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记忆仿佛在这一刻终止,后面再见到的女儿似乎就开始变得陌生起来,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朝他伸手要抱抱,再也不会明媚地微笑…… 司震南自知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可现在细细回想,他这已经不是不称职,而是罪孽深重。 他在女儿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光中缺席,如今女儿获得幸福的新生活,他有什么资格去插手,去计较,去不甘心去愤怒呢? 司震南身体在痛哭下剧烈颤抖,即使看不见他的脸,有那沉重的呼吸声和哽咽声,霍朗也知道他此时的状态。 他没有打扰司震南,而是在几分钟后司震南差不多镇定下来的时候,缓缓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曾经你们父女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一次,请您务必亲平气和地和我的爱人好好聊一聊。” 在物质上,或许司宁宁从不欠缺,但在感情上,她的心田早就干涸了。 “如果可以,请您对她多一丝愧疚,多一丝爱吧。她啊……心里很苦的。” 因为能够和司宁宁共情,所以很多时候霍朗都觉得难以想象。 那么明媚优秀的姑娘,竟也会有泥潭困兽一般的痛苦处境…… 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足以令人心口发酸的吧,司震南作为亲生父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霍朗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快速炒了个青菜放在灶台里侧,凭借灶台里侧的温度温着,霍朗又炒了个荤菜。 荤菜断生容易,炒得软烂却很难,霍朗把菜盛出,草草洗了一下锅后,把捞米饭倒进锅里,接着就把炒好的荤菜嵌在锅边,盖上锅盖一起焖,事后径直出了厨房。 或许,司震南也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第389章 重拾朝气 司宁宁在晚饭上桌前从阁楼上下来,重新梳理头发,慢条斯理地打水洗脸醒神,霍朗把饭菜端上桌,她正好把清洗干净的毛巾挂在洗脸盆架上,擦了擦手跟着坐上桌。 一桌子五个人,司宁宁、霍朗还有两小只,还有司震南。笔趣阁 和来时坐桌子下方的位置不同,这次司震南坐在主座,或许霍朗心里也不喜欢司震南,但他毕竟是司宁宁的父亲。 司宁宁在陷入焦躁时,一些事情是她无法顾及到的,那么这个时候,霍朗就会帮她顾全,比如当下面子上对司震南该有的尊重。 如果放在下午司震南刚来的时候,司宁宁或许会抗拒,但经过一个下午的调整,此时此刻,司宁宁心境如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并且在间接之中,司宁宁也认可了霍朗的安排。 这事看起来细微,但是其实能看出许多东西,比如霍朗自身的涵养和教养,再比如霍朗在行为上对她的安抚和引导,以及各个方面和她自身不足的地方互补…… 司宁宁很清楚自身的情况,知道在面对司震南时,即使再平静也很难做出妥帖之举,所以在这方面,她很感激霍朗,也更加坚信她没有选错人。 司宁宁神色平静,但比平时席间少了些言笑,两小只明显感觉家里气氛不对劲,扫视一圈桌子周围后,相互对视一眼,乖巧地低头吃饭,没再吭声。 一大桌子人相当沉默地吃完一顿饭,临了帮霍朗一起收拾完碗筷,司宁宁重新返回堂屋,望着抿唇搓手、相当手足无措的司震南说道:“既然来了,那就唠唠吧。” 司震南先是一愣,随后震惊与紧张在瞬息之中席卷整个面部,他几乎立即就站起身来,“好,好。” 司宁宁无视他的局促,手扬了扬,示意他去后院。 等司震南走了以后,司宁宁不慌不忙泡起茶来,霍朗一直默默关注她这边的情况,见她泡茶,立即就把厨房的小桌收拾出来,搬去后院摆好,又放置了两把小椅子。 父女俩既然要唠,那就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一次性说个清楚。 司宁宁从堂屋过来,正逢霍朗放好椅子回厨房,两人视线交错,察觉他的举措,司宁宁投去一记似幽怨似嗔怪的眼神,霍朗失笑,顺势在她发间轻揉了一下,“去吧,好好说,我在前面等你。” “嗯。” 司宁宁轻轻点头,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搪瓷缸子跨过厨房门槛。 霍朗目睹她走向司震南,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他觉得,既然走到这一步,就应该给足司宁宁时间和空间去处理这件事。 踌躇半晌,霍朗错开几步去了堂屋。 后院里,司宁宁将其中一个搪瓷缸子递给司震南,自己则捧着另一个搪瓷缸子,隔着小桌与司震南肩并肩,目光无所事事地望着盘旋围绕着后院的竹林。 她没有说话,司震南却坐不住了,率先开口喊了她的名字:“宁宁……” 司震南心里有鬼,但他愧疚的主要来源,是在女儿长大成人的这一路上,他缺失的陪伴。 至于希望能有个男丁,能有个儿子,他始终觉得这是所有男人,所有家庭中很普遍的想法和愿望。 他从来不觉得这是错。 确实,在传统的家庭中,以量取胜,这执着近乎病态的想法,确实不好被定性,但司震南似乎仍然没有意识到,他在执着求子的一路上所积累的大过小错,才是最终导致如今僵局的最大因素。 司震南垂下脑袋,大掌无意识地捏捏搓搓,似乎想通过这些小动作来舒缓心理上的压力。 他是想和女儿达成和解的,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做,似乎能做到和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句:“对不起。” 这么想,他也就这么说出口了。 “宁宁,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司震南说着,眼眶一红,声音再度哽咽起来,“上回你从京市离开,我回去反思过,这些年我对你的关注太少,让你受了委屈,是爸爸对不住你……” 司震南其实一直都不敢寻求女儿的原谅,也无颜开口,可此时此刻,父女二人在这小院独处,司宁宁情绪安稳平静,还给他倒了茶,有一瞬间,司震南有一丝丝回错了意。 司震南以为这是司宁宁软和了态度,于是乎,在几次道歉之后,他犹犹豫豫,终是带着愧疚和期盼开了口: “宁宁,你能给爸爸一个机会吗?爸爸、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能吗?可以吗?” 司震南大抵是个感性的人,平时冷漠也冷漠,可一旦代入到某种角色中,他自己说话就足以感动自己,比如此时此刻代入了“慈父”的设定,说这几乎话的同时,他就已经克制不住地潸然落下。 可司宁宁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被人几句话或者是一颗糖果就可以忽悠的。 “呼……” 捧着搪瓷缸子吹了一口气,糖水热气缭绕,熏得司宁宁眼前一片模糊,她轻轻吹了几下,大抵是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就将搪瓷缸子凑近唇边小心喝了两小口。 春季的傍晚还是冷的,温热的糖水顺着口腔一路滑入腹中,肺腑都舒坦起来。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 听司震南絮絮叨叨忏悔了半晌,司宁宁舒出一口气,捧着搪瓷缸子的手抵在膝间,缓缓平静开口道: “如果在下乡之前,我或许会给你一个原谅或者不原谅的答复,但是现在,我没有资格。” 逝去的生命不会回来,她没有资格替曾经的司宁宁去原谅。 司震南听她折磨说,误以为她心里还有气,还不肯原谅他,登时神情再度沉重痛苦起来,“宁宁,我……” 司震南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司宁宁打断了,“我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跟你说话,不代表我原谅你。” 司宁宁偏头看向司震南,她的神情很平静,与其说平静,又更像是冷漠。 也仅是那不掺任何情绪的一眼,成功抑制住了要说话的司震南。 “我只是很好奇。” “……嗯?什么?” “可以问个问题吗?” “……嗯。”司震南僵硬点头,“你说。” 司宁宁又舒了一口气,撤回视线看向远处天边朦胧的弯月,问出一直困惑自身的问题: “身为父亲,会自己凌虐自己的女儿,或是纵容她人凌虐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何种心境?” “是真的厌恶?还是恨?” 如果说七十年代的司震南选择漠视,是因为有私心,那么她在二十一世纪的父亲呢? 全球五百强,家财万贯,是,他也没有儿子。 可他已经离婚,想要儿子可以再婚,可是他没有,他洁身自好,身边从未有过其他的女人……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要那样对她。 “宁宁……” 司震南以为司宁宁还在说之前的那些事,欲言又止地想要解释,司宁宁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抹了一把脸掩去心酸,司宁宁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平静说道: “我曾经站在你们的角度共情,可我越为你们考虑,就越为我自己感到难过。” “我想了好多个夜晚都想不明白,那么可爱、那么小的孩子,双手奉上真心,满眼依恋,你们怎么能狠下心一次次践踏,一次次将她推开丢远?” “爱也好,恨也好,大人们的纠葛也好……夹杂其中,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司宁宁自顾自地说着,看似是在面对司震南,可是又仿佛时间、空间交错变换,跟前坐着的不再是司震南,而是二十一世纪西装革履、面色疏离冷淡的司父。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再纠结过去是没有意义的,但是从小积压在心底的不甘和怨气,司宁宁从未像此时这样,毫不掩饰地宣泄出来。 也仅有这一次了。 关关不过关关过,过了这一次,她将永远告别敏感脆弱的自己。 过去给她留下了创伤,但过去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前方,是未来。 她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站在和父亲一样的位置上,她会成为那样的角色,但永远不会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司震南一直在寻找说话的机会,但是直到最后结束话题,他都没能开口说上一句话。 女儿没说要原谅他的话,但是说过会和他达成和解,但达成和解的前提是彼此保持距离,不要干扰对方的生活。 有必要见面的时候,他们会见面,没有必要的时候,就也不要强求。 这个结果没有达到司震南的预期,但也比他来时想得最坏的结果要好上许多。 尽管有些不尽如人意,司震南还是选择了答应。 或者说,他只能答应。 如果他有一丝丝的抗议,结果必将是失去这个女儿…… 司震南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 在霍家停留一晚,司震南悄咪清点随身携带的钱票,留五块钱买车票和返程的花销,其他厚厚一叠的二百多块钱,他卷好压在床铺枕头下,算是给小夫妻生活的启动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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