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一直盯着膝盖下的地砖,不敢抬头。 赵和脸色却极其难看,下一瞬,口中涌出一口鲜血来,他死死盯着孙让。 赵晋也彻底怔忪住,他望着孙让,满眼不可置信。因为,孙公公曾经跟他说过,他是感念母妃的救助之恩才对自己这么好。 难道这也是假的? 赵晋身体轻轻颤着,面颊发麻。 孙让望了他一眼,而后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太子去查这些,还真是费心了。” “不错,瑶儿确实与我定了亲,若不是因为陛下横刀夺爱,我又岂会走到今日!”孙让面目因愤恨而变得扭曲,他指着赵和道:“你已经有那么多妃子了,为什么还要强行让瑶儿进宫!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年在宫中过得一直都不快乐!抑郁成疾,难产而死!赵和!你才是最大的罪人!你该死!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 “还有啊,你以为御史台给的是救命仙丹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孙让笑声听起来些微瘆人,“那是毒药!今日奴才会死,但你也别想活!我要你给瑶儿陪葬!” 赵和面色煞白,他急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命令,“给,给朕拖下去,立刻杖毙!” 孙让还在笑着,没片刻,笑声渐渐弱下去,停止了,棍杖密密麻麻落在身上,他却一直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苦的声响。 赵晋看着他身侧流出来的血水,眸中骇然,张猛等人将他押下去时,他的身体依旧在止不住发抖。 赵和也没了力气,软软瘫倒在龙椅中。很久之后,他拿余光去瞧言温松与赵焕。 下令彻查御史台,又重新拟旨退位,并传位于太子赵焕。 天蒙蒙亮了,起了一层浓雾,殿外微微落着雨水,有些凉。 而这场皇位争夺战,在这一刻,终于落下帷幕。 左飞等人都退下去了,言温松也静静跟在后面,然而,在快走出殿门时,赵和却忽然让人叫住了他。 他愣了一下,赵焕也疑惑地望了过来。 赵和闭上眼睛道:“朕已时日无多,孙家的案子,太子,你处理一下吧。” “……世安,你也饶他一命。” 赵焕久久后才反应过来,应了声,他下意识去看言温松,言温松只是规规矩矩地冲赵和行了跪拜大礼。 他叩首,声音沉稳,“微臣,替妻言江氏谢过陛下。” 他突然就明白了赵和当初为何只是禁他上朝,没有其他责罚。 ——他是个心明的皇帝。 在皇权与政权的斗争中,总有人要为此牺牲,即使贵为帝王,依旧避免不了悲剧的发生,难的是,如赵和一般,认错。 赵和的手缓缓落了下去,龙椅中再未传来动静,殿外的雨水也在这个时候变成了滂沱大雨,雷声轰鸣。 赵焕大惊,惨白着脸凑上前,他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去探他的鼻息。 倏而,赵焕眼眶红了。 咸丰二十五年六月三十日,贤德帝赵和驾崩,举国哀痛。 是日,赵焕登基,大赦天下,改年号为顺德。 合顺应贤德之意。 顺德元年,七月五日,因言温松等人有从龙之功,升官晋爵,言温松官至一品首辅,而张猛左飞则封为护国大将军,正二品。七月七日,孙家翻案。 . 晚间时候,宫中送来了一品诰命服,江瑜愣了许久,碍于上一次诰命服被收走的事情,她仍有些不可置信。 暂时,大理寺卿仍由言温松兼任,他才忙完孙家的案子,将事情经过说与她听。 江瑜眼睛微微睁大,很快,又高兴地弯了起来。她想着,如果孙妙音此刻还在的话,该有多高兴呀。 言温松便说明日带她去祭拜。 江瑜登时眉眼含笑,露出唇下的一排小牙齿,她将手里的诰命服放下来,轻轻用手去摸他的脖颈,在他脖颈后打了结,然后踮起脚尖,深深吻了上去。 “夫人不如再赏爷个孩子。”半晌,言温松捏住她下巴,将人稍稍往后挪一些,漆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江瑜脸颊浮上两朵红云,还有点烫,她快速拿两只小手捂住,只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猫瞳望他。 言温松慢悠悠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她用软软的嗓音说了句好,说完,感觉脸颊更烫了。她背过身去,抬手拿起罗汉床上的美人扇,小声给自己送些凉风。 言温松让香蕊再添了一盆冰块来,自己则拿着扇子,慢条斯理给她扇风。 床榻上的小亨泽突然睡醒了,哼哼唧唧地弄出点声音。江瑜目光顿时担忧地望过去,欠身将他抱在怀里,熟稔地轻声哄着。 “本官想要个姐儿。”言温松说。 他觉得小子有点烦人了,不如女儿来得乖巧,若也这样像她,脸上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定然好看极了。 江瑜闻言,脑中居然真的浮现了一个软糯糯地女娃娃,娇滴滴地冲她喊娘亲,又软又乖的样子。她心里高兴,又很快甩了甩脑袋,瞪了他一眼:“生男生女又不是夫君能决定的。” 言温松看着咯咯笑的小亨泽,拧了下眉头,“那就多生几个,总会有一个女儿,夫人还欠爷十个。” “不应该是九个吗?”江瑜愕然,她伸手指了指小亨泽。 “这个不算。” “?” “还不知道是不是爷的,长得又不像爷。”言温松说完舔了舔唇。 果然,下一瞬江瑜眼睛就瞪圆了,立刻倾身扑到他身上,气哼哼说:“我要去问赵朔,肯定是爷的。” “他怕是没时间见你。”言温松声音凉悠悠的,“夫人再提他,爷可就不高兴了,爷不高兴了,就想杀人。” 江瑜趴在他身上,顿时萎靡下来,她用齿尖在他胸口的布料上咬了咬,嘟囔道:“十个就十个,哼。” 她才说完,被冷落在一旁的小亨泽哇哇哇哭了起来,江瑜赶忙从言温松身上爬起身,去哄他,这一次,却怎么哄也不行。 江瑜又去查看他是不是要尿尿,打开襁褓,小亨泽却没有要尿的迹象。 “应该是饿了。”言温松淡淡地说,说完余光悄悄瞥了眼江瑜鼓鼓囊囊的胸口。好似,生完孩子后就一直没消下去。 她愣了愣,等了一会儿,不见言温松有出去的打算,江瑜治好将小亨泽轻轻抱起来,然后背过身,解开自己的衣衫。 言温松懒洋洋地坐在罗汉床边,看着她熟练地动作,没一会儿,小亨泽终于吃到了甜蜜的奶汁,哭声也停歇了,只有婴儿用力的吮吸声。 言温松也走了过去,江瑜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漆黑瞳眸在她露出来的白软上盯了片刻,又将一只手覆盖上去,慢悠悠捏了下。 江瑜耳尖红红,要去遮他的眼,言温松将小亨泽从她怀里抱了出去,淡淡说了句:“爷快半年没吃到了,夫人一会儿可得忍忍,毕竟爷胃口一向很好。” “……” . 冬子夜以继日地赶路,终于在乞巧节当日赶到了福州府,按照二爷指示,他顺利地打听到春生所在的唐家,只不过他去的时候,小少爷唐景生并不在府中。仆人告知他去了长停街,冬子打听下位置,赶忙驾马而去。 长停街中央有条护城河,许多少男少女正在河边放花灯,远远地,他瞧见桥上立着一道暮山紫的瘦削背影,那人身量不高,袖口快要及地,他手里正挽着一盏兔子花灯。 ——是春生。 即便仅仅只有一个背影,他也识得。 冬子呼吸渐渐放轻了,快步走过去,他手里的花灯被河风吹得轻轻晃起来,摇啊摇,摇得冬子心跳快极了。 倏然,他脚步停了下来。 少年衣袖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前方露出一抹嫩芽黄,嫩芽黄慢慢扩大,然后是一整片裙摆。裙摆的主人是俏生生的姑娘,鬓边簪着两根秋蓝色步摇,与春生手里的兔子灯呼应似的随风晃着。 她轻轻笑着,脸颊红红,弯弯的柳叶眉漂亮极了,她手里也有一盏兔子花灯。 “我们去放河灯吗?”她笑眯眯地说。 唐景生点了下头,被她拉着下了桥头。 只是,两人转身的刹那,也看见了马背上的人。 高高大大,面容隐在背后的万紫千红中,看不真切。 “那人怎么愣愣的?”少女说,她有些怕怕地躲在春生身后,往河边去。 河边有条宽阔平缓的台阶,好多人正在对着河灯许愿。唐景生也被少女拉过去,她将他手里的河灯从细绳上解下来,与她的放在一起,放到河面上,努力用手拨动着河水,好让它们飘得远一些,再远一些。 她去拉唐景生蹲下时,才发现对方正看向马背上的陌生男子,表情有些疑惑,少女快速拉了拉他的袖子,把唐景生得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也缓缓蹲了下来,学着少女的样子拨弄河水。 冬子则驾着马,往河边靠近一点。他还在奇怪春生看见他没有扑过来? 言温松并未告知他春生失忆的事情,所以他并不知道此刻的春生早已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下一刻,他就听见少女好听的声音说:“娘亲说大婚前夕男女双方不能见面,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明日迎亲,你可记得要来早些。” 冬子的眼睫颤了一下,他又将马匹驱近些。 “唐景生,你会不会想我?”少女微微弯着眼睛,凑到他面前,两只小手也轻轻捏着耳朵,做了个调皮的表情。 唐景生薄脸皮儿浮现一丝红晕,须臾,点了下头。 少女登时高兴起来,她将腰间的荷包接下来递与他,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刚才许了愿望,青夏要与唐景生白头偕老,好不好呀?” “好。”唐景生脸上的红晕越来越大,少女也笑了起来,亲昵地牵着他手,踏上返岸的玉阶。 直到,两人忽然停了下来。 看见之前的怪人还在。 这次离得近点了,少女才瞧清他的容貌,竟是个面容俊俏的郎君,只是稍黑了些。但这样貌比她家里招桃花的哥哥还要俊上几分。 少女盯着他看,冬子也在打量二人,然后,目光落在唐景生身上,“你要娶妻了?” 唐景生愣了下,不知为何,这低沉的声音他听在耳里竟有些熟悉,仿佛在很久以前,有人亲昵地在他耳边说过无数次。 他呆呆点了下头。 冬子心口瞬间就像被针尖扎了一下,尖尖细细地疼着。 春生这个小负心汉,答应他不会娶妻,居然骗他。冬子死死盯着他的脸,“很好。” “……什么?”唐景生望着他,脑壳忍不住泛疼,心中也升起了莫名的烦躁。 “我说很好,”冬子勒了勒马缰,将座下的马调转马头,侧首看他,咬牙切齿,“祝你们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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