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上一世,他能够早早地认识到这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了? 伤人伤己,大错特错,还好有机会,一切都可以重来。 * 七日后,是贺府祭拜列祖列宗的日子。 这是贺尚书定下的,当年他年纪轻轻就受了舞阳侯提拔,官至当朝尚书,一朝飞黄腾达,有了万贯家财,就把祠堂的灵位安置在了南安寺。 每一年,贺尚书都要带着全家老小去南安寺祭拜。 上辈子,她身为贺少夫人,本该也跟着去祭拜列祖列宗的,结果被冷落在了废苑,孤独地望着空荡荡的院子。 不过,幸好这辈子有贺重锦在,这祭祀之事,不去又能如何,掉不了一块肉。 梅园内,贺重锦和江缨正用胡萝卜喂着小兔子,她问他:“贺公子,从前他们去南安寺祭时,你有和他们同行吗?” 贺重锦说得云淡风轻:“我没有和他们同行南安寺。” 江缨看着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贺公子记得李院判家里李公子吗?” 他点了点头,笑意盈盈:“自然记得。” “李院判虽然严苛,但至少对李公子无微不至的关心,那把用来杀死黑鬃马的匕首,正是李公子的。” 贺重锦微微垂目,掩去眼底异样的思绪。 换做旁得世家公子,都是受尽家中宠爱的。他们这样对你。” 到头来,都是同病相怜。 谁知,贺重锦却是笑道:“哪里是他们不愿让我同行?相反,是我不愿与他们有什么瓜葛罢了。” 听到这话,江缨似乎也顿悟出了什么,看着贺重锦,会心地笑了笑:“这些日子以来,贺公子总能教会我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白芍端着茶水,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有一点她但是看得清楚,贺重锦和江缨的感情肉眼可见的升温。 有这样好的郎君,江老爷和江夫人一定十分放心。 “大公子,少夫人,你们说,贺尚书还让我们去寺庙中祭祀吗?” 江缨放下锄头,上前狠狠扯了扯她的面颊:“傻白芍,自然是不能了,贺府之人何时待见过我与贺重锦。” 白芍刚说话,张妈妈十分凑巧地来到了梅园,江缨起身,那人仍是那张百年不变的假笑脸:“大公子,少夫人,老爷和夫人要奴婢告知你们,后日就是祭祀了,还望你们多加准备一下,可别误了这大日子。”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南安寺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半山腰,从汴阳城抵达南安寺,要穿过重重山林,爬半个小时的阶梯才能到。 路程虽远,但胜在静悟住持德高望重,来往香客也是心甘情愿奔波到此。 江缨掀开车帘,山野之中的新鲜空气迎面而来,令人身心舒畅。 她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她从贺府赤着脚奔回郊外江家时的那一天,也是在林间跑了很远的路,白嫩的脚都被石子割伤,早已不成样子。 那夜,是江缨第一次反抗贺府。 贺夫人找了一个礼数不周的理由,让江缨白白挨了十个鞭子,又让她低声下气的为自己洗脚。 这无疑是将一个人的尊严放在地上践踏。 那次,江缨来了狠劲,冲动之下掀翻了贺夫人的洗脚水,夹杂着花瓣的水浸湿了贺夫人的锦缎。 贺夫人一向习惯了她的软弱,见江缨突然如此强势,自然气急败坏,抄起鞭子就要向江缨抽过去。 张妈妈将江缨按倒在地上,紧接着是一鞭又一鞭,打到江缨甚至起了鱼死网破的念头。 最终,她用簪子刺伤了张妈妈,在贺府大闹一场,逃回了郊外的江家,贺尚书不想让此事传扬出去,丢了贺府的颜面,就对外宣称江缨思念父母,归宁数月,以解思亲之情。 那时,江缨回到江家的三个月,快活了三个月,一时间想通了许多。 女子嫁人,就是一场赌注,嫁对了人,一生之幸,嫁错了人,就是一场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深渊。 与其如此,不如陪在爹娘身边,安稳度日,好过在贺府过的生不如死。 突然,白芍的声音将江缨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大公子,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只见贺重锦按压着胸口,低沉急促地喘息着,胸口的衣物都被攥出了褶皱,脸色也愈发的苍白。 江缨当即急道:“贺公子!你怎么了!” 白芍说:“少夫人,大公子他不会是有晕车之症吧。” 马车还在行驶,车夫得到江缨停车的命令,连忙拉紧了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此刻的贺重锦,脸上的温和淡然荡然无存,身躯细微地发抖,只剩下了苍白与……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 江缨突然想起成亲那日,贺秋儿放进屋中的那条蛇,当时不知那条蛇是否有毒,能不能致人性命,他都格外冷静,不曾有过害怕和畏惧。 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公子。” 听到她的声音,贺重锦如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瞬间镇定了许多,抓住她的手,攥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贺公子,贺公子?” 江缨始终唤着贺重锦的名字,唤了一声又一声。 贺重锦反复揉着额头,记忆中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来回闪过,每一幕都是那么令他触目惊心,最终捏了捏太阳穴,答道:“缨缨,我没事。” “贺公子如果觉得难受,就靠着我的肩头小憩一会儿,我让车夫把马车开得慢一些。” 她与贺重锦虽是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的夫妻,但实质上,作为朋友,江缨是理应关照他的。 白芍递来水壶,几口水下肚,他的气色也明显好了许多。 “没事就好。”江缨轻轻安抚他的后背,说道,“贺公子明知道自己弱不禁风,这里山高路远,偏是要出来,下次就留在贺府吧。” 贺重锦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那些令自己恐惧的回忆逐渐消散,才笑着答复她:“嗯,下一次听你的,这次是我有要事,只外出一次。” 后来,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贺重锦果真听了她的话。 她想起,那一夜和他出府去街上,自己就是这样靠在他肩头昏昏沉沉地睡着,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贺公子若是觉得不舒服,可以靠过来。” 他愣了一下,倒是忽然结巴了:“不……不必。” 男子的耳垂烧红了。 马车抵达了山脚下,贺重锦和江缨还有白芍下了马车,三人准备徒步上山。 “少夫人。”白芍一边爬,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大公子他不累吗?” 江缨看向前面的贺重锦,他一步一步地迈着往上爬,没有一丝疲倦之意,她愈发地好奇贺重锦此次来南安寺的目的。 等他们爬到半山腰,走进南安寺之中,祭祀仪式尚未开始,不过那名德高望重的女住持已经穿戴整齐,端坐在佛像前。 贺重锦朝所有人端正地行了一礼:“对不住,重锦来迟。” 一片静默,无人应他,贺尚书只是淡淡地看了贺重锦一眼,而后道:“来迟了,就好好在这里跪拜先祖。” “是,父亲。” 江缨提起裙摆,跟着贺重锦一同在佛像面前跪下,听着女住持手中滴滴答答的木鱼声。 上一世,她听闻曾有人请这位叫做静悟的女住持做了一场法事后,那个人在叩拜之时亲眼见到了自己死去的亲人。 后来过了几年,江缨又听说,静悟住持被人告发是装神弄鬼,在寺中点了可致人产生虚幻的迷香,一时间身败名裂,南安寺也就此荒废了下去。 亏得贺府来这里参拜了多年,还贡献了不少香火钱,竟白白搭给了一个骗子。 她暗中打量着周围的人,贺尚书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脸,信佛的贺夫人则十分虔诚,而窦三娘似乎比以往憔悴了不少,挂着张遮面的白纱,以此遮住脸上风疹留下的疤痕。 至于贺秋儿,以往她抓住贺重锦的把柄,都会出口嘲讽,这次他们姗姗来迟,竟然一言不发。 佛堂前的香气还在徐徐点燃,兴许是早就知道那香有问题,她仅仅才跪了片刻,额前竟生出了些许薄汗。 江缨本是不想告诉贺重锦的,但他还是捕捉到她细微的变化。 “缨缨,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她没揭破此事,回道,“祭祀仪式结束之后,你去还愿,之后就回贺府吧,这里的香熏得我头痛。” “嗯,好。” 只见静悟住持拿来一根柳条,轻轻扫了一下铜钵里的清水,而后有模有样地往每个人的头顶一扫。 贺怜儿没看懂这让人捉摸不透的动作3,问道:“住持,这是何意?” 静悟住持双手合十,答道:“贫尼这是在洗涤你们在人间的阳浊之气,让故去的亡灵得以安心归来,护佑你们。” 蠢笨的贺怜儿听到这话,傻傻相信了,一脸不可置信地说:“竟有这样神奇,看来住持真是个高人。” 江缨:“.......” 贺重锦:“......” 这时轮到了江缨和贺重锦,静悟握着柳条,开始在他的头顶滴水。 江缨的腿都快跪得麻了,心想要快些离开这里,谁知就在这一刻,佛堂之中,摆放在牌位上的所有的烛火陡然熄灭。 “发生什么了?”贺夫人立马警惕起来,“住持,这是怎么一回事?” 贺重锦跪在那里,神色依旧不改,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静悟住持面色骤然变了,看着贺重锦的目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奇怪,你的身上竟有如此浓厚的邪祟之气,生生扰乱了宗灵的魂归。” 所有人的眼神齐齐看向了贺重锦。 谁都知道,贺重锦的棺木下葬当天,他便从棺木之中苏醒,险些没随着棺木一起下葬。 要说邪祟,贺重锦简直是货真价实的邪祟,毕竟一个大活人躺在棺木里那么久,谁又不知道他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贺重锦垂眸不语,而后勾起一抹笑意来:“父亲要因为这件事,给重锦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吗?” 贺尚书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这贺府的荣华富贵,还有这尚书之位都是萧景棠给的,贺重锦是萧景棠的儿子,他又能说什么呢。 “几根蜡烛?”一向信佛的贺夫人当场大发雷霆,“这些蜡烛可是用来引灵的,蜡烛熄灭,列祖列宗的魂灵还怎么庇佑贺府?!” 另一边的贺秋儿冷冷一哼,语调拉的很长:“不愧是静悟住持啊!就是神通。” “魂灵?”江缨肃然起身,直面贺夫人的怒火,“哪里有什么魂灵?” 贺夫人生怕江缨像上次一样,当众掀了棺材,怒吼道:“江缨,灵位之前,你要做什么!?” 江缨的视线落到了佛像前燃烧的佛香上,她深知这香究竟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一个骗子的糊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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