也要找出那个背后主使者,将他们一起拉入地狱! 丫鬟领着她们穿过游廊,没过多久便到了花园,姑娘家的娇笑声隐约传来。 魏姩抬眸望去,见院中已到了好几位贵女,正与齐云涵围绕石桌而坐,侃侃而谈。 那一刻,她发现魏凝的身形僵了僵,似乎,有些紧张。 魏姩当即就明白了。 走在京城大街上,擦肩而过的匆匆行人都有可能有官位在身,这样遍地是贵人的地方,等级更是森严,这偌大的奉京城不知道分了多少个所谓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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