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妇听得老伴摔了,又见他伏在儿子背上不见动静,已经慌得脚底发虚。 等进了屋子,灯光下再看老伴模样,险些站不住。 老汉瘦削脸上全无血色,颧骨跟额角还有被撞出来的青紫淤痕,摔伤的右腿在地上无力耷拉着,不能动弹。 许是察觉到吓着老伴了,苏老汉抬起头来,苍白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温声说,“别慌,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儿。喏,这是卖柴火换的半袋子面,拿去放好。” “咱回来半道上木车打滑了,爹为了保住这袋面才摔的。”苏大闷声搭了句,没敢多说当时惊险。 雪地难行,他们回来的时候天黑了更不方便看路,木车打滑翻下斜坡,爹为了保住面袋子差点被木车砸中脑袋。 苏老妇眼尾发红,颤着从那只青筋虬曲的手中接过布袋,里面半袋子面粉沉甸甸的,她没有斥骂老汉不要命。 因为这袋面粉,是全家好长一段时日的口粮。 老汉保的不是面袋子,是全家人的命。 “老大,把你爹扶床上去,老二,你去请郎中,大香,烧锅热水。”吸了下鼻子,苏老妇再开口已经恢复冷静,嗓门依旧如往昔,中气十足,有条不紊,干脆利落。 被大儿子背进房的老汉闻听,还扭着脖子肉疼挣扎,“不用请郎中,我没事儿,别白废银钱——” “你闭嘴!” “……” 苏老汉立刻安静如鸡。 小辈们各自领着使命散去。 刘月兰在房里听到对话的时候就挣扎着下床了,这时候抱着甜宝刚走出房门,被老妇一声吼吓得打了个激灵,差点又缩回房里。 他们苏家从老到少,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婆婆生气发飙。 等婆婆去放面袋子了,刘月兰才靠近公婆房门口,朝里担忧轻问,“孩他爹,公公怎么样?” 苏老汉尚在嚷嚷,“没事儿没事儿!一个个瞎操心,我自己什么情况我能不清楚?” 苏大,“爹你就闭嘴吧,待会娘听到了你还得挨骂。一把年纪了逞什么强?” 巴掌拍肉的声音顿时啪啪响起,“混账东西!路上怎么跟你叮嘱来?让你别说别说,一回来就竹筒倒豆子!不是你多嘴我会挨骂?!” 刘月兰默默捂着女儿耳朵,哭笑不得。 搁这问不出什么来,刘月兰先回了房。 把闺女放到床上掖好被子,她在床尾矮柜底下翻了片刻,掏出个巴掌大的小木盒。 坐在床畔安静等了会,男人被恼羞成怒的公公赶出来了,刘月兰把男人叫进房里,打开木盒,掏出里面存放的一对银耳环递给他,“待会郎中来了,你把这个抵诊金跟药钱。家里这光景,娘手里肯定拮据,她又不是个会跟儿子媳妇开口的,你机灵些。” 苏大看着那对细耳环,五味杂陈,“媳妇,这是你的陪嫁……” “我平时也不戴这东西,放着不过是死物,行了,别多话了,公公伤势怎么样,严重吗?” 知道媳妇好意,苏大咬牙把耳环收下,家里的情况也不容他拒绝,“爹的腿伤比较严重,腿骨可能折了……媳妇,这耳环我拿了,以后一定还你对更好的。” “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你去看着公公,我不方便过去。” “嗯。” 夫妻几句小话后,苏大离开,房里只剩下娘俩。 房外不安静。 三小只因为爷爷受伤了,闹闹哄哄的。 大人也里外忙活,烧水,给伤者擦洗,整吃食…… 刘月兰心里静不下来,遂又把女儿抱紧怀里,似乎这样就能找到个支撑,心里更踏实些,“甜宝,爷爷受伤了,你是个有福气的娃儿,娘跟你一块祈愿,让爷爷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甜宝眨眨眼睛,不懂祈愿要怎么祈。 自己不会说话,不会走不会跑,唯一会的就是给梨子。 可是她唯一能给的,阿奶又不要。 人真是太奇怪了。 以前别人对她扎针动刀的想要她的东西她都不给,现在她自愿给了,居然有人不愿要。 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她看着阿娘:你教我怎么祈愿。 阿娘叹息看着窗外,“不知道你二叔请到郎中没有。” 甜宝:你别看窗,你看我,给你梨子可以祈愿吗? 阿娘,“希望你阿爷的腿没事儿,伤筋动骨一百天,老人遭罪哩。” 甜宝:你倒是说怎么祈愿呀! 阿娘,“唉。” …… 母女交流失败。 甜宝眼睛一闭,扎进空间去了。 坐在硕果累累的梨树下,甜宝小手捧腮,仰头看着满树梨。 伤了腿要怎么治?要吃什么? 她除了梨什么都没有,这么一想,其实她什么都帮不上阿爷。 那个看着她时会笑眯眯的,眼睛很慈祥的老头儿。 这时候甜宝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实验室那些穿白大褂的还拿她研究了好几年,真是一群蠢货。 第10章 解燃眉之急 在空间里坐着也是坐着。 百无聊赖。 甜宝视线放远,落在一溪之隔的对面。 那是一片广袤田野。 跟她上次进来时看到的一样,没再发生变化。 肥沃黑土上生长满绿色植物,一开始甜宝以为那是菜园子,现在再看又不像。 那些菜她一个都不认识。 菜园子最里边的绵延苍山,依旧云缭雾绕,半遮半掩,透着危险与神秘。 这里太大了,大得像个小村庄。 只是这里没有房子,只有土地和山。 甜宝轻轻叹了声,小大人般蹙起眉毛,颇为苦恼。 给她这么大的空间有什么用?她除了知道旁边的梨子果能吃,其他东西她压根不认识,不知道能拿来干嘛。 要是被坏人知道她有这么古怪又神奇的东西,她又得被拿来研究一回。 真没意思。 起身拍拍屁股,甜宝赤着脚丫子淌过小溪,踩上对岸黑土,走到菜园子旁近观。 边看边摇头。 奇形怪状的红色菌子,她知道有颜色的菌子都是有毒的,不能吃。 长着紫色花朵的藤蔓,这种是野草,反正她见过的能吃的青菜都不长这样。 白色莲花?不能吃。 小红果?长得挺好看的,让它继续长吧。 …… 溜达一圈,没找到一颗能吃的青菜,甜宝肉眼可见失望。 她是想帮家里的,她尽力了。 这个空间好废。 至于往山上走走,甜宝压根没想。 太远太高了,甜宝爬不动。 离开空间前,甜宝回到梨树下,惺惺相惜的抱了抱粗壮的老树干。 “只有你最有用,谢谢你,老梨。” 空间无风,树影自动,枝叶摇曳娑娑声响,似对娃儿的回应。 …… 郎中请来了。 给苏老汉看过伤后,在他腿上做了简单包扎,写下一张药方让苏家自行去镇上药铺抓药。 “骨折了,接下来需得好好将养。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切勿乱动。” “我那里药材不齐,有些药材需得到镇上药铺去买,你们照着药方开药即可。” 苏家人皆神情认真,把郎中的话一字一句谨记,“石大夫,还有什么别的需要注意的地方,您请一并说了,我们好生记着!” 石大夫闻言笑道,“不用太紧张,伤者除了骨折,幸而未有伤着其他,只要按时给伤处换药做好包扎,在床上好好躺着避免乱动影响骨头重合便可。” 苏家人这才小小松了口气。 眼见大夫收拾药箱准备离开,苏大苏二双双上前一步,各自从怀里掏出物什递到他面前,异口同声,“石大夫,家里家贫,您看用这个抵诊金可行?” 但见兄弟二人手里,一掌心托细银耳环,一掌心托嵌银簪花。 苏大苏二对视,“……” 苏老妇掏铜板的手还没拿出来,顿在那里,“……” 她是俩货老娘,能认不出他们手里的东西? 都是俩儿媳妇嫁进家时带来的陪嫁,以前日子再难,她也从没打过儿媳嫁妆的主意。 怕是儿媳妇知晓她手里拮据,所以各自拿出来给家里解困的。 都是向着家的孩子。 石大夫看到那两样物件也怔了下,随后摆摆手笑道,“乡里乡亲的,这次过来也仅开了个药方,诊金就算啦。” 同一个村子,村里各家什么光景,大家伙都心里有数。 但像苏家如此友爱和睦的家庭,却是处处都少见的。 免一次诊金,当结一回善缘。 石大夫抱着药箱,拒了苏家追着交诊金,含笑步入夜间风雪。 苏老妇想了想,到底没再追出去。 不是她贪这点小便宜,老伴的腿需得拿药,到时又是一笔银子,家里早已捉襟见肘。 “待日子宽松些,到时候再把这份人情还回去罢。” 苏大苏二点头,又各自将手里东西塞给老娘,“娘,这个你先拿着,顶过这段时间,总要先把爹的腿养好。其他的日后再说。” 苏老妇沉默须臾,嗯了声,“以后,娘把月兰、大香当闺女疼。” 苏二撇唇,“不一直当闺女疼么?娘您要不说这句话,我都快忘了我才是亲的。” 幺宝耳朵灵敏,爷奶房里的对话,她不用故意去听,也能听个一清二楚。 这句话音落下,紧接传来二叔故意搞怪的哀嚎。 二叔又被阿奶揍了。 不过空气里让人难受的氛围,也因二叔挨揍,悄然散去。 刘月兰自然也听到了小叔子故意逗婆婆开怀的鬼叫声,压低声音跟怀里闺女笑语,“你爹肯定给你阿奶递扫帚了。” 幺宝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会,粉嫩嫩的小嘴,唇角往两边咧了咧。 她知道了。 昨晚下梨,二叔给阿奶递棍子。 爹今天就给阿奶递扫帚。 爹在报仇哇。 刘月兰瞧着女儿小脸上展出的纯净笑颜,惊喜轻呼,“呀,娘的甜宝会笑啦!” 甜宝顿住,“???” 她笑了? 娘乱讲,她没笑哦。 为了肯定自己没有笑,并且不让娘继续笑话她,甜宝小拳拳一挥。 昏暗逼仄的小房间里又开始骨碌碌满地跑梨。 刘月兰亲眼看着地上滚动的梨子越来越多,笑容渐渐僵硬。 甜宝满意了,这才收手了。 地上的梨已经多得想进来的人没法下脚。 苏大苏二两人拿箩筐来捡,最后捡起整整两筐。 苏老妇看着把大箩筐堆得冒尖的梨,心尖儿颤,她甜宝的福气哟!这得折去多少! 除了躺在床上下不来的苏老汉,苏家其他大人围在箩筐旁,皆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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