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一下子点醒了江缨。 “你说得对。”江缨喃喃道,“从前是我太软弱了,才给了贺府之人欺辱我的机会。” 他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笑,说道:“从前?” 发觉到自己无意间说错了话,江缨连忙纠正:“那个,我说得是夫君,从前就是你太软弱了,否则贺家人才不会如此怠慢你。” “缨缨。”他语气沉了下来,“记住我说得,这世间往往有些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往往最弱的,才是那个最危险最值得警惕的。” 江缨正揣摩着贺重锦这句话时,不远处突然有一个声音盈盈地说道:“可是贺少夫人与贺府大公子?” 二人转头看去,见到一个端秀女子的女子正朝他们走了出来,她双手叠于小腹,言笑晏晏,穿着一身黄色衣裙,相比上次繁琐的宫服,倒是别有一种韵味。 “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韶华公主。” 江缨欲要行礼,韶华公主道:“免礼吧,这里是皇宫外,在外不必拘谨。” 韶华公主说完,将目光转向了江缨身旁的贺重锦。 不知怎得,她总觉得这位贺府公子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皇宫,韶华公主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有一种直觉就告诉她,贺重锦绝不是寻常的世家公子。 假以时日,兴许是可以为她所用的人。 “你们也是来逛街市的吗?”韶华公主笑,“恰好,我也是在宫中呆的闷了,不妨结伴同行。” 见韶华公主十分和善,江缨便也随之一笑道:“好,平日里也就只有我与夫君两个人,不知道公主想去哪里?” 韶华公主答道:“便去西街吧,我上次吃了贺少夫人做的糕点,甚是想念呢。” 就在江缨与韶华公主一拍即合,准备同去西街时,江缨的手腕突然被那人抓住,随即就被贺重锦拉回了自己的身边。 贺重锦眸光幽深,好似带着审视,“天色不早,我母亲一向家规森严,我们要回贺府了,还望公主见谅。” 江缨不解地看了一眼她这个夫君。 这是要做什么?与女子同游不是极为正常之事吗?贺重锦为什么不让她跟着公主去? 难道......吃醋了?可公主是女子啊。 “夫君......你......” 还未等江缨说完,贺重锦便拉着她离开了,留下韶华公主与随行侍女两个人留在原地,望着这位夫妻离去的背影。 侍女不满道:“贺公子真是不知好歹,公主主动邀请贺少夫人同游,” 结果,韶华公主却是道:“你看见了吗?” 侍女啊了一声:“公主,奴婢不懂,公主看见什么了啊?” “贺重锦耳后没有痣。”韶华公主道,“贺府的大公子与我一样,耳朵后有一颗红痣,这位贺公子却没有。” 韶华公主尚在襁褓时,端妃担心日后皇帝要将她送去和亲远嫁,便早做打算,准备在朝中大臣的家眷中找一个年龄相仿的男童,与其定下娃娃亲。 碰巧的是,端妃打听到贺正尧家中的夫人刚刚产下男婴,还听给贺夫人接生的产婆说,那个男婴耳朵后面有一颗红痣,说不定与韶华公主是天定良缘呢。 端妃欣喜了没多久,便又听说贺府大公子与江家富商之女早就定了娃娃亲,此事才不了了之,那名稳婆年事已高,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现如今,此事除了贺府人,只有韶华公主从端妃那里知晓,再无旁人。 “看来,眼前这个贺重锦并非贺府大公子,而是另有其人了。”韶华公主思索着,“他不是贺夫人的孩子,又会是谁的孩子呢?” * 回到贺府,贺重锦让白芍去收拾衣物,明天一早准备归宁。 白芍出了房间之后,江缨还是忍不住问贺重锦:“你似乎不太喜欢韶华公主,夫君和她有什么过节吗?” 贺重锦身着寝衣,又抿了一口茶答道:“我与你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见到韶华公主,不曾有过节,只是我不愿让你与宫中之人过多来往。” “是因为他们表面一副模样,背地里又是一副模样,对吗?” “缨缨,不能以偏概全,不过,你永远不要对任何人失去警惕之心。” 江缨想了想,忽然从椅子上起身,脸朝他越来越近,勾起一抹弯弯的笑意:“那我对贺公子,是否也该有警惕之心呢?” 他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道:“若你想,我不会怨你。”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翌日下了一场细细绵绵的飘雪。 江缨与贺重锦早早地收拾好归宁需要的衣物, 准备回江家长住。 兴许是上一世服从规矩的本能还在,江缨便纠结是否要去知会贺夫人一声,免得逢生事端。 可后来, 她想到了贺重锦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若想摆脱控制,必要先发制人掌控别人,所以鼓起勇气,全然不顾其他了。 “别担心。”贺重锦温声道, “搬进梅园这么久, 母亲不会再管束我们了。” 江缨看着贺重锦,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们今日归宁带上了许多的东西,除了行李之外, 还有一些给江家二老的补品和珍稀食材, 从上马车白芍便一直说江老爷看到这些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要知道,江老爷打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吃好的又穿好的,江府出事后,他过不惯苦日子,一来二回还要闹着上吊,幸好江夫人和江缨发现的早, 才没让江老爷做出什么傻事。 “下次归宁, 我会多带一些前去探望。” 贺重锦说着, 看向江缨时,嘴角的笑容却渐渐隐了下去。 此刻她正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 望着外面的雪景失神, 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视野恍惚之中,她仿佛看见了一个女子赤脚奔跑在雪地之中, 一边跑一边用袖子反复擦拭着面颊的泪水。 因为面颊上的泪痕早已在寒风中凝成冰霜,嘴唇冻得都毫无血色。 女子哭声好似敲击着江缨的心灵一般。 没错,这正是她自己啊,上一世江缨掀翻了贺夫人的洗脚水,狼狈至极地逃回了江家。 “缨缨。” 贺重锦唤了她许多声,她才回过神来,眼角还残留着一抹湿润:“贺公子。” “你不开心?” 尽管她自知瞒不过他,可仍旧还是故作无事地笑道:“许久没回来了,就是有些怀念罢了。” 趴在她身边的来富倒是机灵,斯哈斯哈地舔着江缨的手,那傻乎乎的样子倒是又把江缨逗乐了。 马车一路缓缓驶进了山林,很快便见到了那一处深山小院。 小院不大,陈设也简单,院子里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兽皮,江夫人一身布衣,头上素雅地盘了个髻,正弯腰用扇子扇着药炉,苦涩的药香充斥着整个小院。 今日是年夜,就她和江老爷两个孤苦伶仃地 她闻声抬头,便见一辆马车朝这边过来,江夫人一眼就认出是贺府的马车。 “娘。”江缨高兴地下了马车,推开篱笆门给了江夫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缨缨,重锦。”江夫人尚还有没有反应过来,“你们来这里的事,贺夫人知道吗?” 来富快速摇着尾巴,听了这话,又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这时,屋里的江老爷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屋中出来,他瞧着胖了不少,还有些不修边幅了,盯着自家闺女像是见了鬼般:“大老远的,你们怎么回来了!” 然而他刚要发火,却又被白芍和车夫从马车上拎下来大包大包的行囊吸引了过去。 打开一看,里面皆是上好的衣物绸缎,珍馐补品,甚至还有两只活蹦乱跳的乌鸡,脸上的怒意瞬间烟消云散。 看着院中挂着的那排各种野兽的兽皮,白芍一脸不可置信:“天啊,咱们老爷什么时候会打猎了?还打了什么多?” 白芍从小就害怕死去动物的尸体,结果午膳便都是各式各样的鲜美的肉。 有兔肉、鸟肉、鱼肉......都是江老爷晨起时去山林里亲自抓回来的。 这件事,上一世的江缨也是在逃回家中很久后才得知的。 从一家三口搬到这个小院的第一天起,江老爷担心日后生活拮据,家中连肉都吃不上一口,便想着去山中抓一些野鸡野兔回来,能剩下一大笔的买肉钱。 这一世,江缨时不时命人往家中送银子,让江老爷和江夫人吃穿不愁,但生性爱玩的江老爷却还是深深地迷恋上了打猎。 江家的这一顿午膳,洋溢着热闹温馨的气氛。 江夫人一个劲儿地往贺重锦的碗里夹菜,江老爷滔滔不绝地向贺重锦炫耀自己年轻时的威风。 二人围着女婿转,把江缨晾在了一边,她内心一阵尴尬,真想当即来哭着喊着告诉自己爹娘,你们的女儿明明是我才对吧。 吃完了午膳,江夫人、白芍、江缨正在屋中收拾碗筷,然后准备年夜之时要吃的饺子。 江老爷打了一个饱嗝儿,重重地拍了拍贺重锦的肩膀:“重锦!今日这天头好!走!跟爹钓鱼去!” 贺重锦温和地笑了笑,系好大氅便同江老爷一同出了门。 江缨看着这一幕,心头不由得泛起阵阵暖意,曾以为嫁入贺府是万劫深渊,没想到却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缨缨。”江夫人笑道,“以后啊,要是你与重锦有了孩子,这江府啊” 江缨的脸瞬间红透了,略带着一丝娇气道:“娘,别乱说了,我与重锦还未曾想过那样的事呢。” 屋外,江老爷刚出栅栏门,身后的贺重锦顿了良久,忽然提醒:“爹,今日你可拿对了鱼饵?” 鱼饵? 江老爷打开装有鱼饵的布包,自己这个大糊涂果真把来年播种的草籽拿来了。 “哎呦,又拿错了!”江老爷一拍大腿,笑眯眯地指了指贺重锦,“你瞧我这记性,上一次拿成了草籽,我可白白错过了好几条大鱼!” 江老爷和贺重锦去河边钓鱼,这一钓就钓到了天黑,他们回来时收货颇丰,不仅钓上来的鱼个个肥硕,还多出了好几只活蹦乱跳的河蟹。 江缨点燃了烟花,随后捂住了耳朵,烟花猝然升空,一簇有一簇五颜六色,美而不真实。 贺重锦正望着烟花,突然被一团雪球砸中了胸膛,他看着江缨发自心底的大笑,嘴角笑容更深。 他弯腰从地上团起雪球,朝着江缨掷去,她倒是聪明,闪避了开,那雪球直接砸在了身后的来福上。 来福抖了抖身上的绒毛,扬起前肢兴奋地立起来,汪汪叫了好几声也想跟着一起打雪仗,结果白芍直接用雪堵住了它的狗嘴。 看着女婿和女儿恩爱的模样,江夫人便想到,以后真的离开了汴阳城,说不定他们再生一个外孙和外孙女,绕在他们膝下。 若真如此,就算江缨没能夺回江家家产,她和江老爷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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