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眠,你不能走,”祁宗皱眉,掐着她的手腕,“你不是来找我的吗,你不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离开。” 他的眼神变得晦暗了一些,一字一字的说:“你走了,就不怕我弄死这些花?” 宋眠根本不怕他,她眨眨眼睛,问:“你会吗?” . 宋眠举起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说:“宗宗,你总偷偷看我,你知道我在浇花的水里面加了什么,其实我也不完全算是人类,我的血里有别的东西,你知道玄武吗……你不知道,古曼的文化里面没有。” “可我想说的是,虽然我的血可以救人,可如果我现在心中全是仇恨,这神血依然可以杀人,这个阶段就叫走火入魔。” 她觉得反之也是一样的道理,只要祁宗心中的恨少一些,他就不会要将所有人、包括自己,都置于死地。 她慢慢摩挲着祁宗的手指,说道:“国师没骗人,你就是神胎,神胎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 宋眠叹了口气:“我知道,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你的错。” 上天空赐予他福泽,却让这福泽生长在泥淖之中,他从记事到现在,心中只有仇恨,怎么可能变成真正的羽族模样。 宋眠这几天与一群小宫女们打得火热,趁机打探到了不少祁宗小时候的事情,这些宫闱中的八卦一直口口相传,虽然细节模糊,但大致是不会变的。 宋眠知道了许多事情,包括他从前的母妃,只有在将自己的孩子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才会从疯癫中清醒,抱着她的孩子痛哭流涕。 对于祁宗来说,爱是流血。 只有在鲜红的血滴答滴答淌下时,他才会从那些彻骨的疼痛中,隐约摸索出爱的形状。 在扭曲的仇恨中,他的血染了毒,身体染了毒。 近来,宋眠在沉睡中几次梦回废墟,窥见了祖奚那些人的行踪,他们在废墟中反复迷路,并找到了古曼王国被毁灭的证据。 在千年之后依然可以窥见血色的深坑之中蒸腾出了冲天的毒瘴,腐蚀了整个王国,而那座废墟,和东阳殿真的很像。 祖奚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复迷路,他们那些人各显神通,可还是走不出去。 只有宋眠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她以一个灵体,看见了两个交叠的时空,时空将王国的废墟凌乱的扭在一起,谁也出不去。 所以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很重要,她在阻止祁宗杀人,也阻止他自杀。 为她、为他们,留一线生机。 宋眠捏着他的手指,在皮肤上隐约露出的细疤上摩挲。 “但是你要知道,”宋眠说,“你跟从前不一样了,你不必头破血流,我也会抱你,我甚至还可以为你穿上嫁衣。” “但前提是,你要活着,等到见到我的那一天。” 她不想要梦中那种潦草如惊鸿的相伴一世,她要最真实的、可以刻在记忆中的重逢与相伴。
第71章 祁宗开始对院中的那一丛美人面上心了起来, 就算宋眠有时候睡懒觉忘了,出门看见的也是在阳光下闪着水珠反光的花。 花骨朵一天一天的长大,圆润的一大颗, 饱满得已经露出了里面的艳色,仿佛随时都会盛开。 宋眠从清晨的鸟鸣声中醒来,有一瞬恍惚, 紧接着,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可是从来都没听过鸟叫声。 宋眠推开窗子,祁宗正站在院子里面, 院子光秃秃的, 原本盛开在院子里面的花尽数枯萎, 都被清理到了外面去,唯留一丛美人面, 这花生命力旺盛,给点阳光就灿烂, 大花下面铺开一层小嫩芽,只需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铺满整座院子。 宋眠看看自己的手指,明媚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 照在她的皮肤上, 将她的皮肤照得莹莹发光,白到近乎透明,宋眠有一种极其轻盈的感觉,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飘起来了一样。 忽然, 外面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响声,水壶中的水撒在了地上, 还不等她转头往外看,自己房间的门就被重重的砸了一下,轰然而开,宋眠吓了一跳,生气的瞪着祁宗说:“你干什么,吓死人了!” 可是祁宗就好像是没听见她的指责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她,那许久都没出现过的凶光让宋眠都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祁宗伸手朝她抓过来,手指却穿过她的身体,抓了个空。 宋眠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体反射着太阳的光,像是琉璃一样,不真实得像是天上仙。 宋眠快吓死了,她以为祁宗会发疯,没想到,祁宗却像是早有意料一般,站在她的面前。 宋眠习惯性的想捧起他的脸,但是却扑了个空,他们现在已经触碰不到对方了。‘ 宋眠说:“宗宗,好像到时间了。” 这个时间他们都懂,是祁宗的生日,是古曼从这个世界上消弭的那一天。 祁宗死死的盯着宋眠,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宋眠会消失一样。 他终于真正与宋眠谈起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他说:“如果我能活下来,我就能再见到你,是不是?” 宋眠想了想自己在梦中看见的那两个重叠空间,那两种完全不同的结局,然后点头。 其实,她知道,祁宗一定会活下来的,因为她一路走来,亲眼所见,她看见了绿洲、看见了死亡的虫蛹、看见了棺材中的活尸,他活着,在等她,她只是需要肯定他所做的一切,叫他依照历史既定的轨迹前行。 祁宗恢复了平静,贪婪的看着她。 接下来的时间,宋眠慢慢变成了一缕魂状,在这处宫殿徘徊。 她的存在慢慢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除,常来找她吃点心的小宫女们总会不知不觉的走到祁宗的殿外,然后忽然惊醒,不解的挠着头,纳闷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阎罗的地盘,然后摇摇头快步跑开。 就连宫殿中毫无存在感的侍从,也会盯着她住过的房子发呆。 他们想不明白那里的门为什么开着,小王爷还叫他们每日都要打扫一遍,明明那里没住过人。 日子一天天的过,宋眠跟在祁宗的后面,看见他的生日慢慢的近了,看他的身上布满茧丝,再也除不去,看他为了掩藏自己脸上的变化,慢慢带起了面具。 他还是常常把自己关在那个小房子里,那个充满艳丽标本的小房子里不再有活物,祁宗烧制了一个又一个陶坯,终于得到一个满意的,他提起画笔,用昂贵的颜料一笔一笔画出了她的模样,然后,将她装进了厚厚的茧蛹里,看得宋眠头皮发麻。 祁恩总派人送来珍贵的礼物,绫罗绸缎、黄金宝石,不计其数,他还送来一套特别的衣服,说是给弟弟的寿礼,要他在生日那天穿。. 那些人来到宫殿的时候,祁宗的四肢已经被茧丝慢慢缠绕束缚,任何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蓝简是国师最有天赋的学生,他未卜先知,他让祁恩送来的衣服根本没有衣袖,下摆也没有开口,抛去那上面繁复华丽的金丝花纹,这根本就是一个装货物的口袋。 惯会在祁恩身边作威作福的奴才挥退了宫殿中的其余仆人,带着自己最得用的干儿子一起将祁宗装进了那件衣服里面。 饶是跟在祁恩身边,对真相有所知,但是看见祁宗这副几乎变成一团茧蛹的模样,他还是有点发憷。 他心想,这种怪物,在出生的前二十年,居然是与他们毫无差别的人类,真是邪门的怪事。 身体被抬起来带走之前,半透明茧中包裹着的人忽然睁开了黑漆漆的眼睛,朝他们看来。 那奴才被吓得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上,他反应过来,狼狈的爬起,几乎抬手就像教育一下到现在还不知死活的祁宗。 但是目光触及他的眼睛,以及他现在这副邪门的模样,他还是悻悻的收回了手,加快了脚下的脚步。 宋眠一直在祁宗的旁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祁宗被带走,她的脚下开始腾起一股轻盈的力量,她再也抵抗不住那股本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腾空到了天上去。 东阳殿大门口,侍卫两排成一字延伸到大殿之外,宋眠的灵魂飘荡在上空,连灵魂都感觉到了这处宫殿的灼烫。 她低头看着,整座宫殿都因为高处外界的热气而扭曲在那里,像是隔着一层水帘,一时竟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她这一抹灵魂是不真实的,还是那座宫殿才是不真实的。 宋眠的灵体飘荡在上空,隔着一层琉璃屋顶,所以看不见下面的修罗地狱。 东阳殿外万花开,摆了一百零一件珍贵贺礼,都是疼弟弟的好哥哥亲手准备的,貌美的舞女娉娉婷婷,正在待命,仿佛只要主人一声令下,盛宴大开,她们就会随着鼓点和乐声扭动着舞进门去。 然而大殿门紧闭,一直等到祁宗被人带来,才被轰然打开。 里面蒸腾出来的热气,险些让宋眠以为这是云雨殿,但那血雾并不是温泉水的白色,它是血红的,在朗朗天空之下,让人徒生一股不祥之感。 祁宗被带了进去,宋眠看不见了。 祁恩被安排在与血雾隔绝的房间之中,距离血池很近。. 事成在即,祁宗是独一无二的药引,失去他,他就再也不能完成心愿了,所以他必须亲自盯着。 祁宗被放入血池之上祭台一样的地方,睁着眼睛与他对望,这对兄弟仿佛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只不过祁恩还有些惊异于祁宗的顺从。 他想了想,不纠结了,他就算是反抗,现在也逃不掉了。 于是他咧开嘴,笑了起来,他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急不可耐的趴在透明的墙壁上看着血池上方的一举一动。 血池咕嘟咕嘟沸腾着,冒出腥臭的泡泡,祁宗坐在池台上,抬头看了看天空,仿佛要透过青铜后顶看见天空之上的人,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一弯身,纵身跳进了沸腾的血池之中。 “给我拦住他!!” 祁恩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目眦欲裂,但是祁宗已经纵身跃入了血池之中,再也找不见人影了。 “蓝简!蓝简,他在做什么!!!” 若不是外面蒸汽会将人的皮肤烫伤,祁恩恨不得现在就冲出门去。 . 蓝简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他是真的不知道,毕竟,老师的手札中说,神胎结茧的时候,就像是化蝶那样,会完全被厚茧束缚住,怎么可能是现在这种半透明的模样,他可以看见里面的怪物,而里面的它居然还有意识!! “陛……陛下……这,我也不知道……” 祁恩快气疯了,气得眼睛都红了,可就在这时,血池的沸腾忽然加剧,空气中的水蒸气急促躁动着冒出,血雾仿佛变成了一只长着翅膀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朝他们袭来,一下撞破了祁恩所在的透明房间,将他撞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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