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温松环住人,将人抱起来,而后看一眼地上嚣张的老鼠,重新给她找了间干净的牢房,又命人搬来一个椿凳。 “夫君,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 江瑜红着眼睛,搂住言温松脖颈,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哭,她一边说一边去瞧言温松的眼睛。 言温松拍了拍她的背,待她情绪缓和些才道:“我知道,夫人莫忧,陛下已经将案子交由我处理,你且安心在这等我消息。” “嗯。”江瑜听他这样说,擦了擦眼角,止住泪,去瞧他手里的食盒。 “来得急,只带了夫人平日爱吃的糕点,还有件披风,”言温松先缓缓将披风给她系上,而后才拉着她在椿凳上坐下,打开食盒,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她,慢慢道:“五皇子与太子得了天花,病源正在你的丝帕上,你可是把帕子给过舞娘?” 言温松仔细去瞧她的神色。 江瑜脑中闪过一道画面,然后点点头,“昨日我的帕子湿了,她就是那时换走了。” “你是说——”江瑜猛地抬眸看他,愕然道:“清楣想害我?可是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 “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清楣只多算是一颗棋子,”言温松将她震惊的神情尽收眼底,他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脑袋,安慰道:“不要怕,你将这几日与她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都与我讲讲。” 江瑜唇瓣动了动,听话地把事情全都说了,说罢紧张地观察言温松脸色。 言温松道:“你是说,是五皇子主动找上的你,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没有发现你们?” 江瑜软软地点头。 言温松忽然站起来,叮嘱道:“这几日除了府上人送的吃食,其他人送的饭菜尽量都别碰。” 江瑜嗯了一声,问他:“你要走了?” 言温松对上她惊慌失措的眼,走过去,两只手臂环住她的小身子,又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轻声道:“安心等我接你出去。” 江瑜转了转湿润的瞳眸,努力不让自己害怕,她将脑袋埋在言温松胸口的位置,用鼻尖蹭了蹭,突然道:“言温松,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夫人说什么胡话,”言温松轻笑着摸她的脸,“在爷这里,夫人可不是什么麻烦,爷喜欢夫人还来不及。” 江瑜眼眶红红的,蓦地踮起脚尖,亲了亲他唇瓣,小声说:“我也喜欢夫君。” “爷知道。”言温松低头,将她溢出眼眶的泪水缓缓卷入口中。 江瑜惊讶地睁大眼睛。 言温松觑着她,啧啧两声道:“夫人再哭,爷可就走不了了。” 江瑜闻言立刻推开他,背过身,很有骨气地不再多说一句话。 言温松低低笑了一下,而后敛起神色道:“照顾好自己,食盒下面有蜡烛,晚上怕黑的话,点起来。” 墙边的身子轻轻点了点脑袋。 言温松重新将牢房门落锁,带着人走了。 江瑜在听不见声音后缓缓转过身,她望着言温松离开的方向,一点一点,攥紧了手心。 原来言温松说的都是真的。 原来朝堂斗争是如此地可怕…… 无辜的伤亡避无可避。 总有人要死,总有人要为别人的野心与利益付出自己的生命。 不管你有没有犯错。 直到这一刻,直到江瑜真真切切身处冰冷的牢狱之中,她仿佛才真正明白言温松话里的意思。 . 言温松根据士兵调查来的线索得知,清楣本是姑苏人,自幼与兄长相依为命,由于模样漂亮,被教坊的人挑去做了舞娘,那间教坊与朝廷有合作,此次清楣就被选来作为参加四国春猎宴会的舞娘,当晚,在两名西域舞姬退场后,紧接着上台表演的女子中就有她。 本来结束后就要走了,又被太子妃叫去给江瑜做舞教,如此才一直逗留到事发。不过,由于避暑山庄有宵禁,清楣早上才离开。 言温松让人绘制清楣的画像,由士兵在京城各个出口排查,自己则与王融去清楣的宅子搜查。 “查到住处了?”言温松望向进来的人。 小兵道:“平日都是在京中的一家教坊,但太子妃身边有个与她走得近的侍女说,她自己有个两进的宅子,在城西,里面住着她跟兄嫂一家子,但那里都是混混地痞集中的地方。” 如今线索只有这么多,言温松打算与王融兵分两路,一队人去教坊搜查,另一队人则去找侍女口中的宅子。 西市那边人大多住着穷苦百姓,人多屋少,人多的好处就是打听消息比较方便,再找符合条件的二进院子,那就更好找了。 言温松觉得寻找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唯一的问题就是城西离苍岭比较远。 时间紧急,王融点点头,带着十来个人先往教坊去了。 言温松则抄近路去了城西。 刚下马车,他就闻见一股子尿骚味,不远处墙根边正躺着一窝乞丐,那些人瞧见马车上的人下来,个个双眼发亮,弓起身子,似要抢劫。 言温松皱了皱眉,身后的几名士兵登时拔出长刀。 那些乞丐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我这有一锭银子,你们这儿谁对附近的宅子熟悉,给我们带路,等到了目的地,这锭银子就归谁。”言温松指尖掐着银子慢悠悠道。 那群乞丐立刻疯了般扑过来,言温松看向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小乞丐道:“如果胆敢糊弄我,我就将你们丢入大牢。” 乞丐们霎时间缩了缩脑袋,有一部分人已经退了回去,而那名小乞丐却拍了拍胸脯自信道:“官爷放心,我可是这一带土生土长的人,只要您告诉我宅子的大概模样,我就能带您去。” 言温松让他坐上马车,马夫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一刻钟后,几人来到一个两进的宅子门口,小兵上前敲门,里面没一会儿就走出一名老妇来。 清楣的父母早已亡故,她这些年一直与兄嫂住一处,该是没有老妇,言温松摇了摇头,“不是这家,去下一处。” 接连又去了四五个地儿,都不符合条件。 言温松的脸色越来越沉,小乞丐瞟一眼忽然道:“我想起来,还有一个地儿没去,只不过那个地方这两天不太平。” 言温松与小兵对视一眼,小兵问:“说清楚。” “不知道那里最近怎么了,一堆人得病,已经死了好几波了,所以小的才不敢带贵人过去。” 得病? 天花…… 言温松面色一变,立刻让他带路。 小乞丐有些为难,想想那锭银子,还是撞着胆子去了。 一刻钟后,马车在一间名为“兰香苑”的宅子处停下,言温松吩咐众人捂住口鼻,这才上去敲门,然而无论怎么敲里面都没有人出来。 言温松立刻察觉到不对,微微往后退半步,然后一脚踹开大门。 宅子里黑洞洞的,正前方的垂花门处却挂着两盏鲜艳的红灯笼,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摇着,却没有声音。 一声犬吠陡然从院落深处传来,一声,两声,三声,四声,直到消失。 言温松点燃火折子,带人进去挨间搜查,任何可能藏人的地方都不放过,然而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都没有。 王融道:“人已经逃了。” 离案发已经一天一夜,早就该料到会如此了。 言温松在灶房内转了一圈,于锅里发现几个馒头,他上手摸了下,道:“尚有余温,应该才离开不久。” 王融立刻道:“我带两个人去城门看看搜查情况。” 言温松点点头,而后与剩余的人跟附近邻居打探情况,一通忙完已是深夜。 “明日再找线索吧。”王融扔给他一个油纸包,“人应该还在城中,此刻宵禁,走不了。” 言温松接过来,打开,发现是两个包子,他笑了笑,边啃边坐在台阶上将适才打听来的消息在脑中过滤一遍。 “这清楣与兄长自幼相依为命,平日里又极其敬重兄嫂,据说她兄长前不久染了天花,为了给他治病,清楣将自己积蓄花光了,就连附近与她有些关系的都被她借个遍。” 言温松嚼着包子,忽然想到什么,站起来道:“如果邻居没说谎,清楣短时间内应该出不了城,还得不停给兄长看病抓药,带着病患目标太明显,只可惜药铺现下都已关门,不然今晚就可以带兵去搜。” 王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你救妻心切,但还是要劝一句,欲速则不达,该休息了。” 言温松望了眼天色,缺月高悬,也不知道江瑜现在怎么样了。 他心中隐隐升起不安。 . 仿佛要印证言温松的不安,江瑜蜷缩在椿凳上,夜里被噩梦吓醒好几次。 她望了望四周,地面上,除了言温松留下的蜡烛拼命燃烧出的一点豆光,便是无边无际的漆黑。 那种浓郁的、窒闷的黑仿佛要将她溺死在牢房里…… 江瑜哆哆嗦嗦地捂住眼睛,害怕得不再四处乱看。 直到一串清浅的脚步声将她从恐惧中拉回来。 江瑜以为是言温松来了,小心翼翼将指间的细缝一点点扩大,她瞧见了一双男人的脚,穿着黑色的靴子,再往上是玄色的衣摆,腰间黑金色的束带…… 不对,这不是言温松。 言温松不喜欢穿暗沉的衣衫。 他永远是亮堂堂的,永远充满希冀,永远像一束灭不了的光。 那外面的人是谁? 那样的黑暗,那样的绝望,竟让她有一丝丝熟悉…… 江瑜努力在脑中想了一圈,一张让她恐惧至极的面庞渐渐浮出脑海…… 他是…… “岁岁。” 江瑜想再装睡已来不及,那人低沉的声音从铁门外传了过来。 赵朔默了一瞬,又道:“想不想出去?我现在就带你走。” 江瑜没有吱声。她想起上一世赵朔也是这样问了一句,然后将她带出扬州城的牢房,他早已用情爱设好了局,牵制住她,等她心甘情愿往里跳。 “我知道,你在等谁救你,”赵朔转了转手上的铁指环,冷冷勾起嘴角:“你信不信,只要我插手,言温松这辈子都别想抓到人。” 江瑜终于有了点反应,她缓缓移开挡在脸上的手,望向那个身处黑暗的人,跑过去冷声问:“赵朔,你究竟想做什么?我不欠你的。” 赵朔沉默着,朝铁栏边走半步,似乎想要伸手去探她的脸。 探一探这张脸的愁容,探一探她的情绪起伏,探一探他朝思暮想的模样。 江瑜快速往后退,“你别碰我。” “岁岁,我们在岭南时,你不是这样的,”赵朔的手僵在半空,“岁岁,我知道你喜欢我,过来吧,我们去拜堂……” 他又将手伸近些,伸进牢房里,急切地,仿佛想要立刻抓住她,拉出来,再远走高飞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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