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是第一次,嗯?” 难道不是?郗薇羽睫微闪,有些疑惑。 “......”被她这么看着,他当然不能承认。 帝王耳尖微烫,好在天黑什么都看不见。 郗薇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明明重点是说以后像从前那样相处的,他一个帝王,她一个臣女,两人其实八竿子打不着一块,但为什么说着说着倒有点像是在讨论事后感了? 她还在整理情绪想着怎么把话题给拉回去,那边李赢开口了,“你是女子,第一次对你来说才是很重要吧,为什么你可以当完全没有这回事?” 是因为那个人是他吗?如果是李亘,她还会像现在这样恨不得撇得干干净净吗?又或者说,她觉得那是一个污点,她选择遮起来,然后准备干干净净再去跟李亘在一起? 李赢一时说不上来哪个答案更让他生气,眼中戾气陡生,看她没说话,他低头靠近了她,声音自牙关里被挤出来似的,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呢?” 他靠得近,吐字呼吸之间,郗薇能闻到他唇齿间那熟悉的淡淡薄荷水味,她是不排斥这个味道的,相反还有些喜欢。 但她也知现在是个什么场景,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撒了个谎。 “因为我不是第一次啊。”其实也不算撒谎,上辈子她跟李亘是有洞房的,虽然不怎么愉快。 少女杏眼盈盈,顾盼间光辉流转,似是无比坦诚,带着一丝天真的残忍。 “所以陛下,那晚的事情,您真的不用有任何负担。”
第14章 ◎还请你不要多想。◎ 水面波光粼粼,一时有些刺眼,李赢松开了手。 他想问一句“是谁”,那个跟她第一次的人是谁,但是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必要,是谁可能满上京都知道。 不过是场露水情缘罢了,他轻笑了一声,突然觉得这两日的旖思旖念像个笑话一般。 或许他真的对她不知不觉间太过关注了些,但被她这样说出来实在是......他是帝王,他也有他的骄傲,知道是一回事,坦然承认很难。 甚至他更愿意相信也许她说的是对的,他只是因为从前没有经历,所以一时得了滋味才会意乱情迷。 他退后两步,扯了扯唇角,“衡阳,你是不是对朕有什么误会?” “那日是你求着朕帮你,但第二日你就说了当做无事发生,朕当时就同意了,至于今日,早上确实是朕犯了糊涂,将你当成了侍寝女官,不过你打了朕一巴掌,也算是两清。” 他顿了顿,“至于这衣服,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朕的表妹,朕出于爱护才礼赠于你,还请你不要多想。” 他说这些话时一本正经,郗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她在想些什么啊,她琴棋书画诗词歌文样样不通,还爱出门闲逛瞎出风头,拜于灵犀跟郗素锦所赐在上京也算是声名狼藉,谁会喜欢她啊,李亘不会,李赢更加不会! 想明白了这点,她突然如释重负,本来两辈子的事情就有够复杂,若再加上李赢...... 她从来没有忘记他的狠辣,虽然那并不是针对她,但她作为被殃及的池鱼,实在是不敢在搅和,况且她现在因为大长公主的事情脑中一团乱,这样回到原点就很好,她也有时间去思考今后该怎么做。 看她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李赢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她连装都不会装一下。 “皇祖母不是让你给她带幽昙回去么?”他找了个台阶。 “李顺儿!” “奴才在。”李顺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廊庑尽头,手中捧着一个洒金青花盆,上面用绢纱细细密密的罩了起来。 传闻这幽昙只在夜深时开花,遇光则谢,花期最长一个时辰。 眼见着耽误了这许多时候,郗薇赶紧接了过来,“多谢陛下。” 她又朝李顺道了句谢,连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 李顺赶紧忙不迭摆手,指了个小内侍送郗薇回慈宁宫。 眼见着两人的背影飞快的消失在夜色之中,李赢转身便往反方向走。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待确定人都走完了之后,在谁都没有注意的花丛深处,有两人悄悄走了出来,不是前来找邓三的妙玉主仆是谁? * 郁翠宫。 宜兰为妙玉一边贴着额心的花钿一边恭维道:“娘娘长得可真美,若不是整日穿着这身道袍,只怕就是素来以美貌著称的衡阳翁主也比不上您。” “就你会说话,”妙玉点了点宜兰的嘴唇,“邓三失踪了,我空有美貌又如何?还不是得一个人住在这冷冷清清的郁翠宫。” 忽然,妙玉抬起了头,“邓三失踪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衡阳那边也是,发生了这种事情,这一点动静没有就很奇怪。” 妙玉自妆奁中拿出了一个锦盒,随手敲击着。 宜兰有些怀疑,“娘娘,您说那晚上会不会衡阳翁主根本没跟临江王一处?但那晚宴上王公大臣都在,只临江王离开过呀,应该没有其他人吧,不过临江王确实没待多久就回来了。” 越想越不对,妙玉也想起了一事,“陛下中途离开,直到宴毕才回来,而衡阳可是直到出宫才出现的,今日也是奇怪,陛下跟大长姑母向来不睦,可是听说衡阳在路上晕倒,还是李顺亲自送过来的。” 宜兰眼皮一跳,“娘娘,您说......有没有可能那晚上邓三出了意外,是遇上陛下了?” 妙玉猛地站了起来,“刚刚在太液池畔,看陛下跟衡阳的距离,挺近的,可惜李顺他们守在边上,咱们不敢离得太近,不然定能听清他们说些什么。” 不是她多想,上京从不缺少美人,皇帝李赢登基三年了,年纪也不算小了,可从未见他对哪个宫人贵女假以辞色。 皇帝跟大长公主关系不好,按照常理来说,他跟郗薇是不可能那般亲近说话的,平时是不可能,但若是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 妙玉心头巨骇,但同时她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嫉妒,不会吧,郗薇运气这么好?这种事都能碰上皇帝? 不然怎么解释临江王府跟大长公主府都没有动静,不然怎么解释郗薇找她质问?还说不想嫁给李亘了,妙玉额头冒汗,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她的心里突然酸得冒起了大泡儿。 原来皇帝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冷情冷性,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能经得住那种诱惑? 邓三到底只是个卑贱的人,虽能给她一时抚慰,但哪里能跟九五之尊相比? 如果......如果郗薇能,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长得也不比郗薇差,甚至还多了些风情,还有出家人跟堂嫂的身份...... 妙玉打开了锦盒,看着里面躺着的晶莹剔透的药丸,心中突然涌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 郗薇捧着幽昙回到慈宁宫的时候,东暖阁依旧灯火通明,想来还在等她。 她抄了近道想往暖阁侧面进去,不料路过窗牖下时,却听到太皇太后略带愠怒的质问声。 “阿令,如今比不得从前了,你还是得认清时务,不管他认哪支为主祀,你让那些老臣去闹就罢了,你自己何苦还掺和在里面?好好当你的富贵闲人不好吗?” 听这语气莫不是大长公主已经回来了?郗薇原本提起来的脚又收了回去。 果然,那头语带不服的女声传来,不是大长公主又是谁。 “母后,父皇跟皇兄的江山,咱们拱手让人也就罢了,若是连祭祀都要把他们的牌位挪开,孩儿日后还有何面目去见父皇跟皇兄?当初若不是您跟侄儿嘱他嗣皇帝位,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了。” 太皇太后捏了捏眉心,“那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当初你让他嗣太子位,礼法上也说不过去,那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跟你也是姑侄,你说你没脸见父兄,依哀家看,这不过是你不想放权的理由罢了。” “您要这么想我也没话说,”大长公主赌气道,“不过是又如何?父皇传下来的江山,本就理应在咱们手上。” 她投生在皇后的肚子里,是孝帝的嫡长女,打小受宠,又经过了哥哥跟侄儿两朝,权势滔天,可是尝过了权利的好处,她又怎肯轻易放手。 但观少帝,也不是个甘心做池鱼的,不过登基三年,朝中已然有了能与她分庭抗礼的势力,她若不及时放手,天家无情,只怕下场不会太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皇太后知她是个软硬不吃的臭脾气,忍不住叹息一声,“罢了,哀家老了,管不动你们了,如今衡阳也大了,哀家看着她与皇帝般配得紧。” 大长公主哼笑出声,“母后,您也别费心思了,这事儿就算我同意,皇帝也不会同意的,更何况衡阳喜欢李亘那小子,我看他也挺好。” 临江王府虽然也姓李,但这一支跟嫡支历经十几代血缘已经远了,按照祖制,到李亘这一代,临江王府就该除爵了,但因着他帮大长公主找回了女儿的缘故,他顺利将临江王府又承续了一代。 照理说从前的大长公主是看不上临江王府的,但是自跟李赢离心离德,她突然发现与其去扶一个血缘近的正统,不若扶个旁支,这样别人不仅不会以为理所当然,还会为她马首是瞻。 于是她也就顺了张太后跟江太妃的意,愿意撮合郗薇跟李亘,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李亘势力有限,听话倒还罢了,不听话也方便去父留子。 虽然郗薇自小没有养在她的身边,她也膈应那个贱人柳诗情养了十三年,但到底是她的女儿,生下的孩子跟她有血缘,若她打小养着,感情自是不一般,最重要的是,好拿捏。 太皇太后有些生气:“你当哀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衡阳虽在那人身边养了十几年,到底是你的亲骨肉,你过不去那个坎儿也就罢了,她是无辜的,你又何必还拿她当工具?阿令,你真是被宠坏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长公主撇过头没有做声,太皇太后无法,只得打感情牌,“哀家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折腾几年,就想看着儿孙满堂大家都好好的,你明白吗?” 大长公主也不是有意要气自己母亲,于是也缓了口气,“我知道的,但是母后,你真当那李赢是你亲孙子?当初他那父王就是个白眼狼,现在看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我的计划若是成功了,只要衡阳跟李亘结合,生下的孩子才是既姓李又有咱们的血脉。” “最重要的是,那孩子将由我亲手养大,我也不用看着衡阳就想到那贱人。” 只怕这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这么多年她一直放不下当初那件事,太皇太后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了,阿令,你要是实在过不去那个坎儿,不如跟怀瑾再生一个?” 大长公主没有做声,但是郗薇自窗下透出来的光影,能看见她正高高的抬着下巴的影子,不需要看见,郗薇也能猜到她定是满脸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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