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被成太后打下来,派人呵斥了一顿。 这件事当初闹的动静不小,元澈被迫看了好久。所以也有些许印象。 后宫的事,和宗室没得太多关系。乍一听内命妇难产,好几个宗室有些一言难尽的撇过脸去。 元徵皱了皱眉,显然不高兴内给事拿这种事当众说。 卢世妇满打满算年岁十三四而已,谈不上多少美貌,纳入宫中只是因为她的出身。平日召见也少,只是在嫔妃们照着位置高低轮流侍寝的时候,见过那么两回而已。 他听说年幼的卢氏怀孕,都是毫无半点感触。让人照着宫中往例,赐下东西,就没怎么管过了。 现在卢氏难产,把这种事放到明面上,在元徵看来多少上不了台面。妇人生产这种脏污事,不到最后结局,就不应该拿到众人前说。 “陛下要不要过去看看?”元澈的位置离天子最近,他身体向天子的方向略略倾过去,“卢世妇毕竟出身范阳卢氏,于情于理,还是去看看比较妥当。” 元徵心头涌上一丝不悦,士族再如何,也是臣子。这天下就没有君主非得迁就臣子的事。 “不必了。朕不会医术,去了在那儿也是于事无补。” 他说罢,叫内给事将奉御等人全都派过去,“不管什么药物,一并听用。” 此事似乎也到此为止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之后,又有人来报,说是卢世妇难产血崩没了。 妇人生产原本就是将性命压在刀上的事,世道喜欢娶生育过的寡妇,也有生育过的女人更容易渡过生孩子这一关的考虑在里头。 卢世妇满打满算十四岁都不到,进宫才几年的功夫,才刚刚长大那么点,就死在了生孩子上。 卢氏一门折进去一个孙女,却半点好处都没捞着。 元徵只是吩咐了一句厚葬,其余的没有别的叮嘱。 元澈回府,明棠没有出来迎接,她无所谓他什么时候回来。反正回来的早,她笑盈盈的说他顾家,心里记挂她。回来晚了,她也不生气,说他辛苦。 也只有舅母在府里的那几日,为了在长辈面前装相,她曾经出来迎接过几次。后面舅母回长安了,她也就干脆恢复到了老样子。 他让侍女带路,一路去寻她。 这会的天,已经开始热了。在屋子里待着闷得很。多数时候,明棠会在外面走动。毕竟府邸这么宽敞,当然是要各处都走一下。 她看着池子里的鱼正开心,鱼都是元澈在地方做官的手下人,派人大老远的送过来。 池子里的鱼浑身金白,鱼鳍泛红。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游来游去,她手里掰着一小块已经发硬的胡饼,丢到水里,看着水里的鱼儿抢食。 正玩着,一双手臂从背后绕过来,把她抱了个结结实实。 家里有资格有胆子,对她出手的人只有那么一个。 “回来啦。”她一手捏着胡饼,空出一只手拍拍元澈扣在她小腹前的手掌。 元澈脑袋都压在她的肩膀上,沉闷着不说话,明棠察觉到他的不对,“宫里遇上事了?” 元澈点点头又摇摇头,“今日在永安殿在陛下面前,听内给事禀报,说卢世妇难产死了。” 后宫的世家女太多,明棠缓了下才把名号和人对起来。 “她不才十三……” 明棠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致。元澈在她身后抱着她,握住她的手腕。她手腕凸起一块骨头,他摩挲了好会,“我怕。” 世俗都默认女子生育这一关难过,就算富贵如天家,也一样要靠天给命。 元澈见状,不禁有些畏缩。他不敢让怀里的人也去冒险。虽然佛说人有千百世,就算人死了,魂魄也会转去下一世。但他就是不想。 人死了就是死了,没了就是没了。任凭那些僧人说得有多好听,改不了事实。 “我也怕。”明棠很实在道,“我这个人最怕疼了。” 她回过身来,手掌贴在他的脸颊边,“不过这种事,我们说了也不算。” 她豁达的很,“今天在宫里因为这件事吓到了?” 说起来也好笑,元澈是个什么人,别人可能不清楚,她清楚不过。披着温良的一层皮,下手狠起来,绝不留半点后路。他竟然也怕,让她有些想不到。 “你把我想的太坏了。” 元澈抬眼,暼了她一眼闷声道,明棠哈哈笑了两声。 “怎么可能!”她提高了声量,把他的双手包拢在自己的手里。还温柔小意的揉了两下。 “我就是觉得你这样一个英雄人物,刀口舔血都不在话下。没想到会怕这个。” 元澈不说话了,他把自己整张脸埋在她的掌心里。 明棠见状,少不得柔声好生安抚一番。她手掌在他的背上和哄孩子一样拍了好久。 范阳卢氏的孙女在宫里地位不高,但不代表范阳卢氏的门庭没落了。宫里还是有表示,将人从最低一级的世妇追封到了上六嫔的位置。 另外丧事也是办的有模有样。算是将身后的哀荣给了。 明棠作为外命妇,也到宫里走了一圈。 身后哀荣就是给活人看的。死了的人已经死了,不管有多风光,听不到也看不到。全是给活着的人的。 毕竟只是内命妇,不是皇后。外命妇去,也不必逼着自己当众嚎啕痛哭。只是在人前稍稍擦擦眼下,就算是尽到了职责。 明棠起身,掉头撞见了梁贵人。 那边是卢氏的主母,突然没了个女儿,即使再压制,也难免呜咽出声。 一片哀戚里,梁贵人满面的春风得意,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清河王妃。”梁贵人并不在意卢家姑嫂们那克制压低的啼哭。 她的身份远在卢氏女之上。平日里就算见到,卢氏女还要低眉顺眼的给她行礼。就算追封了上六嫔,依然还在她之下。她能过来已经是纡尊降贵。至于让她和那些卢氏妇一样,和真死了姊妹哭丧着脸,大可不必。 “我已经有多日没有见到王妃了。”梁贵人亲密的拉住明棠的手。 明棠顶着梁贵人那认真的打量,后背上不由自主的汗毛倒竖。梁贵人从妆容发髻到衣着打扮,和她当年怎么看怎么相似。若不是两人并不是长得十分相似,明棠都有对着往昔自己的诡异感。 宫外外命妇对这个梁贵人得宠的缘由都摸不着头脑。明棠站在她面前,对这个内情知道的一清二楚。 “最近府内事有些多。”明棠稳住心神笑道,“让贵人挂念了。” 梁贵人握住她的手,话语里透出了十足十的亲密,明棠动了动手腕,想要把自己的手掌给抽出来,谁料梁贵人根本不是弱不禁风的病美人,手里很有几分力气,她哪怕使了点力气,也没能挣脱开她的手掌。 “我可想王妃想了好会了。”梁贵人亲亲热热的拉住她,唇压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今日恰好遇见王妃,正好陪我一块儿到外面走走。” 梁贵人话语很轻,声量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得见。 梁贵人看了一眼那边越发悲戚的几个妇人,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转头和明棠笑笑,到殿外去。 明棠可真的不想到大太阳底下去! 洛阳的夏日哪怕比不上南边,但也有几分威力。殿宇深广,哪怕不用冰,人在里头也很凉爽。到外面去轻晒日头,明棠恨不得马上陪着卢家姑嫂们一起哭。 哭的累了,还有宫人送冰酪呢。 明棠觉得自己面上神情已经再明显不过,可是梁贵人依然笑意盈盈的将她带到外面去。 殿外种这不少的树木,树木长势不错,茂密树冠将日头遮掉大半,可还不如在殿内凉爽。 “王妃应该多来宫里走动。”梁贵人在明棠耳边轻声道,“多陪伴太后。” 明棠脸上笑着,心里一撇嘴。恐怕就是太后才不想她入宫呢。 她只是道,“若是太后有吩咐,妾一定鞠躬尽瘁。” 当然这话只是说着好听,明棠可没打算为着哪个人去点燃自己。嘴上说说,表明自己一心为公。 反正太后身边人那么多,真的有这个机会,怕不是打破头,用不着她去表忠心。 梁贵人听了就笑,“我就知道王妃一腔忠心。” 她走了几步突然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点隐约的难堪。 “贵人怎么了?”明棠问。 梁贵人面带羞敛,压低了声量,“我癸水好像来了。” 明棠看了看左右,梁贵人握住她的手,“我这就去更衣,劳烦王妃在这儿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明棠还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到殿内坐着。 “贵人……也太强人所难了。”明棠反手握住梁贵人的手,言语真挚,“外面太热啦,我在外面站着,怕不是还没半盏茶的功夫,怕是要一头晕过去啦。” “贵人这么喜欢我,断是看不得我晕过去的,对不对?” 明棠双目炯炯,看得梁贵人面上笑得颇有些艰难。 “这……自然是看不得的。” 梁贵人一手拉住明棠,“是我思虑不周全,王妃还是和我一块去比较妥当。” 梁贵人就近寻了个偏殿更衣,明棠没有和她呆在一块儿,而是在不远处休息。宫里的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只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身份停下来休息。 她在宫里没有那个身份前呼后拥,只有自己一个人。梁贵人留了两个宫人还有两个内侍,来伺候她。 殿宇深广,外面烈阳高照,殿内却有阵阵凉风。明棠坐在风口,等到身上的热气过去了,想起元澈说过防风胜于防贼。 他总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道理。不过听他的那番道理,多多少少又有益处。 她从风口上挪开,自顾自的在侧殿里走起来。 稍稍走了半圈,明棠察觉殿内安静的有些异样。她往后一看,原本侍立在那儿的宫人内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候幽深的殿内,竟然只有她一个人。 明棠皱了皱眉,正准备掉头往外去,一个朱色的身影从外面踱进来。 “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元徵的嗓音让明棠悚然一惊,她马上拜倒。 “起来吧。”元徵摆摆手,“朕记得你以前就不耐烦行这种大礼。这个时候除了你我之外,也没有什么人,就不必讲究这些了。” “君臣有别,不能不讲究的。”明棠微微抬首。 话才说完,她飞快的从地上起来。地砖寒凉,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往肌理钻,很不舒服。 “陛下可是来找梁贵人的?”明棠问道。 元徵唇角挑起抹笑,“她有什么脸面,能让朕亲自来找她?” 这话说得太过不留情面了,明棠伫立在那儿,“那陛下来这,没有人服侍很不妥当。臣妇这就叫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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