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朝廷派兵平叛,林州不太平,秦时也不放心,就安排梦婵衣照顾她,和她一道暂时藏身在了林州以南的一座小村庄中,等后来秦时攻占了关州,才又派人将苏曲儿接回到身边。 秦时见她泪光点点,以为她还未从劫匪的阴影中走出来,忙轻轻握住她的手:“曲儿妹妹,别怕,等你好一些,我就派人送你回苏州家里。” 在林州就好。 苏弦锦闭上眼,睫上挂了露珠。 还在林州就好。 她收回手,低声道:“抱歉,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好,那我先不打扰你。” 秦时有些担忧地走了。 苏弦锦撑着床沿慢慢坐起身,只觉得头沉咽痛,浑身无力。 门再度被打开了,一抹倩影端着药走进来,见她醒了,忙加快脚步坐在床前。 “苏姑娘,感觉怎么样?” 苏弦锦看向她—— 芙蓉面,冰雪肌。长发编成两个粗辫子垂在脑后,浅绿色发带与长发编织在一起,清丽中不失活泼,一袭浅蓝色衣裙更衬得她眉眼温柔。 梦婵衣,与人设图简直生得一般无二。 苏弦锦按着额角。 “头有些疼……” 梦婵衣伸手摸了摸她额头,皱眉:“有些发热,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早便有些深秋的凉意了,应是着了风寒,别担心,我开一副方子给你,休息几日就能好了。” 说罢她起身坐到桌边,从药箱中取出医案写着什么。 苏弦锦昏沉地问:“今天什么日子?” “今日?八月十七。” 八月十七! 苏弦锦紧紧抓着被角,似乎要藉此汲取些力气。 “程……不,林州城内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梦婵衣似有些惊奇:“苏姑娘,你一直昏睡着,怎么知道?” “我……”苏弦锦抱着被子坐着,低声,“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来林州灾民哗变,冲了来林州赈灾的首辅大人的车队。” 梦婵衣笔一顿,墨滴落下来。 “苏姑娘,你这梦……神乎其神。” 苏弦锦望着她。 她将污了的医案撕下来,重新写一张方子。 “和你梦见的差不多,不过那位首辅根本不是来赈灾的,他来到林州,不但不发救济粮,反而大肆挥霍朝廷发的赈灾银,还三番五次地当众羞辱松知府,犯了众怒,百姓早忍不得了。” 苏弦锦脸色苍白,虽知晓剧情,但她还是问了。 “……后来呢?” “后来百姓就起义了,喊着‘杀贪官’的口号齐齐涌去了落日林,那时那位大奸臣正在落日林赏景呢,他只带了三十个护卫,全部被冲散了,他自己也被逼得坠崖,如今下落不明。” 苏弦锦呼吸沉重着。 梦婵衣将写好的方子吹了吹,扭头看向她。 “虽然死不见尸,但那悬崖高约五十多丈,底下是密林丛生的山涧,人掉下去,大概是摔在石头上,摔得粉碎了。” “不会的。” 苏弦锦轻声道,“不会。” “你别担心。” 梦婵衣坐到床边,揽着她肩膀,柔声道,“即便他真是祸害遗千年,秦大哥也自有对策。” 苏弦锦抬头望着她。 她满眼都是崇拜之色。 “你不知道,当时百姓见到那么多带刀侍卫,没一个人敢上,是秦大哥首先冲上去,才引得百姓跟随,现在林州百姓已经知道了秦大哥的身份,都敬佩他是忠臣之后,很信服他,把他当作大英雄,还说以后就跟着他,杀进京都,反了这世道的不公。” “你喜欢他。”苏弦锦低声说。 梦婵衣一惊,脸色顿时通红,忙起身否认。 “苏姑娘,我不……我不是……我只是很敬佩秦大哥的为人,你放心,我知道你和秦大哥是青梅竹马,指腹为婚,我绝不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别紧张。” 苏弦锦嗓子干痒,不禁咳了一阵。 梦婵衣赶紧倒了水给她。 “谢谢。”她声嘶哑,“我和秦时是世交,从小就认识,不过上次见面还是十岁时,如今一晃许多年,各自都大了,感情的事很难说得准。” 她说着越发觉得嗓子难受,于是停下喝了几口水。 梦婵衣眸中掠过一丝黯然,略显苦涩地笑了一声。 “苏姑娘,秦大哥一定是喜欢你的,你昏迷的时候,他简直着急的不得了,我从未见过他对谁这样,何况……” 她低头打量自己,难掩自卑。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贫家女子,高攀不上他,秦大哥让我跟在身边,不过是因我爷爷救了他一命,如今爷爷去了,留我一人,他见我可怜,同情于我罢了。” 她望着苏弦锦,见其眉如远山,眸若秋水,月画烟描一般的美人,如今病了,却也不减姿容气质,反而更添几分我见犹怜,当真如一道温柔又清冷的月光,如烟似雾。 她不禁既惊艳又羡慕:“苏姑娘这样世间难寻的容貌,换作天底下任何一个男子,都很难不心动吧。” “梦姑娘,你不必妄自菲薄,咳咳……” 苏弦锦刚要开口安慰她几句,却又忍不住一阵咳嗽,嗓子火辣辣的。 梦婵衣忙道:“好了,你别说话了,我去给你熬了药来,你喝了好好休息。” 苏弦锦浑身无力地躺到床上,满脑子都想着程筠如今的处境。 她昏昏沉沉的,只听见窗外起了风雨,雨点不停地拍打着窗户,风从罅隙间挤进来,扯得烛影乱晃。 三个月,还有三个月。 她绝对无法等那么久。 这段对程筠一笔带过的剧情,太不公平,太过残忍。 梦婵衣不知何时进来,扶着她喝了药。 那药好苦好苦,苦得她忍不住流泪。 陷入昏睡之前,她想起程筠书中描述程筠上刑场时的一段—— 在全城百姓的围观下,那祸乱朝纲,草菅人命的权臣,终于如丧家之犬一般,拖着一条不利索的右腿,带着沉重的镣铐,一瘸一拐地走上刑场。 霎时,无数烂菜叶子齐齐砸了过来,多到几乎遮天蔽日。 程筠只是静静望着人群,望着人人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朝他宣泄着刻骨恨意的表情,仍是从容不迫。 他任由那漫天的污垢淹没己身,却毫不避让。 分明跪在那儿,却身姿挺拔,如松如竹,不肯低头。
第42章 计划 这场雨淅淅沥沥, 仿佛持续了很久。 苏弦锦在不安稳的睡梦中,恍恍惚惚,昏昏沉沉,风声与雨声不断地闯入梦里, 将她的梦搅得破碎不成形。 陷在一个破碎的噩梦里, 苏弦锦只感受到了恐惧的情绪, 却无法捕捉到噩梦的碎片。 她好容易挣脱出来,惊觉出一身冷汗。 还是在书中世界。 苏弦锦涣散的视线逐渐聚焦, 思绪也清晰起来。 她欲动一动, 却发觉自己的手正被人握着, 便侧首去看, 见秦时伏在自己床榻前睡着了。 少年眉眼俊俏,气质不凡。 他这样睡着, 亦不安稳, 眉尖紧蹙, 凝着深深的疲惫感,不知是否同她一样, 陷在某个噩梦里。 她轻轻抽出手,动作惊醒了他。 秦时睁开眼, 惊得起身, 忙问:“曲儿妹妹……你醒了?感觉如何?头还疼吗?” 苏弦锦注意到他眼里爬满了红血丝。 摇头:“我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说着便要坐起来, 秦时立即扶着她, 将枕头放在她身后让她靠着。 苏弦锦抱着被子, 青丝滑落在身侧, 还有几缕乱乱黏在因冷汗湿的玉颈和脸颊上,衬得她愈发冰肌玉骨, 冰雕雪砌。 “我不放心你,我……”秦时望着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歉疚,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 苏弦锦瞧了他一眼,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我真的没事。” “曲儿……”秦时轻轻伸手,似乎想拂去她脸上的发丝。 苏弦锦下意识避让开,乌黑的眸静静地望着他。 秦时手一顿,缓缓收了回来,脸上掠过一丝黯然。 他从苏弦锦的眼里,窥到了从未有过的疏离感。 他的手垂在身侧,捏了捏,才低声道:“我让梦姑娘来陪你,我明日再来看你吧。” 苏弦锦点头,轻声:“谢谢。” 她望着秦时失落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疲倦地抱着被子埋首膝间。 * 松子铭走进府衙后门,收了伞,将伞抖了抖,靠在门后,秋天的雨水顺着伞尖蜿蜒流淌,像一条蛇一直匍匐到他脚边。 “子铭哥。”秦时忽然从旁边庑房出来,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他问,“可是有什么急事?” 秦时拎着两坛酒,情绪低沉:“……子铭哥,陪我喝一杯吧。” 松子铭微微愣了下,难得见他如此,便从他手中接过酒。 “好,去我屋里吧。” 天黑得比中秋之前更早,风雨不歇,阴云弥漫夜空。 松子铭点了盏油灯,将门窗关好,脱去外袍,坐在桌旁。 他望着已自顾喝起酒来的少年,问:“你是从苏姑娘那里来吧?” 秦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松子铭叹了口气,拔了酒塞,将酒倒在碗里。 “苏姑娘这段日子……估计惊吓不浅,给她点时间吧。” 秦时眼眶逐渐泛红。 “子铭哥,我不是难过她对我的态度,而是气自己没用,没能早点找到她……她从小在苏州长大,金尊玉贵,才貌无双,是苏家叔叔婶婶的掌上明珠,我不敢想象她落入劫匪这大半年以来的日子是怎样的……” 他说不下去,便猛灌了一口酒,直呛得咳嗽起来。 松子铭沉听他如此说,脸色却变得严肃。 “苏姑娘是闺阁千金,遭此大难,如今劫后余生,想来一时神思难安,性情有些转变倒也正常,只要你们两心相知,假以时日我相信一定能回到从前。只是我要问你另一个问题——” 他故意停住,等秦时止住了咳。 “子铭哥,你尽管问。” 松子铭方才缓声开口:“苏姑娘落入盗匪之手八九个月,如此长时间,你可疑她不再是冰清玉洁了?” 秦时脸色大变,猛地起身:“子铭哥,你觉得我秦时是这样的人吗?” 松子铭定定地望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竖指起誓:“若秦时生此念头,必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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