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为苏弦锦,虽不是苏曲儿的性子,也并未对绑架一事落下阴影,但却因另外的缘由而让她对秦时同样无法投射感情。 即便这个世界给她的身份是苏曲儿,可她依然是苏弦锦。 不得不说,这倒是意外的巧合。 少年单薄的身躯仿佛被风雨淋湿了,他站在那儿,显得十分无力。 一时无话,气氛沉默地近乎焦灼,室内只剩下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良久,秦时叹了口气。 “曲儿,等你病好些我送你回苏州吧,林州不安全。” 苏弦锦只是点头:“好。” 但她知道,她去不了苏州。 凉薄秋风从未关好的窗缝里挤进来,吹得桌上白纸翻飞作响。 秦时微微抬头,已掩了几分眼底黯然。 他走到窗边关紧了窗户,伸出手来抚平那些纸张。 “你从前很爱写字,我替你寻来解闷的,你怎么没动它们?” 苏弦锦不语。 她的确不会写毛笔字。 秦时倒水在砚台中,执墨条研了些墨汁。 然后提那玉管狼毫在纸上试写了个“林”字。 秦时朝她笑道:“这一套文房四宝是子铭哥所赠,的确好用。曲儿,你这几日一直闷在屋里倒也无聊,但我只怕你病未好出去又吹了风,不如写几首诗打发时间吧,等过两日,我接到林州的信,就立即安排你回家。” 苏弦锦迟疑片刻,到底走了过去,从他手中接过毛笔。 只是在思忖找个什么借口圆过去时,她不知怎么,忽然生出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疯狂催促着她在此时落笔—— 她仿佛不受控地,在微微泛黄的宣纸上,墨走了几行簪花小楷。 “一场秋雨一场寒,萧萧黄叶写凄凉。愁事为友病作客,昏昏无梦到远乡。” 苏弦锦停了笔,惊异地盯着眼前这首诗,似有从恍惚幻境中醒来之感。 碎梦犹在,却朦胧难明。 秦时将纸拿起来,低声念了遍,呢喃道:“太过悲凉了些……” 他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苏弦锦,见其怔然发呆,绝美容颜更添了几分病态苍白。 他不禁眼尾泛红,便微微侧过身去。 “林州枫叶如火,秋景更胜别处,并非一片枯黄萧瑟之象,等曲儿病好些,秦时哥哥就带你去看,好么?” 苏弦锦的思绪落在眼前,逐渐变得清晰明了。 “秦时哥哥……明日就去吧。”她低下头去,哀哀道,“我想去看看闻名天下的落日林。” 秦时应:“好。” * 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空气里满是潮湿冰凉。 苏弦锦裹在斗篷里,靠在马车内,静静听着马蹄践踏在泥泞小路上的声音。 她昨日梦醒,特意去书店买了墨水与毛笔。 回到宿舍,将梦境里记住的那首七言又抄了一遍。 望着本子上歪歪扭扭不成体统的毛笔字,她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便丢开来,一把躺在床上,身心俱疲地给陈晴打了个电话。 “……那你可亏大了啊。”陈晴玩笑道,“我还真想过这个问题,你又不会真像古人一样吟诗作对,怎么扮演好女主苏曲儿呢。” “你看的那些穿书女主都是怎么办到的?” “你傻啊,作者一笔带过不就好了。” 苏弦锦哀叹:“《长月有时》的作者也是一笔带过,怎么到我这儿就真枪上阵了呢,你不知道我看见自己提笔写了一首诗时受到的震撼。” 她翻了个身,惋惜不已:“不过我现在感到更震撼的,是我没把这个技能带到现实中来。” 陈晴沉默片刻,忽然道:“这样也好。你又不是苏曲儿,不要变得越来越像她,姐妹,我真怕你哪天彻底成了女主,留在了那个世界,那我下半辈子就过得跟在逃杀人犯一样了。” 马车颠簸了下,惊得她从纷乱杂思中回过神,掀开帘子看向车外。 秦时骑在马上,朝她探首:“曲儿,路上有些不平,没吓到你吧?” 苏弦锦摇头:“没有。” 秦时似乎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们快到了。” 见苏弦锦将帘子落了,秦时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了些。 他看向一侧,林子钻出几个精兵,朝他行礼,又比了几个手势。 他点头,示意他们撤远。 等马车彻底停下来,秦时才扶着苏弦锦下了车:“小心,这两日下了雨,地上都是泥水。” 苏弦锦遥遥望向来路,只见地面一片狼藉。 四周枫叶红得艳丽,但因被风雨摧残了几日,无数枫叶落在地上,与淤泥混作一团,像残留的血迹。 而那场厮杀留下的真正的痕迹却早被雨水冲刷,没入泥泞,仿佛从未发生过。 山林深处,冷意犹如初冬。 苏弦锦拢了拢斗篷,抵御着寒凉。 “冷吗?”秦时关心地问。 她低声:“还好。”又眺望着远处,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是一片山崖,雨后路滑,我们不要过去,太危险了。” 苏弦锦却一言不发,缓步向前走去,泥水飞溅在裙角,很快变得污浊一片。 秦时皱了皱眉,只好跟在身后。 雨后的山石上布满了青苔,秦时拦住,终是没能让她靠得太近。 苏弦锦停住脚步,凝眸望去,错落有致、层林尽染的秋日山水宛如一幅蜿蜒的画卷在她眼前展开。 已接近午时,红日高悬于山林之上,染得远处枫叶如烟如霞,不似近处这般颓败,反而浓烈得夺目。 云开雾散,碧空如洗,偶有飞鸟振翅划过蓝天,山涧中便附和一声清脆的鹿鸣。 “真美。”她欣赏着。 秦时站在她身边,见她眉间愁容散去,不禁也放心了些。 “落日林的风景的确闻名天下。” 苏弦锦转头看向他,轻声道: “怪不得那位程首辅也要来此赏景呢。” 她乍然提起程筠,秦时眉头皱了皱。 原先只道不提起额外的事使她忧心,如今见她主动提起,便解释了几句:“程筠此人,虽大奸大恶,却也是状元出身,一等文采,似这般人,最是附庸风雅。他来林州本为赈灾,却因林州美景奇多,竟丢下灾民,四处游览,这落日林自然也不会错过的。” 苏弦锦垂眸,视线投落到山崖下。 “那位大奸大恶的首辅,便是坠落此处吗?” “嗯。”秦时点头,眸色变得冷漠,“他当时驾车欲逃,却慌不择路,连人带车一起坠入悬崖。” “……尸首还没找到?”苏弦锦深吸口气。 秦时缓缓摇头,温声:“曲儿不必担心,下方丛林密布,山涧陡峭,不但飞禽走兽无数,还有瘴气滋生,是林州猎户都到不了的所在,想来程筠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派了人守在附近搜寻,目前没有结果。” 苏弦锦拢着斗篷,缄默不语,眼尾却轻轻晕红。 下了几日的雨,山中已如此寒凉,真不知山涧中又该是如何光景。 山崖之下,咫尺却是天涯。 她抬脚向前迈了半步—— 如果……如果她这么跳下去…… 不知于剧情而言,她到底是生是死呢。
第44章 一切就绪 “曲儿。” 秦时抓住她手, 满脸担忧。 苏弦锦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抽回手。 “景色太美,一时忘情。” 她低头看了眼衣裙, 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你带我来看枫叶, 我很喜欢, 只是衣裙都脏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时打量她神思轻松许多, 不由心下微松, 果然出门散散心要比闷在屋里好得多。 不过两人尚未走到马车旁, 忽听一阵动静, 一个精兵快跑而来,向秦时禀报:“抓到一个黑衣刺客!不知道是不是大人说的锦衣卫!” 锦衣卫! 苏弦锦几乎心跳骤停。 转念一想, 又不太可能, 锦衣卫都被景林撤走了, 只有他一人还逗留在林州,以景林的武功设定, 根本不可能被普通士兵抓住。 正犹疑间,但见两个身着甲胄的士兵压着一个黑衣蒙面之人从林子里出来到了跟前。 秦时踏前一步, 挡在苏弦锦身前, 沉声:“莽撞什么,离远些问话。” “是, 将军。” 士兵押着黑衣人退后了两步。 秦时吩咐:“摘下来。” 蒙面人的面巾被猛地摘下来, 苏弦锦看清后一惊。 此人头发乱乱地散下来, 遮着半边脸, 隐约可见其脸上布满了一大块的褐斑。 褐斑,这不就是……那个戴树皮面具的劫匪? 男人极快地看了她一眼, 又深深低下头,努力将脸藏在头发底下,似乎不想让她看见。 秦时冷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附近鬼鬼祟祟的?” 男人沉默不语,也不抬头。 一个士兵道:“将军,说不定就是朝廷奸细,过来寻那奸臣的。” 秦时道:“把他带回府衙,先看管起来,我回去审问。” “等等。”苏弦锦出声。 秦时意外地望着她:“曲儿?” 苏弦锦盯着男人,男人却一颤,不敢抬头,也不看她。 “我认识他。”她说。 秦时皱眉:“他是何人?” 苏弦锦心知只要此时她说出男人的真实身份,他大约难逃一死。 但她此时心里有了其他计较—— “他救过我。”她对秦时道,“当我在劫匪手里时,他救过我一次,虽未成功,但我仍然很感激他……” 她轻声请求:“秦时哥哥,留他一命吧。” “他救过你?”秦时不知信也没信,便颔首,“既如此,那就放了他。” 士兵松开手,自顾下去了。 男人垂着头缓缓起身。 苏弦锦近前一步,男人忙用手拨头发遮脸后退。 “别看……”他声喑哑,局促不安。 “没事。”苏弦锦低声道,“你放心。” 男人身子微颤,只用发间露出来的一双眼静静望着她,红血丝爬满了瞳孔。 苏弦锦不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又探出车窗对秦时道:“他好像受伤了,带他去府衙疗伤吧。” 秦时笑笑:“只要你高兴,依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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