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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许晏清站起来，面带笑容同众人拱手，方才道：“我既有意和众位一道护我九囿，卫我百姓。 “也想和诸位立下几条规矩。诸位若觉有异，可改之；若无异议，便定此规矩，从今往后，我军将士，皆守此规，如何？” 身为将士，上，上官并不爱护；下，百姓同样视他们如毒蛇猛兽。从来，没有人向许晏清这样朝他们行过礼，更别说立规矩的时候和他们商量。 这一刻，海军们都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发自内心的尊重。 “小娘子话说得真好听，立规矩什么的，我们都是些粗人，哪里懂。” 受到尊重不假，但他们何尝不是有自知之明。 “此言差矣。规矩立来，虽为约束，也须通情理。不合情理的规矩，便立不得规矩。 “且规矩既为人所立，也是由人来判断，究竟这样的规矩要得要不得。 “世上读者人几何？你我一般，都是粗人，谁也别笑话谁，也别看不起谁。” 许晏清并无半分轻视于人之心，字字句句，皆发自肺腑的恭敬。 一阵笑声传来，有人道：“小娘子说的话让我们觉得，我们都挺厉害的呢。” “你们为什么不厉害？天下土地，开荒耕种的是你们；渠道山路，凿山填海的是你们；城墙修筑，御敌于外的依然是你们；天下之大，哪一样少得了你们的身影？” 许晏清肯定地告诉他们，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些人，天下的百姓，才是立国之根本。 “所以，你们最不该看轻自己，更不应该让所谓的朝廷欺压你们。你们才是一国的根本，没有你们，国谈何为国？ “突赫人杀我们九囿人，他们仗的是我们朝廷的昏庸，可他们不把我们大家伙当回事，欺辱于我们，我们就让他们看看，我们大家伙不是好欺负的？ “哪怕我们被人欺负，我们都能忍了。可突赫人敢欺我们的家人，辱我们的妻女，绝不能容。” 振奋人心，团结上下，他们有共同的目标，他们也有改换天地的能力。 “对，绝对不能容。” 许晏清说到他们的心坎上了。 作为一个男人，吃点苦啊，受点罪的，没什么关系。重点是，谁也不能欺负他们的父母妻儿。 “也正是因为我们是为了父母妻儿而战，都是大家的父母妻儿，我们立下的第一条规矩，凡我将士，不得伤民，扰民。宁可饿死，也断不能抢百姓之粮。百姓有难，更该助之。” 许晏清顺势提出这条规矩，马上有人回应道：“这条规矩好。想想我们从前没少被突赫人欺负。咱们不喜欢别人对我们做的事，咱们也不能对别人做。” “正是。用那文人的话来说，这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许晏清更趁机教他们一点小知识。 “意思就是说，对待老人孩子，要像对待我们的父母孩子一样的爱护他们。以人心换人心。”许晏清轻声再为他们解释。 “我希望你们能够牢记这一条规矩。若有伤损你们父母妻儿者，你们能容吗？”许晏清扬声而问，要的就是他们将心比心。 “不能！”谁能乐意妻儿被人欺负，不过是无奈之下，忍气吞声罢了。 许晏清调动起整个军队的情绪，听着震耳欲聋的回应声，她知道，她真正打开了这些将士的心房。 “好。第一条规矩便是，凡我军将士，不得扰民伤民，若有不遵者，杀！”许晏清必须要确保这一点，得民心者得天下，她要从这六万海军开始，却不止于这六万海军而已。 没有人提出异议，将心比心，谁人希望他们的父母妻儿被欺负？ “你们既愿意听从我的号令，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们。然与突赫对战，我下达命令，你们若有不同意见，大可当面提出。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尚年幼，恐有不周之处。你们指出，为免将士们枉死，我自改之。 “我所不希望的是，我的命令你们明明有不同想法，却不愿意当面指出，而在实行命令的时候阳奉阴违。以致将士们因此受累，或损诸将士性命。 “军政大事，最忌应一套，做一套。所以这第二条规矩是，凡我所令，诸将无异，令行禁止，凡有阳奉阴违者，杀。” 这一点，更显重要。 许晏清很清楚，眼前的这些人中，有很多都是不服许晏清的。 不服，有意见，大可提出来，若是许晏清做得不对，当改就得改。 然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坑了他们自身事小，若损及海军其他将士性命，绝不能容。 “我等无异。”骆桥必须是第一个附和的人。 其余人吧，不管心里是服或是不服的，都跟着应一声。提出反对的人，他们更担心会被许晏清赶出，或者丢了性命。 许晏清听着一众人同意，点了点头，“第三条规矩，凡我将士，皆以登记造册。活着，你们冲锋陷阵在前，我必倾尽所有，让你们吃饱穿暖；若不幸战死，以册为记，我代你们尽孝父母，养你妻儿。” 最后一条，与其说是规矩，不如说是许晏清收拢人心的大招。 韩亮听到现在，心里对许晏清的感觉越发复杂了。 这真是一个孩子吗？ 哪怕就算是成年人，有几个能像许晏清这样，既懂得杀人立威，又懂得拉拢人心，让人不得不对她心服口服？ “这个规矩好。像我们从前，就算为朝廷拼了性命，怕是连尸体都不会送回家人，更别说代我们向父母尽教，养我们的妻儿。” 马上有人看到其中之利，对于他们上战场的人而言，从成为军人那一刻起，他们已然存了死志。 他们不畏于死，总也舍不得父母妻儿，更怕他们吃苦。 “如此，这三条规矩且传于各帐，我们相互监督，谁若是做不到，且弃之。”许晏清只要有这三条规矩，多的无须这个时候提。 从许晏清说要立规矩开始，众人在心中极是忧心，怕极了规矩多如牛毛。 三条，利于他们的多，他们没有拒绝的道理。 “我们就此立约。”许晏清朝众人再问一句，她想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只有真正的参与，才能记在心上。 “一言为定。”总有人配合，众将士一向都是听命令的人，什么时候立规矩得他们同意的，都觉得新奇？但心下也是暖暖的，大声喊道：“一言为定。”
第59章 求贤 ◎我教他们怎么讲故事◎ 有了这三条规矩， 许晏清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就请海军的将士，依职位从高到低， 登记造册。 小伍对许晏清这一波操作也是心服口服。 许晏清收拢人心的手段， 实非常人。 韩亮于此时走来提醒许晏清道：“小娘子，是不是让人进城看看？二哼进城捉拿突赫人，久久未归，怕是生了变故了。” 此言落下，许晏清抬眼与韩亮对视，“韩将军方知？” 这是将韩亮装傻一事戳穿。 “啊，果真生了变故？”可惜，既然韩亮装傻， 哪怕这一刻许晏清反问，他依然坚持。 也罢， 许晏清并无意咄咄逼人， 问一句，韩亮不说， 在没有弄清楚韩亮有何打算的情况下， 她只当韩亮确实不知此事。 “的确生了变故，突赫有人逃出东海， 直奔上都。”许晏清回答韩亮。 韩亮急忙往前， 连声道：“要赶紧追啊， 否则让上都的人知道， 对我们不利。” 这话说得对。韩亮想起许晏清一直忙着收拾海军的事，不确定地追问， “若是小娘子人手不够， 我这就带人去追， 一定想办法把人追下。” “不必劳烦韩将军了，虽说我身边的人是少，该防备的早已有所防备，眼下应该已经差不多解决了。”许晏清不知韩亮究竟真心假意，她可以告诉韩亮的是，这件事无须他出手，她再缺人，也不可能毫无防备。 韩亮松一口气地道：“如此甚好，甚好。” 应着许晏清的话，小伍此时行来，却在看到韩亮时微微一顿。许晏清一看，“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有什么话直说。” 拿了韩亮当自己人的态度，韩亮眼皮跳了跳，一脸期待地等着小伍开口。 “郝堂主传来消息，逃出东海的突赫将士已被一网打尽，他们正在赶回东海。”小伍不敢有所怠慢，连忙将这则好消息说出。 “好！”许晏清不吝啬地一声称赞，小伍脸上也流露出了笑容。 “韩将军听见了。眼下东海之内，还得辛苦将军戒严，须得提防城中还有突赫人逃出。”许晏清可不会心大的认为，突赫人能逃出一波，就不会再有漏网之鱼。 小心无大错，许晏清总不能不给韩亮机会，好让她瞧瞧，在她眼前的这一位一再表现得支持她的人，究竟值不值得她信任。 韩亮知道许晏清为何突然对他委以重任，但，韩亮怎么拒绝？ 一开始想让许晏清领导他们举事的是他，一再表现支持许晏清行事的也是他。 现在，许晏清将至关重要的事交付于他，他若是拒绝了，怎么能不让人怀疑他真正的意图？ “必不负小娘子信任。”韩亮爽快地答应下，许晏清颔首，“有劳。” 韩亮这才退下去。作为第一个登记造册的人，连他家中父母兄弟，旧籍何处都问及，可见许晏清胸有丘壑。 心下有了这份确定，韩亮做事，自然不会乱来。 小伍轻声道：“这一位韩将军既能成为海军副将之二，绝不是等闲之人。可他竟然愿意对小娘子俯首称臣。” 明摆着的事，谁都不会当作不存在。 小伍若不是作为郝系的弟子，见过许晏清几次动手，也断不可能相信，许晏清这样的年纪，能算计人心，步步为营，算无遗漏。 韩亮，正是从未见过许晏清手段的那个人。 纵然有肖歌告诉韩亮，他的妻子不堪受辱一事，难道就能让韩亮一个掌握海军数万兵马的将军，心甘情愿居于许晏清一个并不相熟，且未成年的孩子之下？ 怎么看都极是诧异！ 小伍提醒得不错，许晏清道：“所以，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竟是要放手让韩亮去做的意思。 也对，唯有给韩亮机会，才有可能看穿韩亮的意图。 “六万将士，全部登记在册，多寻些识字的人来。村里村外，甚至整个东海，都可以让他们来。 “想要守住东海，非一人可成。况且，我们手里可用的人太少。” 人啊，许晏清心心念念的都是人，但凡多一点可用之人，她都能轻松很多。 “这件事让骆桥去办。”已然在海军多年的骆桥，他亲自出面招纳人才，以揽军中人才为己所用，必然比许晏清出面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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