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温软馨香的床榻彻底翻了三遍,确认实在找不到昨夜里她看的那图册后,霍汐棠才泄力地半倚在榻边,放弃了。 她昨晚分明是看着那本图册入睡的?怎么醒过来后,那样大的一本图册就凭空消失了…… 霍汐棠越想越觉得很是可惜。 那图册上的内容煞是精彩,里头是一男一女各式各样的动作在撕扯打架,起先她还有些嫌弃姿态丑陋了些,可挨不住那好奇心,加上那打架的姿势实是新奇,她确实从未见过,昨晚阅读到一半困极了,本打算今晚继续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别的打架姿势呢,谁能想到这有趣的图册竟然没了。 不行,看来她得让爹爹再给她多收集几本来。 巳时过半,芍药来了一趟碧清院,“姑娘,晌午左右刺史府就要开宴了,夫人差奴婢来问您收拾好了吗?” 霍汐棠坐在妆奁后应了声,想起了什么,又道:“我险些给忘了,桃香你赶紧把我之前准备给阿娴的礼物拿出来。” 等霍汐棠全部收拾妥当后,就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出了霍府。 上了马车,沈从霜已等候多时了,招手让霍汐棠坐过来,“棠棠,这赐婚圣旨来的突然,今日宴会指不定会有一些小姑娘私下议论你,若是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就权当没有听见,万万不要放心里去。” 刺史夫人这次明面上举办的是赏花宴,但众人早已心知肚明这是刺史夫人为自己的嫡子而举行的相看宴,而这次的相看宴更是邀请了偌大的扬州城家世容貌皆为出众的待嫁娘子,竞争相当激烈。 霍家三个姑娘很早已在受邀名列上,霍疏芸则是定了亲的原由便委婉推脱了,而霍湘菲为了这次的相看宴可谓是费尽心思,准备多时。 可此时此刻却气得卧在榻上,直不起身子。 华文院内,侍女递上适才熬好的药。 霍湘菲面色虚弱,恶狠狠地望着深褐色的药碗,咬牙切齿:“这个霍汐棠,惯会装无辜,如今分明已赐婚给了太子殿下,竟还打着刺史公子的主意!” 侍女茉莉觑了眼霍湘菲,小声道:“姑娘,刺史夫人的赏花宴邀请人时,那赐婚圣旨尚未下来,三姑娘总不能前头应了刺史夫人后脚又不去吧?” 霍湘菲瞪大了眼,一掌打翻面前的汤药,怒斥一声:“你是谁的婢女?我说你成日跟桃香那臭丫头闲话那么多,你是不是早就被霍汐棠收买了?” 茉莉连忙跪地,瑟瑟发抖:“姑娘冤枉啊,奴婢自入了霍府就在姑娘跟前伺候,何曾有过二心?” 她会跟桃香关系亲近,那是因为她和桃香在入霍府为奴之前便已经相识了,即便伺候的并非一人,桃香和她仍旧维持着幼时的关系。 天地良心,她从未有背叛的心思啊。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只会疯狂滋生,霍湘菲骂道:“哼!我说霍致怎能轻松溜进本姑娘的院子,原来是院里有了奸细啊,来人,把茉莉这臭丫头关进柴房,没本姑娘的允许不准给她吃喝!” 话落,便有两个侍女将哭喊的茉莉拖了下去。 ** 刺史夫人举办的赏花宴地点是玉壶园,园内布景华贵奢靡,如今正值盛夏,为了避免晒到小娘子们,刺史夫人早已备好了纳凉场所。 此时满园奇花绽放,芳香怡人,却无人欣赏。 宴会过半,刺史夫人坐在上首,眼神一扫园内千姿百态的小娘子,过了许久微微叹了口气,“没一个能瞧上的,家世过得去的,模样有些瘆人,模样还算出挑的,家世又过于普通。” “还有别的姑娘吗?” 一侧的许妈妈压低声音:“夫人,除了那已成为太子妃的霍家的三姑娘,便还剩下个陆大姑娘是今日宴会里最出众的。” “陆大姑娘?家里经商,但事事被霍家压一头的陆家?” “正是。” 刺史夫人打心底看不上商户,但想着自己儿子年已二十有二还未定亲,也开始着急了起来,挣扎许久还是想见一面:“那陆大姑娘人呢?” 许妈妈找了一圈才找到人,眼神指了过去:“在那呢,跟霍三姑娘坐在一块儿。” 宴席开始后,看到霍汐棠找到了自己的好姐妹陆娴,沈从霜便也放心地去了长辈那处的宴席与众夫人们闲聊。 霍汐棠有一阵子未见过好姐妹了,兴奋地拉着陆娴的手不放,献宝似的将早已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她,“阿娴,你一直跟我吵着要的东西,我不负所托弄到手啦!” 陆娴心里忽然跳地极其快,脸颊都红了起来,不如以往大大咧咧的性子,反而扭捏地将锦盒接过,“哎呀,你可真是的,若是让霍致知道了,指不定还说你胳膊肘向外拐呢……” 霍汐棠桃花眼都弯弯的。 陆娴心跳地极快打开了锦盒,但看清里头的东西后,满脸的笑容这才骤然消失,“棠棠,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霍汐棠面颊如雪,笑得可甜了:“没错,你不是一直说我哥哥可讨厌了吗,还总是欺负你,我可是特地找我爹爹下了命令,让哥哥签下了个不得靠近你百米近的军令状!” 陆娴脸色越来越白。 霍汐棠尚未察觉,笑着说:“你放心,哥哥签了这个条约后,你今后来霍家找我玩,哥哥也不能靠近欺负你了,否则爹爹就会把他赶到苏州去打理粮行,半年不准他回扬州。” 好姐妹一番好心为她着想,陆娴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勉强自己维持笑脸:“还是棠棠对我好……” 霍汐棠更开心了,可有个问题在她心里好奇许久,“我哥哥除了调皮点,人还是挺好的,阿娴为何这么讨厌他?” 陆娴不知该如何跟心思单纯的霍汐棠解释。 有些时候,男女之间的讨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讨厌。 可看着她清澈懵懂的眼神,陆娴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 看来离棠棠开窍还早着。 她自小被父母兄长保护得太紧,加之患了怪疾起,更是四年没有与男子接触,哪里懂世间的男女之情。 “不提这个了,话说棠棠如今已是太子妃了,将来可得多罩着小女子呀。” 提起太子妃,霍汐棠就有些害羞,小小推开陆娴,“哎呀,阿娴再这样打趣我,我就不开心了。” 又聊了会儿天,许妈妈便走了过来:“陆姑娘,刺史夫人有请。” 因许妈妈的靠近,四周的小娘子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一时间响起了不小的讨论声,陆娴脸色微白,遂还是站起身跟了许妈妈过去。 陆娴离席后,这处便只有霍汐棠一人了。 她闺中好友本就不多,大姐姐没来,阿娴又不在了,便显得她孤零零的。 因太子妃一事已在扬州传开,实则从入了玉壶园起,她便感觉到有不少目光时不时会在暗中打量她。 这种被人背地里盯着说闲话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霍汐棠轻抿红唇站起来,“桃香梅香,陪我去花圃里转一转。” 花圃内的僻静小道里另有一处乘凉之所,霍汐棠逛得累了,便在此处休息了片刻。 凉亭右边有一池湖水,绚丽的日光照映波光粼粼的湖面,热风徐来时,卷起满园清香,使人的心情都不由放松了许多。 霍汐棠眯着眼打了个盹,险些要睡着时,隐约间像是听到了“扑通”一声,有人跃进湖水的水花声。 她惊地立即睁开了眼,这才发现方才还沉浸的湖面,忽然不知从哪儿多出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上身还未着衣裳,正在恣意地戏水。 眼前白花花的男人胸膛,蓦然令霍汐棠想起昨夜里看的图册。 那图册上的男子便是如这个男人一样不爱穿衣服。 霍汐棠还是第一次看到上身未穿衣服的男子,顿觉无比恐惧,下意识惊呼一声,湖水中不小的动静加上她娇怯的呼叫,很快引起了桃香梅香的注意。 二人进了凉亭,见到湖中半裸的男人,目瞪口呆怒斥一句:“大胆登徒子!” 湖中的男人站在水里紧紧捂住自己的胸膛,也被霍汐棠的叫声吓得呆滞在原地没有动弹。 等他反应过来时,那两名侍女已经带着受了惊吓的姑娘离开了此处。 ** 霍汐棠受了惊吓后,沈从霜便极快将她带离了玉壶园。 所幸只是看到半截男人的光身子,并非是她女儿受到轻薄,沈从霜也没当一回事,笑着安抚:“棠棠莫怕,待你今后成婚了,你会看到更多的。” 更多的什么?霍汐棠水眸蕴满了困惑。 回到霍府用了晚膳后,准备回碧清院时,经过桃香的提醒,霍汐棠这才想起来要去西厢房。 到了西厢房,客房的房门敞开着,透过门口,霍汐棠看到燕湛坐在临窗前正在翻阅书卷。 傍晚微风中带着些许凉爽,隐隐之中,她好似嗅到了云先生身上独有的清冽香气。 危险又神秘的气息。 她不知不觉站在门口看了许久。 燕湛眼角余光微收,慢条斯理地侧过身来看她:“霍姑娘让我等了这么久,来的时候可有想好,该如何应付今晚的教学?”
第6章 好学 男人的声音清冷似月,目光幽亮向她看过来。 霍汐棠怔了会儿,脸颊还带着一路急忙赶过来时染上的红晕,糯糯地问:“先生是要用戒尺打我的手心惩罚么?” 许是想起了幼时学堂的经历,那些先生对付来迟了,或是不听话的学生都会以戒尺打手心来处罚,她也曾不幸地体验过几次。 那滋味,可疼可疼了。 她心里有些害怕,眼尾微微垂下,站在门槛处可怜巴巴地这样望着他:“先生人最好了,就稍微通融通融……若是打手心,学生的手明日便会高高肿起来,恐怕三日都无法香喷喷地吃饭了。” 她边委屈得求饶,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学生尚在长身体,若是饿了几天,脸颊这儿都会陷下去的……” 月色照映她湿漉漉的眼底,水光潋滟,美艳动人。 燕湛从来都知道该如何把想要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如云雾山后,重生醒来时得知自己在霍府,顺势留了下来的举动。 又如现在这般,看着小姑娘为了摆脱这小小的惩罚,会这样花心思来对他撒娇,他却刻意无动于衷。 即使他并未想过用戒尺打她的手心。 面前的男人从始至终冷着一张脸,霍汐棠心里有些闷闷的,自小她的撒娇对爹娘和哥哥都十分受用,若是有时想要躲懒不去学堂,她都会这样撒娇蒙混过去。 只是这云先生的心,都不曾为她松动一分,当真是硬邦邦的。 她提着裙子跨过门槛便迈进屋内,眼神逡巡了一圈,尚未在书桌上看到那厚重的戒尺,这才侥幸地笑弯了眼。 “原来先生是吓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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