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她自己也没发现,她的手指在隐隐发颤。 卫如霜见过很多上门认亲的姑娘,或是与她相似,或是与郡马相似,可从未有一个姑娘,让她有现在这样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同她多说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卫如霜才勉强平复好心绪,柔声道:“我上次听你说,你在家中的处境并不好?” 魏姩先是默了默,才轻轻点头。 “若不介意,可能与我细说一二?”卫如霜温柔道。 魏姩静默片刻后,将早已准备的好的话徐徐道来:“其实说待小女不好,也不尽然,家中并未亏着小女的衣食,只是一切都远不如三妹妹罢了...” “而且,小女总觉得他们待小女不那么亲近,总有种难言的疏离感。” 卫如霜眼神微闪:“疏离?” “哪有母亲会无故疏离亲女?” 魏姩面色稍黯,她轻轻摇头:“小女也不知,自有记忆起,父亲便没有抱过小女,母亲也从未像哄三妹妹那样哄过小女,妹妹可以在母亲房里睡,小女却不可以。” “不知为何,母亲好像格外抗拒小女进她的寝房,有一次三妹妹带小女进去,还被母亲狠狠责骂了一顿,那之后几日,母亲都没正眼看过小女。” 也是在那一晚后,她的猫丢了。 她找了许久,却不知道它早就不在人世了。 吴姨娘告诉她,在它死去的那条路上见到了魏凝,若她没有猜错,魏凝应该就是在那天知道真相的,知道她不是她的亲姐姐,知道她对于魏家只是一颗棋子,所以,魏凝亲手杀死了送她的猫,掐断了她们之间过往的情分。 卫如霜无意识的捏紧茶盏。 她见过魏家三姑娘,论容貌,气质,魏姩完全不输于魏三姑娘,且还更胜一筹,若真是亲生的女儿,魏夫人根本没有理由偏心至此! “听着倒还真是怪异得很。”卫如霜皱了皱眉:“倒还真像你说的,不像是魏家亲女。” 魏姩垂首,苦笑道:“小女倒真希望是如此,心中也能好受些。” 卫如霜看着她,暗道她也很希望是这样,很希望这一次不会再失望。 二人接下来又闲聊了几句,侍女便拿着烤干的披风进来了。 魏姩穿上披风后,便告退了。 盛安郡主已经达到目的,自然不会拦着。 待魏姩的身影消失在梅林,卫如霜才快步走到屏风后:“父亲!” 屏风后坐着的,正是阆王卫矛。 他迎上卫如霜急切的视线,神色复杂的点头,声音隐隐有些沙哑:“像。” “像你母亲少女时的模样。” 卫如霜身形一晃,侍女忙伸手搀扶着她。 她看着阆王,眼眶逐渐泛红,激动哽咽道:“父亲,您说,这一次,会不会是真的?” 阆王眼角也有些湿润,他坐在椅子上,望向外头的梅花林,喃喃道:“我与你母亲初见,也是梅花盛开时,她也穿着这样一件天青色狐裘披风。” “梅花落在雪白的狐裘上,耀眼夺目。” 卫如霜喉头微哽:“父亲。” “去查当年为她接生的稳婆,还有,查那天前后到过香山寺的人与魏家有没有牵连,还有魏家这些年与朝中何人私下关系密切。”阆王闭上眼,沉声道:“务必谨慎,如果...如果她真的是...” “那么这件事情就不简单了。” 卫如霜一愣:“父亲何意?” “当年在香山寺弄丢孩子的事早已传遍了北阆,魏家不可能不知情,且当时襁褓中还有一枚刻着‘卫’字的玉佩。”阆王睁开眼,眼神深邃:“北阆当朝只有一家卫姓,这孩子要真是我的血脉,那恐怕当年就不是弄丢了孩子,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卫如霜面色也逐渐变得凝重。 “这件事兰庭可知晓?” 卫如霜摇摇头:“我怕他失望,在没有确定前没有告诉他。” “还是告诉他吧,他行事比你稳妥周全些。”阆王才站起身,临走前,他又道:“若不是,你也看顾着些。” 卫如霜:“...女儿知道了。” 她都要抱孙子了,父亲还觉得她没有长大。 - 魏姩并不知道她今日的披风还有着这样的巧合,原本她选的是一件嫣红的,但看见魏凝今日穿了红色,她才临时换了这件天青色的。 她记得来时的路,便没让侍女送她出去,可梅林实在太大,她也不知道哪一步走岔了,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熟悉的亭子。 直到她远远看见一个小院,才不得不承认,她迷路了。 正在她欲转身另寻出路时,却闻一阵琴音响起。 魏姩驻足循声望去,琴音悦耳,却带着淡淡的哀伤。 她认得这首曲子,曲名‘寄思’,是一首思念亲人的曲子。 这时,一条小道上有侍女路过,她听见了她们的谈话。 “好像是郡马在弹琴?” “那边是郡马的院子,当然是郡马在弹啊。” “....” 余下的话魏姩都没能听进去,她只听到是郡马在弹琴几个字时,脑子就有些空白了。 她几乎是无意识的沿着小道往小院而去,待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小院外。 她知道她冒然闯到这里很是不妥,但此时此刻听着这首格外哀伤的曲子,她很想见见父亲,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 魏姩也忍不住在想,父亲思念的亲人是谁? 会是她吗? 魏姩鼓起勇气抬眸去寻找,很快就看到院墙边有一个亭子,四周有纱帐围绕,里头隐约可见一人。 魏姩目不转睛的看着,心头怦怦直跳,那便是她的父亲吗? 然下一刻,一道凉风袭来,脖颈间贴上一股冰凉,魏姩经历过几次刺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何人擅闯!” 耳边响起不近人情的声音,魏姩睫毛轻轻一颤,她斟酌片刻,道:“我循琴音而来,并非有意擅闯此地,还望见谅。” 那人没再吭声,魏姩想,他大约是在等亭中的人的指示。 终于,一曲尽,那人起身掀开纱帐望了过来。 看清那张脸时,魏姩终于明白顾容锦口中的眼熟从何而来了。 她不像母亲,像父亲。 她的父亲与传闻中一样,清新俊逸,却因旧疾看着有些许羸弱。 - 顾兰庭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可他偏偏又不喜欢闷在屋里,一到冬日整个郡主府都像是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顾兰庭,生怕他一转眼又去哪里吹到了风。 郡主心疼郡马舍不得责怪,受罚的自然是下头的人。 可长久以往也不是办法,后来卫如霜便在顾兰庭会去的每一处院子的外头都建了亭子,布置了纱帐,如此一来,就算他兴致来时要在外头煮茶弹琴,也不会受寒。 顾兰庭对此虽有些无奈,但也没有拂郡主的心意,从那以后冬日里就算想出门透气,也多半是呆在亭中。 且他爱清静,随行的往往只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不同于魏姩的惊讶,顾兰庭见到魏姩时,面色看起来相对淡然些,就好像他知道会有人过来,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沧洺,请这位姑娘进来。” 顾兰庭的视线落在魏姩脸上几息后,他放下纱帐道。 魏姩随那名叫沧洺的侍卫走进了亭中。 进了亭子,魏姩才发现里头不止放了琴,还有茶案。 一壶茶,两个盏,显然早有准备。 魏姩微微一怔。 难道...父亲知道她要来? “小女魏姩,见过郡马。” 魏姩按下心头的疑惑,屈膝行礼。 顾兰庭抬手:“坐。” “是。”魏姩依言坐下后,先赔礼致歉:“小女被琴声吸引而来,无意叨扰郡马,还望郡马见谅。” 顾兰庭替她添了茶,问:“你怎知我是谁?” 魏姩一愣,是啊,她没有见过郡马,方才那侍卫也没有禀明过身份。 若说已从侍女口中得知,那就不是无意擅闯了。 正在她不知如何答时,顾兰庭却已经岔开了话题:“你知道这首曲子?” 魏姩点头:“曾经学过。” 父亲在此,在屏风后的人就不是父亲,那会是谁? “嗯。”顾兰庭放下茶盏,道:“姑娘也在思念不在身边的亲人?” 魏姩正要答话,心头却突地生起一股异样。 父亲...好像在试探她? 巧合路过的侍女,一路无人阻拦,还有早就备好的茶... 魏姩心念一动,道:“没有,小女的亲人都在身边,只是方才恰好与人谈及亲人,一时心生感触,才会被这首曲子吸引而来。” 顾兰庭眸光微动,轻轻嗯了声。 他的视线短暂而快速的从魏姩的眉眼划过。 的确与他有几分像,不怪如霜这般大动干戈。 但这些年太多别有用心的人找上门了,如霜本就性子直爽,且但凡遇见像他的人,就会降低防备,难保不会入了谁的套。 不过他现在亲眼见到人,那种念头倒是打消了不少。 这个姑娘,他一见,便觉欢喜。 尤其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让他感到很亲切。 但这并不代表她一定是清白的。 因为她并非无意擅闯,侍女是他安排的,她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才过来的。 魏姩这时也在暗自沉思,她好像有几分明白了。 她知道他是她的父亲,可在父亲的角度却并不知,怀疑她别有用心,给她设了小的陷阱试探也合情合理。 但要命的是,她没有及时识破陷阱,钻了进来。 郡主正怀疑她的身份,她就到了郡马跟前,若易地而处,她也一定会怀疑对方别有居心。 所以她现在该如何解释,她明知这是郡马的院落却故意闯进来? 眼下形势大好,可不能因为她今日的莽撞叫父亲误会,反而耽误了事。 “你还没回答我,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魏姩身形一僵,心中万分懊恼。 是她大意了,她实在是没想到她的父亲心思如此缜密。 电光火石间,魏姩脑中灵光一闪,她起身后退一步跪下:“请郡马恕罪,小女撒谎了。” 顾兰庭:“哦?” “小女是迷了路才走到此处,琴声响起时,恰好有侍女路过,提及是郡马在此弹琴,小女心中便生了疑惑。” 魏姩道:“就在不久前,小女与家中妹妹在亭中歇脚,可刚坐下不久就有侍女过来换茶,但臣女发现亭中的茶壶本就是满的,本无需换,可侍女不仅换了,还不慎将茶水撒到了小女的披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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