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月色极好, 晴朗明亮透进窗子, 让人能看得清站在窗前的男人, 正是当今太子殿下。 他身边放着一把利剑,肃杀冷淡。 李侧妃突然之间被针对, 换做别人可能觉得是她倒霉,但沉王已经不是毛头小子,看得出这是太子在对沉王府释放信号。 他来了。 可太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沉王面前露面, 代表他此次前来, 不会是来找沉王, 那就是有其他打算。 最近的热闹日子也只有今天,这天是能趁乱做他想做的事。 屋子方桌圆凳摆置清简, 被伺候惯了的人是不喜欢住这种地方, 太子却是什么地方都能待。 “太子殿下雅兴,”沉王开口, “殳州虽不及建京繁华,却是地广人稀,另有一派壮观雄伟,但本王没记错的话,坪城不曾在殿下南巡之途。” 楚及徽双手慢慢相抱,倚着窗子,淡道:“孤表妹曾言沉王慈悲为怀,勤俭爱民,父皇要孤私下巡查百姓疾苦,孤总该来看看沉王平日是怎么对待百姓。” 两个人语气都很平静,平静到让听到他们声音的人都觉得这不过是叔侄叙旧。 但其中剑拔弩张犹如实影,让人不敢走上前靠近这间雅间。 酒楼老板端酒来是想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毕竟房里这两个除了叔侄关系外,太子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还嫁给了沉王,两人由同一个人搭亲,是亲上加亲。 但孔老板走近,隔着门一听到他们声音,只觉两人的对话就像绵里藏针,稍不注意,就会被锋利针尖刺到。 他只能摸着手上鸡皮疙瘩慢慢退下去,心想幸好今天没开上房,要不然迟早有人发现这两位在为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沉王听到楚及徽的话,倒没说什么,只打量着他,从他话里听出各种阴暗情绪,有愤怒,有压抑,却唯独没听到他对随宁孩子的在乎。 他只在乎表妹想法。 沉王从很久以前看好太子,便是这位太子殿下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心里看什么事都通透,不像其他人有锋芒却锋芒不足,他为人处事甚至十分有度,不像旁人有听劝谏之心却又过度高高在上。 这位太子殿下放得下脸面,也守得住心思,他唯一宠爱的表妹——在沉王还没见过长大后的随宁时,印象也是知理明德,在沉王眼里,他是找不出大缺点的明君之选。 但他对随宁,太过了。 沉王缓缓开了口道:“若随宁早知太子殿下来,恐怕会欣喜若狂,她自从有孕之后心情便时好时坏,难以控制,只是陛下若知道太子殿下为随宁不顾百姓疾苦,日后陛下怪罪她出了事,不知道这源头该算谁头上。” 楚及徽突然嗤笑,道:“那孤倒该问沉王一句,若有人与建京驻军私下有勾结,事情告到父皇那里,是该说此人殷勤朝政,还是该说他想掌控建京?” 沉王微微抬起眸,对他能查到这种事高看了一眼。 这里是沉王地盘,太子悄无声息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但太子这种脾性会敢露面,目的不可能是来说这一件事。 他缓缓道:“你想带走随宁。” “这一个要求对皇叔而言,不过分吧?”楚及徽摊手道,“孤一向是不喜欢争来斗去,皇叔心里装的也是百姓,我们利益是一致,所以孤愿意退让,但表妹性情随和好欺负,受尽委屈也不会多说什么,她本来就不应该卷进你我之中。” 沉王淡道:“太子殿下这意思,是想为自己抢一个太子妃?” 楚及徽动作一顿,冷冷对上沉王的视线,开口道:“怎么?我抢不得?还是你真以为自己已经娶她为妻?” 寂静伴随深夜夜色笼罩四周,沉王突然笑了一下。 太子迟迟不娶随宁,个中缘由旁人难猜测。 可沉王和随宁父亲是故交,听到一些消息,见微知著。 他淡淡道:“陛下圣旨钦定,本王的妻子,本王的孩子,你说不是娶妻……难道太子殿下是真想抢自己亲妹妹上床?” 这一句话如同惊天巨雷,让楚及徽身体倏地绷紧站直。 他拔剑,剑尖对向沉王,眸色冷得能杀人。 门外却在这时传来了温和女声。 “老师,”随宁在唤他,“你得空了吗?” 她的这一出声,让屋里的两个男人都望向门外。 沉王倒没再和太子说什么,慢慢走了出去。 只是房里的桌椅突然被推倒发出巨大响声,楚及徽手上的剑也落在地上,沉王脚步顿住,回头一看,就看见楚及徽捂着带血手臂,推窗跳下。 他上前一步,门就被听到声音的随宁推开,她脚踏进来,目光愣愣看着打开的窗子,门外烛灯依稀映着地上带血的剑。 随宁耳朵不太好,很多时候听别人说话都要看别人嘴唇,只有声音实在大,她才能听得仔细。 随宁的视线缓缓看向沉王,她好像想说话,但嘴巴微微张合着,仿佛受了惊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失声一样。 这样昏暗杂乱的场景,不管怎么看,都像沉王与人谈事情谈崩,要夺人性命,被人逃走。 沉王挡着她的视线,慢慢扶她出去,道:“他自己伤的自己,我没对他做什么,你怎么会来这?”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自明。 随宁被他扶着走下楼梯,才从一种恐慌里慢慢回神,她声音有些不成调,结巴道:“我一个人觉得无聊,想出来找你,问了路才问到这边,我……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随宁没别人想象中胆小,多年来受的大家闺秀教养让她不管遇到什么惊险都能保持一种温婉的镇定。 但太子曾经在她面前满身是血,她怕极了他受伤,甚至因为这层害怕有些走不动路,脚软得要扶着沉王才能下台阶。 当她差点摔一跤时,沉王握住她的手臂,抱起她走到马车旁,她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沉王让人去查刚刚从酒楼跳下来的人影,随宁下意识喊不要,沉王顿了顿,道:“罢了,先回去吧。” 随宁身体有些颤抖,不敢放开他。 她想他果然见到了太子。 …… 月光莹莹,宛若白昼,照着行驶在道路上的马车。此时夜已有些深,两旁行人稀少。 随宁今天会出门,是嬷嬷为了讨她开心,去仔细打听了李侧妃的事,夜晚回来告诉她。 虽说李侧妃最近被禁足,看起来安分不少,但她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她院子里出现索命符,引起一堆对她不满的人议论纷纷。 鬼神之说招人忌讳,便有人猜可能是李侧妃几年前投河自尽的丫鬟亲人前来报仇,要不然李侧妃也不会慌张到摔倒。 随宁睡了一天睡不着,倚在美人榻上绣着手帕,没有心思关注李侧妃。嬷嬷倒左右四顾,压着声音和她说一句:“我瞧不是什么丫鬟亲人报仇,是有人替姑娘不平。” 那时随宁才突然反应过来,李侧妃最近招惹过的人只有她,是人都会觉得那件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偏偏沉王在此之前,特意提过一句问她今天要不要出门。 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但随宁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沉王发现了不请自来的太子,不可能认为该南巡的他来这里会做什么好事。 沉王只会觉得太子对沉王府起疑,此行是为刺探殳州机密。 随宁匆忙让人备车找沉王,找到这间孔氏酒楼,看到沉王马车停在下面而他人不在时,就已经有不好预感,没想到上楼推开门,见到的是倒在地上的桌椅和带血的剑。 沉王抚着她后背,道:“不要多想,我和他意见是有些相反,他那人虽偏执,但迟早会想通。”
第63章 当马车快到沉王府时, 随宁身子还蜷缩在沉王怀里,寂静的马车里,她安安静静。 随宁有时候想自己或许是在太子身边呆得太久,让她即便身体内心都处于惊颤, 理智都能保持一种冷静。 她腿已经都软了, 她心里所想,却是太子受伤了, 不能让沉王的人追上去。 随宁没想到的是沉王会真的放弃让人追上去, 他甚至在哄她。 他既已知他们表兄妹间关系亲密,太子在殳州,随宁自己还在这时候出门, 作为一个男人他再怎么样也该有愤怒。 可他不见生怒,有的只是不想她误会。 沉王待她的宽容, 远超过了随宁所想。 这种宽待, 不可能是合心意小辈这么简单。 但他不说, 那事情便不是那么容易猜的。此时强行瞒下她知道太子前来,才是希望渺茫。 今天出门已是迫不得已, 不能瞒,便要自己揭开,以证心净。 逼仄狭小的马车, 随宁头埋在他宽厚肩膀, 她缓过这阵情绪, 才轻道:“我除了老师外,就只有表哥一个亲人了, 他只是不想我受委屈, 望老师不要为难他。” 她长发柔顺,人还是个小姑娘, 放下平日傲气请求沉王不要对太子做什么,又激起男人保护欲。 某方面而言,随宁比起太子要更心狠。 沉王开口道:“他来找过你。” 他这是不在问她,是在陈述这件事。 随宁缓缓呼出胸中浊气,道:“他以为我受苦,想带我走,我说喜欢老师,不会走,没答应。你别对他下手,他一切只为我好,我不想让他和老师为难。” 她能承认自己见过太子,反倒让沉王安静片刻。 他修长手指捏着她发上垂下金步摇,开口道:“他能只身过来,有的是后招保护自己,我不会让人对他做什么。” 随宁却抱他更紧些,仿佛在自责于自己带来的麻烦。 她这般纤细的身影,也好像想为他们两个最亲近的人遮风挡雨。 沉王突然开口道:“随宁,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你想必是不知道萧玉一家的事,太子为你对萧家下手,但她父亲在你来殳州的路上,就已经被劫离大牢,你以为事情会是谁做?不过是他自己拂不开脸面,又想讨好萧玉,才暗中做这种事,你只是个表妹,和他喜欢的姑娘有嫌隙,靠他太近没好处。” 从他口中听到萧玉的消息,仿佛天方夜谭,随宁身子轻颤一下,她轻声问:“表哥他和萧玉……在一起吗?” 沉王嗯了一声。 随宁长发落在沉王胸膛,她很久以前派人去对萧玉下手,得到消息是他们一家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随宁以为是萧玉身上有利可图,所以其他皇子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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