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呼吸后,沾牢了。 最后的最后,在双臂最下边孔眼中间的麻绳间,咳!再用鼻涕沾上一小截麻绳,加粗绳粗,双臂就不会向内侧并拢。 别问这个季节为啥有鼻涕,此物抠抠就有,不分季节。 她试着将蜼兽头朝下、脚朝上的颠倒。 松手。 受麻绳的弹性所致,蜼兽立即像单杠运动员,在麻绳间上、下翻飞,什么引体向上、三百六十度空中旋转、腹部绕杠……等等难动作全不叫事儿! 若这个玩具都不算灵动,何物敢称灵动? 孟娘子也回来了,和徐娘子同时看到王葛在拨拉竹猴子,齐齐过来,惊叹不已。 “这是你的任务?”孟娘子问。 “嗯。” 徐娘子替她庆幸:“你真幸运,雕的是猴、不是雕鹤。” 王葛笑一下,没解释。 孟娘子问:“你的手受伤了?” 王葛正好缓缓疲劳,就把早上被人拽倒的事情简单一说。 陈小娘子交完任务回来了,说道:“原来被推倒的是你啊,你放心,那人被撵走了,好多人都看到了。” 孟娘子一副后怕的样子道:“太好了,若留这等心思不正人的在,今日害王准匠师,明日一定也会害咱们。” 徐娘子、陈小娘子均点头:“说的是。” 王葛感激的向孟娘子笑,此话一传,就没人觉得她咄咄逼人,用这点“小事”逼走一个匠郎了。 陈小娘子问:“你现在去交任务吗?用我帮忙吗,帮你拿这器物应当不算违规吧?” “我只完成一半,还得继续忙活哩。”王葛歇好了,开始制“蜼”字。 其余人不再打扰她。 任务材料写着若干个字,唯“蜼”字是小篆,区别于其余的隶体字。这也是王葛猜测任务另有解法的原因之一。 雕字比制竹猴还难。尤其“虫”偏旁,比活虫子都扭曲。 任务既允许用竹料、也允许用木料,王葛弃慈竹改樟木。木块放在工具凳面,站起来,骑上,双腿固定紧木块,用之前奖励的木柄铜锯切割。 切够了材料数,就是更难的雕刻。 不能再用麻绳固定木料,因为系的再紧,铁刀一使劲,木料就会挪动。 再困难也会有办法。 手腕扭了,就用腕上面的小臂部位压紧木块,开始! 集中精力一气呵成。 雕“虫”部,雕“隹”部,小篆的“隹”是合于一起的,不过再曲里拐弯也比分开好雕。 必须注意的是,无论“虫”还是“隹”,都不能死板,必须能活动。 活动的诀窍,就是每隔一处位置,增加镂空链,以链扣连接一段段笔划。用整木料雕能活动的链扣,是木雕师基本功之一。 “呼……”不停的吹走木屑,才能看清雕刻的形状。 孟娘子替她领来了午食,灌好了水。 王葛道谢后,没吃也没喝。她骨子里防备惯了,任务规则不允许有人辅助,万一饮食的帮忙也算呢?那不得冤枉死。 雕字虽麻烦,但耗时比雕猴稍短。当然,倘若她右手没伤到,这个任务的总时长怎么都能缩短一大半。 链扣的眼,正好用来穿麻绳。 和竹猴的效果一样,“蜼”字在两根麻绳中翻腾、跳跃,稳住麻绳,它们就合为一个拉长效果的“蜼”字。 等王葛全忙活完后,发现孟女吏已经站在庭院里。 “孟匠吏,这是我的任务。”她将任务竹简递过去。 “我知道此任务。这两样器,均过。众匠娘过来,你们传递一下,学习王准匠师是如何解的此题。此任务形式,以后不会再出现。”最后一句话,分外严厉,竟是对着昨日雕鹤失败的郑娘子说的。 孟女吏的态度,令本就郁闷的郑娘子不解。有什么可学的?换她雕猴,她也会!
第171章 167 袁夫子,袁服紫! 但当郑娘子比对着木链相接、随麻绳浮动而灵动的“蜼”,跟任务竹简上要求雕刻的“蜼”是一个字时,她心“突突”加速。 难道……难道? 其余匠娘也恍然大悟,或震惊、或赞叹的看向王葛。 任务竹简传回孟女吏手中后,她说道:“我等匠人大多出身农户、庶族,有几人识得珍禽野兽?你们回想准匠师考核,哪怕一字不识,也只是让你们敲乡名鼓,并未刻意为难你们,更未因考生不识字而淘汰。所以这类任务……”她竖起竹简,环视众人,“真正的解答法,是此制器。” 她用竹简在木链“蜼”字上轻轻一点。 “当然,若知识广,能制出任务要求的珍禽野兽,达到灵动标准为最好。”她再用竹简轻轻一点竹猴子。 尴尬的事出现,鼻涕粘的猴尾巴掉了。 早不掉、晚不掉,耍单杠都不掉,现在轻轻一敲,掉了。 孟女吏这才想起来,问道:“你用何物粘的麻绳?” 王葛拣起“猴尾巴”,抿长人中,在鼻孔下比划,认真教授经验:“鼻涕。等入了冬,鼻涕稠了,肯定粘的更牢稳。” 其余人目瞪口呆,唯孟娘子夸道:“这可真是妙招啊。” 孟女吏眉目倒竖,端起两样制器,训斥道:“王葛随我来!” “是。” 孟女吏居住的庭院,要过了北游廊,夹在木材料乙区和竹材料乙区的正中。王葛之前讨烛油的时候来过。此院建筑布局,是这个时代常见的四方箱箧之形,主屋坐北朝南,东、西各有一房。 孟女吏独住西厢房。 王葛仍跟上回一样,拘束的立在门内位置。本以为孟女吏会讲些训诫的话,哪知对方在行囊中翻翻找找,递过来一个竹盒。“治扭伤的,每天涂几次,伤好后记得还我。” 王葛讶异的抬起头,对方神情更严厉,她只得接过,揖礼:“谢匠吏。” “嗯。每个任务都有奖励,此运气任务的奖励,是急训营期间,许你私下制器,置于指定的木器肆售卖,所得钱帛,你分七成,木器肆分三成。每件器物,需刻踱衣县、准匠师、你的姓名。” “是。”她脆声而应。太好了,能挣钱了。 “制好的器物还是交与我。你之前在我这放了三百个钱,攒足一贯后,自会有亭驿把钱送至你家人手中。王葛,切记,莫因挣钱耽误匠技提升,也勿在居舍中宣扬此次奖励。” “我明白,谢孟匠吏。” “再有,出售的器物上,不能用鼻涕。” 咳……“是!” 此时家乡的苇亭,刚下过雨,开过荒的田地旁,野草生机旺盛,纷纷挺拔。 孩童们赶在天黑前跑来拔草。大人最厌恶踩在泥里,孩童们则相反,还嫌泥巴盖不住脚面哩,故意把泥糊到小腿肚才满意。 有小童问王荇:“听你二兄说,你明日出远门?是真的吗?” “是的。” 王蓬立即扬声:“咋样?不是我乱编吧?” 另个小童鸭子步趟泥过来:“阿荇,你要去的地方远吗?比到浔屻乡还远吗?” 王荇不敷衍小伙伴,讲道:“比到浔屻乡的距离远,可是浔屻乡很宽广的,要看具体到哪?若是跟浔屻乡最南边的距离比,那还是浔屻乡远。” 众小童茫然……听不懂哩。 王荇:“我给你们画个圈,一瞧就能明白。你们看,比方这里,是咱们苇亭;这里,是我要去的清河庄;这个大圈,是浔屻乡……” 王禾来寻俩从弟的时候,见小童们没有一个在拔草,而是围成圈,此起彼伏的“哦”声不断。他唤:“阿蓬、虎头,回家了。” 更远处,桓真与袁彦叔并肩而行,前者停下来,欣慰的看着王荇。明日小家伙得出趟远门了,去清河庄参加入学前的考试,虽说已经定下正式学童的名额,但成绩也不能太难看啊。不然不仅丢他桓真的颜面,更丢张夫子的颜面。 他嘱托道:“阿荇聪慧,但年纪尚幼,又从未出过远门……” 袁彦叔竖起三根手指:“你已说第三遍了。” “我不是怕你一见袁伯父,只顾自己胆怯、顾不上我同门了么?” 袁彦叔竟没反驳,而是取下草笠,颇认真的问:“说实话,若非你我长时间相处,你真能瞧出是我?” 桓真歪头打量,指他左脸:“起皮了。” 袁彦叔“唔”一声,一直以来,他脸上的络腮胡都是假的,短须用的是猪毛,嵌在特制的柔皮上。因他整日风尘里来去,还常戴笠,苇亭之人、包括王葛,都没发现袁彦叔的相貌是伪装过的。 清河庄新请的训诂学大儒,就是袁彦叔之父袁山甫。袁山甫多年来不受官,一直在扬州推广儒学,将族中部分土地和屋舍,改为儒学舍。 袁彦叔不知阿父为何答应来清河庄治学,莫非……阿父晓得自己在踱衣县了? 父子二人近两年未见了,袁彦叔确实想念阿父,但更怵那根抡起来如幻影的竹尺。他同情的看向笑嘻嘻回家的王荇,问:“非得让阿荇今年入学吗?”或许明年阿父就离开清河庄了。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你看你,为何能成为我等效仿的俊才?就是一直深受袁伯父的严厉教导啊,啧啧。” 王荇和二兄手拉手回来,俩人舀着一个盆里的水,清洗脸上的泥点子,边洗边玩闹。此时小家伙哪知道,他在清河庄要经历一场怎样的求学之道。 更不知道,袁夫子有个绰号,叫“袁服紫”。不服?就打的尔等手紫! 月照两地。 竹区五院里,郑娘子想通了自己为何失败。 非她蠢!她好不甘啊,好愤恨!非恨王葛,而是恨被逐出急训营的林小娘子。 “都怪那竖婢,要不是她一遍遍的说,说我等匠人都没见鹤,我岂能被她的话带偏?我岂能不搏一搏,刻一个『鹤』字、试着能否过关?我为何连试都未尝试此法?就是禁不住顺着那竖婢的话去想了,思虑窄了。是她害我!”她越琢磨,越难入睡。 次日,匠娘们更早出门,都知道固定任务越来越难抢了。 郑娘子是后半夜才睡着的。等她醒了,惺忪眨巴两下眼,屋内昏暗,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往两侧一打量,立时惊坐! 除了她,屋里没人了! 跑过去打开门,大好阳光刺痛她双眼。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她又气又恼又羞,气自己为何睡的这样沉?恼谁最后一个离开的?为什么不喊她一声、反而把屋门关的这么严?羞的是自己贪睡的事情万一被传出去…… 来不及思虑这些了,她得赶紧去寻运气任务。 就在她匆匆跑上南游廊时,看到了迎面过来的王葛。 郑娘子欲哭无泪,完了完了,王葛都完成任务了?那现在得是啥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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