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若要扳倒恪王,非得一击命中,让乔氏和焦氏两族永无翻身之可能。 而此次两河洪灾,便是最好的时机。 “两河灾情愈发严重,只怕不日便得从沧州调度粮食。”她垂眸,长长的眼睫在眼睑上落下一层阴影,“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釜底抽薪。”他微微勾唇,“我已暗中叫人准备了另几个粮仓,随时可支援沧州窘境,只是在此之前,沧州粮仓无粮之事,必要天下皆知。” 她眉心微蹙。 恪王既然敢从沧州调粮,那沧州上下官员只怕早已投靠他,若要将其罪行公布于天下,绝非易事。 而她兄长,以及父亲那位任沧州长史的友人,正好处于沧州。 太子与她说这些,定然是想让顾家从中周旋,与沧州长史里应外合。 可如此一来,顾家势必处于险境…… 唐昀把玩着她的头发,见她沉思着,便道:“孤会给你时间考虑,不过不能太久。” 月色皎洁,光芒穿过窗纱洒进殿内,染了一地清冷,与桌案上烛火橙黄色的光辉相互辉映,一暖一冷,正如顾青昭此时的心境。 前世她并未入王府,唐昀也从未找上过顾家。 但他最后还是一步步登上了帝位。 所以即便没有顾家的帮忙,也会有前赴后继的人会为他所用。 只是顾家恰好有一个她入了王府,或许是基于对顾家的忠心,又或许只是因为有她这个随时可作为人质的承徽在,太子比较放心罢了。 他虽然瞧着温和,可若此次顾家胆小怕事,只怕日后父兄的仕途也会受影响。 更何况自她入王府那一日起,顾家就已经是太子的附庸了,顾家根本没得选择。 顾青昭权衡了许久,微微仰头,与他四目相对:“妾身,明日会修书一封给父亲。” 他莞尔,搂住她的纤腰,略一低头,覆上她的唇。 纠缠了许久,他才似餍足般松开。 “乖。” 顾青昭抿了抿唇,垂着眉眼没让他看出眸子里的心思来。 落在太子眼里,便是她小心翼翼了,“替你父兄忧心?” 她摇头,问他:“殿下为何与我说之前那些事情?” 与她说李贵妃的事情,也暗示她恪王屯兵和沧州之事。 可即便他需要顾家,也大可不告诉她这些。顾家两眼一蒙,倒是更好为他所用。 太子挑眉,“因为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顾家。” 顾青昭抬眉看他,清澈明亮的双眸里,透露着疑惑。 唐昀便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你当真以为我当初选你和吴氏入宫是心血来潮吗?顾吴两家的底细,早在终选前便事无巨细呈到了端王府。” “所以殿下故意在那时候去的揽月台?”她震惊,随即又觉得哪里对不上,“可分明是陛下突然来了兴致才领着诸位殿下去的,殿下如何保证我与吴昭训恰好在?” 着实太过惊讶,她连「妾身」都忘记说了,张口便是「我」。 唐昀却听得很顺耳,“自然是靠你夫君我的智谋。” 顾青昭不说话了。 行叭,太子难得不稳重。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不用吴家?”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似乎想听见她说些什么情话。 她却蹙眉,“难道不是因为顾家正好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吴家哪来的人在沧州去。 太子哑然,可顾青昭说得又确实太对,屈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似带着些怨气,“你这女人,就不能往别处想想。” 顾青昭眸光一转,状似头疼般「哎呀」一声抱头护住脑袋,略略酝酿一会子,眼眶里就带着水花了。 仰头一看他,就把他吓得不轻:“我下手有这么重?” 他素来有分寸,这轻飘飘连蚂蚁都吓不走地一下能把人打成这样? 可看她泪花儿打转的模样,太子不确定了。 “真是我下手太重了?不应该啊……哎你别挤眼泪呀,真是身娇得哟,我下次不打你就是了。” 太子觉得,他这内宫里,似是养了个软软糯糯的小人儿。 可偏偏对他胃口。嗐,这可真是愁人。 因着太子妃新丧,两人晚上和衣而眠,翌日晨起,便见蔡海匆匆进了正殿。 “主子,楚良媛没了。” 因外界不知道太子妃死因经过,楚良媛便也没被贬黜。 紧跟着太子妃而亡,可她的丧事却连太子妃的百分之一都不曾有。 太子甚至只叫按照昭训之礼下葬,两个良娣也没什么好为她置备的,不过两三日,人便抬出了东宫,说句凄凉都是轻的。 顾青昭谈不上恨她,却也不可怜她。 祸福得失,是她自个儿种下的。 只是宫中的李贵妃,接连没了太子妃和楚良媛这两个在东宫的倚仗,定也不肯善罢甘休的。 说起来唐昀也是个悲惨的人物,连亲生母亲也算计他至此。 顾青昭想及此,不由叹口气。 “怎么还叹气?难不成你还同情那楚氏?”齐渺看着她,蛾眉微蹙。 两人本是一同出来走一走,顾青昭走神了,她才有此问。 “我同情她做什么。”她险些被楚氏害死,她若还同情,便是对不住蒹葭宫上下受了刑罚的人。
第47章 小宴 “我就说你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齐良娣想到什么啧啧出声,“没想到瞧着软和无比的楚氏竟是个恶狼,连我都被她的模样骗了。幸好你有防备,不然……” 说着她不由有些惭愧,“那日你受困,我原想进蒹葭宫去帮你,奈何太子妃那头走不开。” 顾青昭很是淡然,“我知晓,无碍的。” 她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要事事依靠齐良娣。 在承化伯府那三年,她最是知道人心善变到何等地步,也更晓得因利益相关绑在一起的人,是最牢靠也是最不能依赖的。 她与齐良娣机缘巧合走在一起,也不过是齐良娣需要用到她。而她需要借助齐良娣的威势在王府和东宫生存。 坦白说,若是齐良娣心怀些坏心思,那日她托付那侍女去找她时,她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她自生自灭,从此东宫少掉一个还算有宠的承徽。 只能证明,顾青昭还有些用。 因为没了太子妃,齐良娣更需要她的帮衬,与裴良娣斗智斗勇。 这些东西,终究还是看淡好一些。 齐渺扬唇,很是高兴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冬夏还总是念叨,说怕你心存芥蒂。” “不会。”顾青昭浅浅一笑。 齐良娣就拉着她的手腕,一副好姐妹的模样。 “昨儿殿下去了你那里,是不是说了许多安慰你的话?”她一脸娇笑,揶揄道。 顾青昭就笑,“是啊,若不是因为楚良媛的事情,殿下又怎会来我那儿呢。” 齐渺就心满意足,笑容愈发灿烂,“花房里培育的海棠长得很是不错,你要喜欢,我就叫他们给你移几株过去。” “那就多谢良娣了。” “客气什么,反正如今我管着花房,这样的花草,要多少便有多少。” 四月初二,是裴良娣二十三岁的生辰。 因着要给太子妃守孝,东宫里断了许多娱乐和交际,按理说她的生辰是不该办的。 但太子妃没后,两宫良娣愈发尊贵,这生辰,便也不能不办,只能在规格和宴席上,简了又简,连肉食也不曾有。 可裴良娣依旧很高兴,席间听着姜昭训等的恭维,连茶饮子(守丧期间不能喝酒)也多喝了几杯。 倒是一旁的齐良娣,阴着个脸,活像是送丧而不是来贺寿的。 顾青昭摇头叹气,齐渺终究年轻气盛,连场面上的功夫也不肯做,日后真要对上裴良娣,只怕还有得折腾。 裴良娣不知何时视线移了过来,笑吟吟看着她。 “太子妃没后,太子殿下便没来过后头,唯有的两次还都是去蒹葭宫。当真是叫人好生羡慕。说起来也是顾妹妹这次受委屈了,好在太子殿下查清了事情经过。否则顾妹妹只怕就是楚良媛如今的模样了。”不过短短两句话,只字不提那日她命人搜宫的事情,言语里尽是不怀好意,颇有些恐吓的意思。 “妾身能有什么委屈,该是谁的祸就是谁的祸,妾身也不是楚良媛。” 裴良娣就笑,“从前不知,顾妹妹竟还有此凌厉的一面。怪道人都是有两面的。” “事关生死,谁又能风轻云淡呢?”顾青昭回道。 裴良娣端着杯盏轻笑,“是呀,顾妹妹那时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齐良娣却跟着我在灼华宫料理事情。本还以为你们素来交好,如今看来,倒是我看错了。”轻飘飘一言,又将矛头对准了齐渺。 齐渺也是闷一天了,当场便不客气起来,“裴良娣说得这般轻巧,本良娣还以为那日派人搜宫的不是你呢,结果如何?错怪了好人,倒叫楚良媛险些就躲过去了,真不知你这宫务是如何掌的,出了这样大的错漏。” 裴氏被劈头盖脸骂了这么一顿,脸色难看得不行。 两人你来我往,说得好不热闹。 良娣的战场,自然不是她们掺和的。 顾青昭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喝着。 “太子妃没了,姐姐说下一任的太子妃,殿下会选谁来做?”白昭训端了茶饮子来,笑意吟吟看着她,话语的声音很低,只有两人能听得见。 顾青昭微笑,举杯与她轻轻一碰,“谁知道呢,只是太子妃才走,再早也还需个一两年的光景。” “是呀,如今东宫是两位良娣为尊,可一年后,东宫是怎样的景象,谁又晓得呢?”白昭训话中有话,意味深长地笑着,“昔日顾承徽入王府时,尚且屈居姜芸之下,可今时今日,她为昭训,你为承徽,又有殿下的爱幸在,连齐良娣与你比起来,都差些颜色,承徽又何必成他人之美呢?” 她若有若无地盯着顾青昭的眉眼看,“依妾身看,姐姐之前的柳叶眉极美,蒹葭宫负责描眉的侍女眼光也着实差了些,将姐姐的眉毛都画得粗笨了。” 顾青昭眸光微凝,将视线从茶饮子移到她的笑脸上,“昭训细心,我至今仅有一回画了柳叶眉,尚是安姑姑吩咐的。我不懂欣赏,觉得不过如此,便也不画了。” “是吗?那可真是可惜。” 夜色微凉。 因齐良娣早早离席,顾青昭离开蓼萧宫时,便是独自一人。 走到拐角处,却猛地窜出个人来。 “方才席间,你与白氏说我什么呢?”姜芸冷着脸质问,又恨恨道:“别以为你一时得了势就能如何了,殿下的宠幸只是一时的,你家世微末,别想着能盖过我去。” 顾青昭只觉得好笑,“姜昭训脸未免太大了些,我与白昭训说句话就是在谈论你了?又说什么盖得过盖不过的,我再家世微末,如今也是在你的上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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