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地?我年轻力壮,顶得住!这算什么冷?我一点都不冷!倒是你,英年早衰!” “……”要不是担着水,他在后头给这货一脚丫子。 “老大,照这天气估摸,入冬后肯定更冷。咱是没事儿,老爷们撑得住,但是娃子们冬衣肯定不够。”苏二说到正事了,“甜宝跟仨崽子都正长着,三五个月蹿一截,去年的衣裳今年已经穿不着了,还有爹娘,年纪大了身子骨也比不得咱经扛,咋整?” 这事儿苏大也头疼,他思虑片刻,锁眉道,“得想法子给他们备棉袄子,回头等断刀大人跟毒老起来了,我找他们寻摸寻摸去,要是能换到新棉,家里那些肉干先都拿去换了。” “咱这次疏忽了没赶早,要不芦苇荡那片芦花撸下来,也能将就用。” 他们缺的不止冬衣,还有褥子棉被,可以说过冬的东西,家里都缺。 一大家子今年春才到的徒北山,对这里地域气候不了解,不知道这地儿冬天有多冷。 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芦苇荡的芦花已经被人薅秃了。 连杆子都没剩。 兄弟俩齐声叹息。 大家都过得苦,都在想尽办法的熬下去,这事儿没法说。 心里压了事,弟兄俩都愁了脸,接下来一路没什么话。 到家门口时,恰听到对面那间空屋子传出开门声。 兄弟俩扭头,跟里面走出来的人对个正着。 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打,罩了件半长不短的外衫,身量挺高,有些消瘦。 看来三十岁上下,普普通通的五官眉眼,眼神闪烁,长两撇八字胡。 苏二视线几乎立刻往下,看到对方脚是着地的才收了惊。 这屋子建好后空了好多天一直不见主人家住进来,大清早冷不丁的从里开门钻出个人,真的挺吓人。 来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身子瑟缩了下,眼睛闪躲得更厉害,不敢正眼瞧人,连身子都不自然的偏到一边。 “你是新来的邻居吧?我们就住你家对面,我叫苏大,他叫苏二。以后相互照应照应!”苏大扬起笑脸先爽朗跟对方打招呼,表达善意。 果然,他开口后,对方似乎放松了些许,腰背微躬习惯性卑微姿态,“我我叫长冬,在城里干干活,听人说徒北山住着能安全很多,所所以来这里搭个屋子……相互照、照应……” 男子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信心极为不足,说到最后眼睛又不敢看人了。 听对方说在城里干活,又看这副模样姿态,苏大无声叹气。 他去过内城两次,对城里的民生了解要多些,城里长期受欺负的普通人,就是这般。 苏二却是对新邻居能在城里干活更感兴趣,“嘶!你不得了啊大兄弟!居然敢在城里干活!能在那儿待的都是有本事的!你在城里干些啥?” “不不不我我没啥本事,就靠点手艺混饭吃,我、我弹棉花的。”接连有人引话头,长冬有问必答,也察觉到了对面不是城里那些动辄舞拳头的恶霸,说话渐渐顺畅许多。 “弹棉花的?!”苏大苏二异口同声,眼睛噌地亮起。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眼里皆露出喜色。 他们前头还愁棉衣棉被呢,果真想啥来啥! 这不就来了么? 打瞌睡送枕头都没这么让人感动啊! “大兄弟,你搁城里弹棉花,那些棉花卖不卖?不是,换不换?” “卖的,换不换我需询过掌柜……”长冬被俩人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想把自己缩进屋子里。 苏大苏二急急伸手,大喝,“兄弟别跑!有事商量!” 长冬,“……”他现在有点不、不太想商量? 没得商量,他被兄弟俩热情的抬进了苏家小院。 下晌。 风云城。 望鹊楼坐落在风云城城南中心地段,四周大街小巷阡陌纵横,位置得天独厚。 楼中生意极好,即便是在流放地这种地方,楼中每日食客也络绎不绝。 顶楼,沁凉秋风穿过窗棂闯入室内,掀起垂坠轻纱,拂过白衣男子颊边细发,又倏而溜走。 熏香浮动,琴音铮铮。 长冬跪在男子身后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男子修长指尖轻按琴弦,琴音止,他起身踱步,缓缓走至长冬面前,清越沁人语调懒懒传出,“抬起头来。” 长冬抖得更厉害,僵硬抬头。 这一抬,便也瞧着了男子真颜。 身量极高,有些消瘦。 肤色极白,一双狭长黑眸,眸色幽冷,如隐于暗处狩猎的毒蛇,只这双眼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唇色又偏红。 五官组合在那张冷白面庞,俊雅又阴柔。 然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主子看到他的瞬间,脸色刷地黑了一层…… 第86章 本座去学学怎么弹棉花 将人遣走后,室内琴音又袅袅响起。 片刻,铮地一声。 百晓风修长指骨重重压在琴弦,偏眸,一字一顿,嗓音发冷,“他为什么要长、胡、子!” 灰衣长随现身跪地,“主子息怒!断刀跟毒不侵不是等闲之辈,想要不引起他们怀疑又能让小苏家主动接近,寻个普通手艺人最是合适。眼下临冬,家家户户都需过冬储备,长冬恰好会弹棉花,又在成衣行做事,是最合适人选!” “城内普通人多的是,就寻不出一个长得不那么磕碜的?” “主子,可是会弹棉花的只有长冬一个……小苏家正缺棉花及衣被,是以甫认识就对长冬很是热情。最重要的是,所有手艺人里,只有他跟主子身量身形最接近。” 百晓风闭眼,宁心静气,再睁眼时情绪已经隐没,恢复常态。 “让他把胡子剃了。” “……” 下令后,百晓风从古琴前起身,走到靠墙位置,按下墙边花架上机关,进入内室。 身后暗门自动合上,隔绝了外界目光。 内室极为简洁,只有书案、木架、及一些分装的古古怪怪的材料。 百晓风扯下碍事广袖白月袍,走至木架前,将上头摆放的材料挑挑拣拣。 打模具,材料上冻,上模雕刻。 不出半个时辰,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呈现在他手中。 待他再从内室走出,已然换了张脸,身上白月袍也换成了灰扑扑的粗布短打。 普普通通五官眉眼,身形消瘦,俨然是另一个长冬。 “如何?可有破绽?”百晓风单手负背,懒着声调问还跪在地上的长随。 长随抬头细细打量一眼,低头,“主子妙手,跟长冬别无二样!” 就是少了两撇胡子。 还有,神情姿态不够卑微…… 百晓风淡淡睨低头的人,折扇一摇,举步往外走。 “主子?” “不用跟着了,本座去学学怎么弹棉花。” “……” …… 徒北山山脚黄土路,小甜宝走两步跳一步,再停下来看看自己小脚印。 玩得不亦乐乎。 天气凉了,大人担心娃儿冻着,给她套了好几层单衣,也不讲究,里长外短。 “甜宝,来回走了几次了还玩?跟毒爷爷上山,爷爷带你找菊花去!” 甜宝扭头,看地上。 她特地踩出来的小脚印被毒爷爷大脚丫子给盖了。 甜宝,“不去,菊花我有。” “毒爷爷,我以后比你大!”她指着那个大脚印,信誓旦旦。 毒不侵背着手在娃儿身后亦步亦趋,为了配合小崽儿,脚步放得极慢。 闻言,老头哼哼翻白眼,“你已经是小祖宗了,还要大到哪儿去?你唯一超不了的也就毒爷爷这把年纪了。” 娃儿脑袋一歪,眼睛弯成月牙,“嘻嘻!” 毒老头也弯了眼,“哼。” 黄土路两侧是一座座茅草屋,比起刚来那会多了不少,沿着路两边依次往里建。 正是下晌,住户们菜园子里活计早上已经干完了,这会都猫在家里长蘑菇。 听到外头小娃儿笑声,跟小苏家熟悉了的胆子稍大些的李小小跑出来,又不敢靠近,手里拿着个烤山药,伸长胳膊远远递出,“甜宝,刚烤的山药蛋,可香哩!吃不吃?趁热吃更好吃的!” 甜宝一蹦一蹦走过去,接过外皮烤得黑乎乎的山药蛋,立刻沾上一手灰。 她也不嫌弃,另只小手在怀里掏啊掏,掏出一颗绿色小丸子递过去,“李叔叔,回礼。” 李小小哪敢要小甜宝的东西,两手连摆,“不不不!” 毒老头站在原地没过来,住在这一片的人看到他就躲,他才不上去讨人嫌,“拿着呗,我特地做的药丸子,甜的,入口即化——” 话还没说完,李小小已经咻的蹿回屋里,连院门都关上了。 毒不侵嘴角抽抽。 玛德。 这真是糖豆子!虽然也是药材做的,但是没毒!没毒! 李叔叔不要,甜宝又把糖豆子收进怀里,小手把烤山药剥皮,分开两半,另一半大的给毒不侵。 “哟,这会不要大的了?” “大的毒爷爷吃。”甜宝歪着脑袋,笑眼弯弯,“回礼。” 毒不侵心里跟泡了糖水似的,那个舒畅。 小崽子,嘴毒的时候是真毒。 甜的时候也是真甜。 反正,就合他毒不侵的胃口。 爷俩你一口我一口比赛似的啃山药蛋。 半个巴掌大的山药蛋分两半,两人愣是吃出十几口的量。 “毒毒毒老……小、小甜宝……”颤巍巍招呼声从后飘来。 一老一小回头。 新来的邻居抱着个大麻袋,挡了半张脸,眼神依旧闪闪躲躲不敢直视人。 早上在苏家小院打过照面了,毒老看他一眼视线就落到了恁是招眼的大麻袋,“扛的棉花?” 长冬躬着身子点点头。 “扛就扛呗,你遮着脸做什么?” “我、剃、剃了胡子,嘴上有点凉,还、还不太习惯……”大麻袋下降些许,露出男子嘴上无毛的脸。 毒不侵立刻脖子后仰啧了声,“本来就普通,剃了胡子扔人群里更找不着了,还不如长着八字胡有特色。” 长冬,“……” 两人脚边,小奶娃认同的点点小脑瓜,“毒爷爷,有特色。” 毒不侵大笑,当宝是在赞他,“就数你最有眼光!走!咱找断刀去,让他在城里带两块料子回来,给你做新棉衣!这一身长叠短的忒难看了!” “不难看。”甜宝不服。 阿奶给她穿的,不难看。 “毒爷爷说错了,不是难看,是不够暖!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得要细棉的更软,小女娃穿红色,红色好看!桀桀桀桀!” 老头把崽子拎起甩上肩头,顷刻飞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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