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席话说的实在难听得紧,顾显听得心里不舒服,没忍住喊了声:“父亲!” 顾林寒横眉扫了过去:“闭嘴,现在没你说话的份。” 顾显握紧拳头,紧紧抿唇不语。 垂下的眼眸微微朝霍汐棠的方向看去,就见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尾泛着洇红,倔强又可怜。 霍汐棠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才使自己鼻尖涌上的酸涩能有所缓和。 自打她回了定国公府起,她这个生父就对她不闻不问,每日除了偶尔用晚膳时能碰上之外,其余时候对待她都犹如陌生人。 方才来的路上她还腹诽为何今日好端端叫她去书房谈话,甚至还侥幸地想着,兴许他是想要弥补失去的父女之情,会好好对待她的。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想的太美好了。 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配做父亲。 书房内气氛凝结起来。 顾林寒不知是察觉到自己方才话说的太重还是其他,也微微缓了些语气,温声道:“从今日起,你与殿下的相处定要适当保持距离,切记私下莫要做任何出格的事。” 霍汐棠轻咬红唇,水眸凝视他:“那若是殿下想要与我亲近呢?” 这句话听在顾林寒耳里却成了另一层意思,他皱眉说:“他若想与你亲近,你便依了?霍跃一个祖上世代行商的粗人就是这样教导你的?把好好的姑娘教得如此放浪形骸,不懂男女之别!” 霍汐棠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被狠狠地捅了下,疼得厉害。 她眼眶湿润,声音听似娇娇柔柔,但说出口的话却强劲有力:“你比不上我爹爹,更没有资格这样指责他!” 这句话刚落,顾显下意识地抬眸看向顾林寒,果真见他脸色更加铁青,显然怒火中烧一触即发,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直言说比不上养父,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杀伤力无疑是极其大的。 顾林寒蹭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霍汐棠红着眼看他:“我说你没资格……” 顾显急忙上前打断,道:“父亲,关于上个月民间多名女子失踪一案目前有些进展了,儿子正想与父亲商讨。” 顾林寒视顾显如空气般,从书案后走出来,挺拔的身影极具压迫感站在霍汐棠面前,冷冷地审视她。 她的长相除了有几分沈从霜的相貌之外,更多的却是遗传了他顾家人的容貌,再认真多看几眼,他也不得不承认,的确与他更较为相似,这便也是当初他选择亲自去霍家接她的真正原因。 他想亲眼看看,这个女儿究竟是不是他的。 如今可以确定,她果真是他顾林寒的女儿,就连那性子,看似柔弱好欺实则遗传了他骨子里的倔意。 他心里渐渐浮起冷意,沉声道:“是吗?我比不上霍跃,可你还不是乖乖跟我回了国公府,我提出要接你回来时,霍跃他有胆子说出一个不字吗?” 自古以来,血缘就是无法切割斩断的,更何况霍汐棠还有圣旨赐婚的缘故,她爹爹一介平民百姓,又有何立场拒绝? 倘若因她而闹起来,或许她阿娘还活着的消息也会被传开,她不想阿娘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的生活因为她被打得一团乱,是以那晚她主动找了爹娘说想要回到国公府的事。 霍汐棠心里疼得直颤。 从小被宠大的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在霍家时爹娘与哥哥从来都是将她护做掌中宝,就连说话时都担心对她说重了一分,没想到回到了自己本该回来的家,竟是这样的冰冷。 她眼底雾气弥漫,攥紧的拳头,指尖用力到掌心吃痛。 就这时,书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了吴管事的声音:“老爷,陛下来了。” 顾林寒脸色微变,陛下怎会来国公府?这实在来的突然,他道:“还不快请陛下去前厅?” 吴管事声音小心翼翼:“陛下……已经到了书房,现在就在门外。” ** 书房门打开,年轻帝王一身玄色长袍负手立在廊下,顾林寒与顾显一同迎了上去。 燕湛长眸从霍汐棠低垂的面容上扫过,面上虽扬着温润笑意,语气森然:“定国公这是正在处理家事?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了。” 顾林寒忙说不敢,又恭敬地请燕湛进入书房,才道:“臣方才与儿女交代了些家事,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燕湛跨过门槛,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犹如当自己的皇宫一般神色坦然地坐在了当家的主位上,笑着说:“此次前来是有关上个月女子失踪案一事,舅父呈上来的公文,朕看了眼瞧着有不少疏漏,便想亲自与舅父再好好商讨一番。” 顾林寒惭愧道:“陛下离京不过几月,长安竟在臣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重大迷案,臣实在有失陛下看重。方才臣正要与顾显商量对策,不想陛下政务繁忙,却还要因为这点小事亲自驾临寒舍,臣惶恐不已。” 燕湛淡笑颔首。 顾林寒心生忐忑,暗想这笑面虎莫不是又想着什么阴招坑他不成? 燕湛却并未发落他,笑意渐淡的眼神指向一直沉默不语,脑袋都垂到胸前的霍汐棠,问:“顾姑娘垂头丧气的,可是出了何事?” 顾林寒心里咯噔一跳,没想到天子忽然多管闲事起来,只道:“方才臣交代小女一点琐事小事,她略微出神被臣微微训斥了下,小丫头正在闹别扭。一点家事还劳烦陛下挂心,实乃臣之过。” 他话刚落,燕湛面上的笑容愈发寒凉。 虽仍是笑盈盈的,但幽深的眼底早已结了冰霜,莫名渗得人头皮发麻,顾林寒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到底是从个废子凭一己之力踏着尸山血海一路登上皇位,且六年帝位越坐越稳的九五之尊,其稍微袒露帝王之气的威慑力,便轻易叫人软了骨头,甘愿俯首称臣。 只是,天子今日甚是怪哉。 驾临国公府也就罢了,竟会对一个小姑娘的心情观察这样仔细,顾林寒越想,越觉得应该并非是天子多管闲事。 这其中恐怕有什么,他不敢去细想的由来。 燕湛沉了一息,眼神又自如地从霍汐棠身上收回,淡声道:“若是家事处理毕,朕也有些话想要交代舅父。” “但请陛下直言。” 燕湛抬眸看向站在书案前的中年男人,冷声道:“太子自小也算舅父看大的,就连六艺也是舅父亲自为太子挑选的老师。太子尚且年少,父皇又去的较早,这几年也劳烦舅父教导,朕寻思着,作为兄长,有些该尽的义务自不好再麻烦他人。” 顾林寒缓缓抬头,“臣不知陛下何意。” “朕今日来府上除了失踪案之外,也顺道想与舅父说一声,今后教导太子一事,朕便亲自接手了。”燕湛淡淡笑着:“舅父大可放心,这种黏着姑娘家入夜了不愿归宿的行为,朕定会好好教训太子,绝不会让他再生惹事端。” 顾林寒皱眉问:“此事,太后娘娘可知晓?” 燕湛轻飘飘道:“劳舅父挂心,长兄如父,母后自是无异议。” 顾林寒心里微沉,看来是没有与太后提及。 狂,太狂了。 这是不再隐忍也不愿演了,摆明就是想拿捏太子。看来这订婚一事,陛下果然不像明面上那样表现的云淡风轻。 天子要商讨政务,顾林寒便让霍汐棠回去休息了。 霍汐棠失魂落魄回了枫云院,依丹和元荷二人见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分别去备热水给她净面。 霍汐棠方才在书房里被顾林寒一顿讽刺,此时心情难以平复,只觉得在国公府过着很是喘不过气,盥洗后便声称不舒服,睡去了。 书房内,明媚的阳光从窗口缝隙投入。 “此次女子失踪一案,如今百姓人心惶惶,姑娘们也吓得足不出户,事发至今已有三十余少女下落不明,大理寺那边仍旧查不到眉目,朕不过离京半年,就出现了这样大的岔子……” 燕湛指尖敲打桌面,眼神睇向顾显:“顾显,朕命你即刻加派人手去支援徐寺卿,在案期间锦衣卫皆要听从徐寺卿调遣,三日内,朕要听到罪犯伏诛的消息。” 顾显拱手领命。 燕湛又喊了顾林寒上前,“舅父。此案牵连甚广,近些日子舅父还是好生待在府内安静休养罢。” 陛下这是要禁足他?顾林寒脸色骤变,想要追问几句,再如何,禁足他也要给个合理的解释才对。 燕湛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含笑道:“半个月前,事态并未那般严重时,舅父不顾徐寺卿的阻拦从而酿下了大祸,才引得那些涉案女子牵连众多一事,想必不用朕再提醒了罢?” 顾林寒心里猛沉,没想到陛下就连离京了,长安的大小事都逃不开陛下的眼线,他分明早已事先将那些弹劾他的折子拦了下来,本以为能天衣无缝满过去,没料到…… ** 临近午时,庭院幽寂,霍汐棠又陷入梦境。 梦中还是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他强劲有力的手臂牢牢抱着她,半边身子都缠在她身上,手指轻挑着她的下巴。 他似不甘心地问:“跟他分开你就这样伤心?” “你可知太子他对你的心思也不见得有多干净,你若知道他曾给你下过蛊毒,还会心念着他?” 梦里她害怕得紧,身躯止不住发抖,细声哭喊:“你胡言乱语!殿下是我的未婚夫,我与殿下自幼便有情宜,反倒是陛下要担心构陷胞弟,强夺弟妻这等恶行遭史书记载,将会遗臭万年!” 男人低声笑了,“天真的小姑娘,朕是皇帝,朕只要负责治理天下,大昭在朕的掌管下繁荣昌盛带给百姓更好生活就够了,当今皇帝是何品性,百姓会在意吗?即便朕名声受污,百姓最多只当饭后谈资没几日便抛诸脑后,比起这些,他们只会关心今年的税收是否降低,朕有没有推出更有利于他们的政策。” 他爱怜似的亲了亲她的脸颊,心里都被她这幅可爱的样子软做一团:“也难为你为朕操心这些,朕心里稍微舒坦了点。” 霍汐棠一时被这男人厚颜无耻的行径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出她绵软的力气用力推搡他,口里还将自己毕生以来学到的最难听的话都用在他身上。 他笑得胸腔微震。 “骂得真好听,来,再多骂几句。” 霍汐棠气得脸通红,直接上手捶打,捶了两下男人不仅不为所动,反握住她的手亲吻:“动嘴就好,就莫要动手了,小姑娘家被父母娇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受这些皮肉之苦的。” 霍汐棠冷笑:“假惺惺!” 男人对她冷硬的话全然不在意,叹道:“棠棠,你怎么就看不到朕对你的好?还是说,你要亲眼看到他死在你的眼前才能死心。” “你想做什么?” 他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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