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翁指王葛:“该你了!” “哎?”姚氏刚要咋呼,被王三郎捂住嘴。 王二郎见阿弟现在反应倒快,刚才拉架时笨的跟脚底陷泥里一样,对阿弟失望中多了些反感。 王葛简洁明了:“昨晚我省下的半张饼,被阿竹从甗里偷走了!” 王竹更觉腹中绞痛。 终于又轮回姚氏了,她急道:“是你阴险!下了药的饼往甗里放!天杀的……” 王葛根本不用大父开口,截断姚氏的撒泼:“既然想药老鼠,谁会把下了药的饼往甗里放?” 姚氏气极反笑:“就是!你们都听听!谁会把下了药的饼往甗里放?还盖上盖子?啊?这是生怕老鼠偷不走吗?她就是故意的啊!丧良心啊!” 王葛:“我还是那句话!谁会把下了药的饼往甗里放?” 姚氏:“猖狂啊!” 王葛:“大父、大母!咱家就没有老鼠药!所以,我撒谎饼上有药,是吓唬装老鼠的偷饼贼!” 姚氏的嚎声戛然而止,倒气不及,打个响嗝。
第32章 32 开始修路了 三房这次彻底没理。王竹年纪轻轻不学好,被王翁罚挑水一个月,且在这段时间内,必须顿顿省出半份晚食赔给王葛。如此才能让这孩子知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姚氏撒泼虽然是因为担忧儿郎安危,但不敬姑舅是事实! 贾妪给姚氏两个选择,要么回娘家思过,让村邻都知道这个新妇爱搬弄是非,搅家宅不宁!要么,她郑重给大房、次房道歉,并且替侄女阿葛烹一个月的早食。 不敬姑舅的罪名,姚氏哪敢担?她对着王大郎就开始哭,每哭一句抽自己一耳光:“求夫兄宽恕,都怪我没管好儿郎,饿了忍着就是了,非得偷他从姊的饼吃。都怪我,把半张饼的小事闹成一件大事!都怪我、都怪我……” 王大郎气的微微哆嗦,这叫什么道歉?分明在怪阿葛把事闹大了! 王葛右手揽着阿弟,左手安抚在阿父紧攥的拳头上,对姚氏说道:“我是晚辈,不敢跟叔母计较,不过我阿父不能平白无故受伤,得有个说法。” “啥、你要啥说法?”姚氏预感不好。 “赔二十个钱,我得给我大父买药。” “赔……”赔钱?!姚氏五官都疼扭曲了,早知道不故意抓伤王瞎子了。 王竹一听要赔钱,赶紧恳求:“伯父,所有事都怪我……” 姚氏怒喝:“闭嘴!大人说话有你小崽子什么事!”骂到“小崽子”时,她是瞪着王葛的,她知道这个侄女的脾气,要钱的话都说出来了,就绝不会松口! “成,那就二十个钱。”她咬着后槽牙,不再跟长房废话,看向王二郎,这一打眼,心虚不已:自己真不是有意的,啥时候把次夫兄脸上挠那么狠?跟被耙子耙过一样? 小贾氏母子在旁,一个个气愤的直甩眼刀子。 “次夫兄,姒妇,要不……你们打回来吧。”姚氏知道自扇耳光肯定白扇,不如留给小贾氏扇,免得受两遍罪。 王二郎受侄女启发,刚才就在激动的搓膝盖,立即道:“三十个钱!赔三十个钱,我买药!” 王葛……二叔还是老实! 姚氏:“我赔、我这就赔!那外人要是看到次夫兄这些伤?” 她转而害怕的求贾妪:“君姑,君姑可得想个法子,要是叫村邻看见次夫兄一脸伤,还不知道会瞎传些啥,到时丢的可是咱王户一家的脸啊。” 贾妪气的直拍案:“二郎都被挠成耙子了!咋遮掩?你这蠢妇,才知道丢脸!才知道丢一家人的脸!!” 姚氏垂头呜咽。 王二郎不是种地就是进野山伐竹,再压低草帽,脸上的伤还是传的村邻皆知。但是人家家翁都没抱怨,村邻打趣几天也就不再说了。毕竟谁家都是磕磕绊绊的过日子。 六月,正是庄稼茁壮时,天气有些反常,明显不如去年炎热。王翁腰疾彻底好了,重回坡田,姚氏、小贾氏偷懒的机会更少了。 货郎定的收货日期是每月十五到二十当中的一天,今天十三,王葛终于将第三件制品完成,是一张窗席子,采用的就是青篾、黄篾交叉编织。 晚食时,王菽跟王葛说:“从姊,咱村真要修路了。” 王葛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已经开始了?” “嗯。”王菽高兴的点头,自家院门前就是东西道,百步远就是南北道,等路修好,下雨天都不怕出门了。 谈到修路,王禾最兴奋,都不跟王葛吵嘴了,接着话题说道:“你们几个天天不出门,不知道,一下来了好些人!他们先量出路宽,在两边挖渠,把挖出来的土堆成一堆堆老高的坟……” 王二郎“啧”一声,打断道:“别瞎说,那就是土堆。” 王禾继续:“堆了好多土堆!我听人说,干挖渠、拌石灰重活的那些人,叫隶臣妾,都是犯人,只有赶车、指使人干活的才是乡兵哩。我要是也能当乡兵就好了,啧啧,真威风。” 王禾的愿望谁也不会当真。 在大晋,乡兵必须是兵户子,跟自耕农不是一种户籍。兵户是世袭制,子子孙孙都只服兵役,不另服力役,朝廷拨给兵户少量的耕田,不缴纳田租。 这种兵制是成帝时期改善的,既不是原本晋朝历史中苛刻的“世兵制”,也不是兴于隋唐的“府兵制”,而是将两种制度中的优点合于一起,摒弃缺陷。王葛再次感叹,成帝要是再长寿些就好了。 孩子们谈的兴起时,姚氏正向贾妪请求:“张家四郎新妇明天回沙屯,妇有东西托她带回娘家,她出发晚,妇明天能不能晚些去田坡?” “行。”贾妪没当回事,姚氏这懒妇,早些、晚些去田里,没啥两样。 姚氏想了想,又请求:“要不妇明天和阿葛换换?就换一天,万一孙氏晌午才走,显得妇成心偷懒一样。” 贾妪:“你跟阿葛商量吧。” 地里确实忙,青麦在晾晒,胡麻已经收割,荚都裂口,每三天都要打一遍脱粒。避雨的草苫棚还得加草、翻修,一旦天阴,就得赶紧把青麦和胡麻都搬进苫棚下。这些王葛都是知道的,因此姚氏一提,她就应了。 次日,姚氏头疼,走路左摇三晃的。王三郎只能先留下照顾新妇,等姚氏好些后再去田坡。 众人出门,贾妪嫌弃的直摇头:“懒妇事多!” 王葛倒是知道姚氏有这老毛病,一到月事期就先头疼,其实这是痛经的一种症状。 王荇追出来:“大父、大母,我也想跟你们去,我想去看修路。” 王翁当然同意。 王荇仰着小脸跟王葛解释:“三叔跟我说,他得晌午那块才出门,他照看阿父和从弟妹就行。” “好,知道了。”王葛笑着牵住阿弟的小手。 没走多会儿,一股说不出的难闻气味逐渐扑鼻,越往西味道越大,而后便看到一堆堆土堆、一口口支起的镬、一顶顶简陋草棚,密密麻麻干活的身影穿插在土堆、镬器、草棚中间。 挖渠的隶臣各个汗流浃背,看样子天没亮时就开始干活了。 道上排开驴车、骡车,挤得水泄不通。村民过路,走另外开辟出来的一条临时窄道。但凡过路的百姓,无不张望打量,议论纷纷,乡兵有时也得走这条窄道,于是不停的吆喝撵人。 小阿荇一直半张着嘴巴,眼睛都不够用的。王禾挤在王葛旁,一副“怎么样、我昨天说的对吧”的样子。 王葛确实觉得震撼,稍微停步观察。 镬这种器物,其实是无足的鼎,也可称为古代的锅。 此地一共九口镬,每个都巨大,绝对能搁下整头牛!镬有双耳,一根极粗的铁杆在上空横立,两端担在临时搭起的梯墙上。铁杆是以两侧垂下的铁钩,钩住镬的双耳,然后吊起架空,底下火焰翻滚。梯墙外侧为梯,内壁呈弧形,能防止火舌翻上来。梯墙顶部平坦,至少能站四个人,隶臣踩梯爬上,用大锨搅动镬内的乌黑之物,每一下都格外费力。 这活可比挖渠辛苦多了。 乡兵又过来撵人,王葛赶紧拽着阿荇走,惊奇的问:“大父,他们在炒什么?”
第33章 33 胡涂王三郎 王翁见识还是多一些:“炒土,把土里的湿气炒干。用熟土拌上石灰铺路,以后路面才不长杂草。” 贾妪:“值当的?长草就长呗,长草拔了就是,你看看,一天天得烧多少柴火?啧啧啧。” 王二郎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王翁白了老妻和儿郎一眼:“拔?一修道就修出好几里,下场雨草全冒出来了,你拔啊?” 众人一想那个画面,立刻觉得耗柴也没那么心疼了。 待到归家时分,熟土堆跟生土堆泾渭分明,石灰、土尘弥漫半空,王葛一家人全都紧捂口鼻快速走过,不再逗留。 将到家门,王菽念叨:“三叔一天都没去田里,也不知叔母头疾好些没。” 小贾氏瞥眼王竹:“人家亲儿郎都没担心,要你惦记?” 王菽垂头、脸红,王竹生气的加快脚步,越过从妹王菽。 不同寻常的是,王大郎正扶着门站在门坎里侧,一副侧耳焦急的模样。等他听到动静,王翁也迈进来了,拉下了脸:“大郎咋站这?三郎呢?” 王葛一看就知道出事了。 果然,王大郎急的回声“阿父”后,探出手问:“阿葛呢?” “阿父。” “虎宝,你编的东西是不是放在杂物屋?张家今天驱着车过来,姚氏头疾正厉害,就使唤你三叔去杂物屋取她捎回娘家的东西,到了晌午你三叔才把拿了些啥东西一说,才知道可能把你编的东西也拿走了……” 王葛在这几句话中,已经将姚氏处心积虑谋划的恶心事搞明白了:先假装头疾,再留下三叔,姚氏定是跟三叔说,她要捎回娘家的东西在杂物屋哪个位置,三叔就都挪到张家牛车上了,这样一来错都是三叔犯的,谁也怨不到姚氏身上! 推开杂物屋,果然,南瓜食盒和窗席子都不见了!幸亏六角竹扇小,她一直放在卧房用着,得以保住。 王翁大发雷霆:“那竖子呢?还不滚出来!还有那蠢妇!” 东厢房中只有王蓬、王艾的哭声,王竹畏缩在门口,不敢抬头,不敢回屋。 王大郎还在期盼是他想岔了:“虎宝?东西还在吗?” “没有了。” 王大郎气的拐杖敲地,大声道:“三弟和姚氏去追张家的车了,可脚力怎么能撵上牛车?” 王翁气的咳嗽几声,吓得王二郎赶紧给阿父捋心口。 贾妪还在杂物屋不死心的翻找,急声中带着哭腔:“这可咋整呦?明天十五,万一货郎卡着日子来,阿葛拿不出货,以后人家肯定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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