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蕊于是对被自己拉着的叶晨微道:“你瞧,他是好的,根本用不着你帮忙上药。” “离他远一点,他就是想占你的便宜,他……”见少女不说话,温蕊又道。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叶晨微捂住了嘴:“温师姐,蕊蕊姐,蕊姐姐,好姐姐了,你嘴下积点德吧。” 这一连串的姐姐叫得温蕊心花怒放,但是最后一句却又叫她诡异的沉默住了。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哪里嘴下没有留德了? 沐知景已经自己撑墙站了起来。 温蕊其实并没有说错。 他确实是那样卑劣的小人。少年的世界里,虚弱向来只对着自己一个人。 有旁人在场时,他一直都是很能逞强的。 面对叶晨微流露出来的那一点虚弱,其实不过是为了博取她的那一点微弱的同情。 只要有一点点就好,一点点便足以叫他心花怒放。 他摸索着,手指突然碰到了一块活动的砖头。 细微的咔嚓声传到温蕊耳朵里。 温蕊面色衣架,想起地牢后面的秘密,拉着叶晨微就要离开。 殊不知叶晨微早就明白过来。 “温师姐你有钥匙吗?”叶晨微问她。 什么钥匙。温蕊下意识摇摇头。 叶晨微挣脱开她的手,道:“那没事儿了,不会看到不该看的。” 温蕊有些凌乱。 小师妹分明是不认得风雨楼的,他怎么知道地牢中有暗室,她还知道暗室之中有什么? 所幸沐知景,并没有误打误撞让暗室显露在他们前面。 那确确实实只是一块松动的砖头。 只是里面藏有一封油纸做的信封。 沐知景将信封拿到手里,主动交给了叶晨微。 信封上还带着火漆,显然还没开封。 叶晨微撕开信封,抽出信。 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信纸早已泛了黄。 她将信打开,出声读给两人听: “射杀姜姜的那一箭,我握的很准。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近十八年来,我杀了无数人,姜姜不过是会成为其中一个。 可是,还是好难受呀。 姜姜,你那么想回家,但是为什么不可以留下来多陪我几天呢? 姜姜曾说,不论男孩女孩,人到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就不能再像小孩子一般任性了。我只想任性一次,任性地把姜姜留下来。 但我不想姜姜回不了家。回不了家的滋味,太难受了。 它说姜姜创造了我创造了阿泽,又亲手把我推向深渊,只为了反衬阿泽的光辉;它还说姜姜靠近我是另有所图,她一遍遍说让我做个好人也不是单纯为我好。 它知道,我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人。但它也不知道,对姜姜,我恨不起来,也怪不起来。 相逢的第一天,姜姜就告诉过我,她的“姜”,是“柴米油盐”,不是江子衿的“江”。 但是它说姜姜想回家。姜姜想回家,我想帮姜姜。它让我亲手断了姜姜在这里的生路。除了我,其他任何人出手都会令姜姜真正地死在这里。 我不信,丢了弓,扔了箭。于是它设计让姜姜被抓,让姜姜自己一人呆在阴冷的牢房里。于是我拉了弓,搭了箭,对着姜姜的心房,很准很准。 箭射出去的那一刻,姜姜的心脏被射穿,她大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的心,也被一支无形的箭射穿。太疼太疼了。 一箭穿心的滋味,莫过于此。但是我的姜姜,到底能回家了。 从此,它附身于我,逼着我,杀了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如果我不做,会有更多人死去。我假意与它周旋,暗地里寻求破解之法。 那十年,太苦了。 每一夜的梦里,天空都是红的,无数人,藏在每一个地方,要我偿命。他们啃食我的血肉,在我耳边凄厉地哭叫。 偶尔,姜姜也会来,哭得好丑好丑,她没有怪我杀了她,她只是哭,一直哭。我受伤了她哭,我杀人了她哭,我抱紧了她,她还是哭。 姜姜,对不起,我还是成了你口中的大反派,没能做个好人。 但我没想到,姜姜会回来。十年前,她十七岁;十年后,她十八岁。她还是爱说爱笑,偶尔卖个萌,撒个娇。只是她不会对着我笑,不会同我讲话,不会为我哭了。 我该放手的呀。可我不想放手。她还是信它,她却不再信我。它会害了她,害了这个世界。 我跪地为奴,甘愿堕落,只为陪着她,替她挡下刀光剑影。如果可以,姜姜她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即使,姜姜已经,不会再动容了。她说,同一个地方,不会翻两次跟头。 它桀桀地笑,像是炫耀,又像是嘲讽。 是我太贪心了。 那就做她的工具,剑指她所指之地,身染她不该沾染的血腥。 只为帮她,为她铲除一切荆棘,让她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实现她的愿望。” 它是谁?姜姜又是谁? 为何这个叫姜姜的女孩离去十年,岁月却只留下了一年的痕迹? 这封信,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叶晨微抬眸看向神色各异的温蕊与沐知景,道:“这好像是在自我忏悔,不像是写给别人看的。” 温蕊拧紧了眉心,忽然道:“风雨楼风这个杀手组织其实是建立在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魔教的基础上。二十年前,在宋采衣还很小的时候,当时的风雨楼楼主曾经给她讲过一个睡前故事。” 对上自家小师妹骤然发亮的灼灼目光,温蕊清了清喉咙,道:“那是四十年前……” “是二十年前的四十年前还是现在的四十年前?”故事还没开讲,沐知景突然打断她。 温蕊送他一记白眼:“我不傻,是二十年前的二十年前。” 纵使故事中少年杀手对少女矢志不渝的爱让当时年幼的宋采衣印象深刻,并就此立下非那种男人不嫁的誓言。 但因时间太久而且当时太小,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了。 温蕊努力回忆,讲得磕磕巴巴,没注意到叶晨微又拿起了瓷瓶替沐知景伤药。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第23章 兔子 即便温蕊再努力地回想,听故事的采衣也还是小孩子,能记住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大概的框架。 初出茅庐的江湖杀手接到灭门的任务,却一时心软留下了那家的女儿,并违背命令将她带回住处。 冷漠无情的杀手自此有了心,有了软肋。 朝夕相处中,杀手背负着满手血腥的秘密,尽力完成她所有的愿望。 并最终选择向女孩坦白了一切。 女孩并没有怨恨他伤害了自己的家人,反而解释说这是女孩父亲以己身为饵做下的一场局。 她也将自己是局外人的秘密告诉了杀手。她来到此世间,只为完成原身父亲的遗愿。 彼此坦诚之后,两人的关系越发亲密,随后一起经历生死,情谊渐浓。 任务完成之际,本该回家的女孩也越来越不舍。她不提,杀手也不言。 直到女孩被残存的敌对势力捉去,用以威胁已经成为魔教教主的杀手。幸得好友相救,女孩成功逃出牢房,却被杀手拦住了去路。 昔日甜蜜,皆化作杀手毫不留情的一箭。 女孩死后,杀手越发冷漠残忍,他的手中,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直到十年之后的一天,当杀手被正道围攻奋力抵抗之时,他看到了那抹死于自己冷箭下的倩影。 十年光阴已逝,物是人非事事皆休,唯有女孩一如初见。 之后,便如心中所说,杀手成为了女孩手中最锋利的剑,女孩所指,便是剑之所指。 “最后……女孩完成了愿望,也原谅了杀手,他们一块隐居山林了。”温蕊断断续续讲完,对上叶晨微欲言又止的目光。 “微微怎么了?”温蕊问道。 叶晨微叹道:“我总感觉,漏掉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不能整个都是他俩卿卿我我吧。” 温蕊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会儿,道:“好像还有一首歌谣。与兔子有关,有好多好多只兔子,什么大兔子生病了二兔子给它看病,九兔子还哭了,三四五六七八兔子也都因为这个干了什么,具体的记不清了。”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一直沉默的沐知景忽然哼了一句。【1】 “对,就是这个,微微,你怎么了?”温蕊看到叶晨微,吓了一跳。 叶晨微脸上含霜,接道:“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温蕊想起来了,十兔子还问了九兔子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因为五兔子死了,回不来了。 “五兔子做了大兔子的药引。”叶晨微与沐知景异口同声,互相对视一眼。 这首歌谣,内含隐喻,并不是教孩童数数的。 *** 意识回笼的那一刻,燕云山有些不想醒来。 其实对于一个新身份,他接受起来并无不妥,只是不能相信自己之后的逆来顺受,也不能接受自己只顾着自怨自艾罔顾小师妹。 一如多年以前。 他以为自己已经成长,不再是原来那个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软弱皇子。却没有意识到,他的软弱只是藏在了山海宗大师兄光鲜的外表下,而这一路的遭遇,让软弱无所遁形。 但没有人能允许他逃避。 燕云山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撑着身子坐起。 再怎么说,该来的躲不掉,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他毕竟不是困于身世挣脱不得的风雨楼杀手云山。 见燕云山醒来,趴在地上的狼王发出几声极低的呜咽。 声调起承转合,似乎在学人说话。 燕云山听着颇为耳熟,但是一时也想不起来。 狼王见燕云山有些动容,又呜咽了几声。 燕云山像抚摸一只大狗一样拍拍它的脑袋,满口应承道:“嗯,你做的很好。” 狼王:“……” 他做什么?怎么突然做的很好了? 放弃挣扎。 燕云山见大犬委屈发蔫,安抚道:“没事,去找你主人吧。” 狼王极为听话地转身离去,留给燕云山一条下垂的银灰色狼尾。 看上去更加垂头丧气了。 燕云山下了床,捏了捏眉心,面上一片倦色。 当务之急,是确定师弟师妹们的安全。 这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不说下落不明的佟安虞柏,见得到的温蕊和叶晨微目前的身份都藏着巨大的隐患。 “老实点,别搞什么幺蛾子。”守在门口的侍卫推开门,警告了他两句。 燕云山低头垂眸。 他浑身上下哪里都疼,扶着桌子大口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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