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时候祖母的身体已经很不好,给她和孟瑜山定下婚约后,便去世了。 褚映玉想到这些,难得有些失神。 当年祖母去世之前,曾将她叫到面前,告诉她,已为她定下和孟家的婚约,希望她以后长命无忧。 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她也觉得祖母是疼她的,祖母知道父母不喜欢她,才会为她定下这桩婚约,以免等她长大后,父母随便挑个不知好坏的人将她嫁出去。 至少,靖国公府是她的外祖家,孟瑜山当时已经十岁,勤奋好学,稳重自持,看着就不是那些纨绔子弟,日后若是自己嫁给他,定然过得不差。 直到现在,她方才明白,祖母当年为她定下这桩婚事,可能不仅仅是爱护她,还有其他用意。 她有很多疑惑,有很多未解之事,很想问问祖母。 可惜祖母已经不在,无人能给她解惑。 褚映玉诵完经,去隔壁的偏殿抄经书,将之供奉在寺庙里,直到时间差不多,便去客院歇下。 连续几日,褚映玉都在寺里认认真真的诵经、抄佛经。 日子过得乏味而虔诚。 直到这日,不知哪家的女眷也来到香山寺上香。 褚映玉刚从佛堂出来,便见到前方的院子里,松柏树下站着一个少年郎。 少年体魄健壮,面容英俊,有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勃勃英气,天气虽冷,他穿得并不多,修身的锦衣衬得他英姿焕发。 光是这外形,就是个极出色的少年郎。 在她从佛堂出来时,那少年的眼睛就看过来。 因是在寺庙里,她的衣着打扮极是朴素,宛若出水芙蓉,明净纯澈。 褚映玉淡淡的望了一眼,瞬间明悟这人是特地来看自己的,再略一想,便已猜出他的身份。 果然,就见那少年上前。 他有些紧张地说:“这位姑娘,打扰了,在下左家五郎左明尚,陪长辈来此上香,不慎迷路……” 迷路的借口很好用,香山寺虽然不算小,但也不至于大到能让人在这里迷路。 褚映玉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左明尚的声音渐渐地变弱,英俊的脸浮现些许赧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极为拙劣。 问清楚他要去的地方,褚映玉给他指明路,拐角就到了。 左明尚的脸又红了红,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搁,最后在人家姑娘平静的目光中,只能落荒而逃。 左明尚匆匆忙忙地来到一处斋房,左家的大夫人和儿媳妇赵氏正坐在这里喝茶。 两人看到他毛毛躁躁的,都有些想笑。 “可是见到人了?”赵氏笑问道。 左明尚挠了挠头,然后红着脸点头。 见他这模样,便知他是相中人家姑娘了,左大夫人和赵氏不禁一乐,心里十分高兴。 左明尚是左家年轻一辈的弟子中极为优秀的。 当初为了左明珠,左老夫人要牺牲左明尚的婚事,大伙儿都不同意,但架不住老夫人实在疼孙女,坚持己见,最后拗不过她,只能无奈应下。 左明珠是左大夫人的女儿,她也是疼爱女儿的,可要牺牲三房的五郎,她心里十分愧疚。 从静安郡主那里听说褚映玉要来香山寺上香后,左大夫人便决定过来看看这姑娘,顺便也让左明尚见一见。 如今看这孩子自己也相中了,她们心里总算松口气。 这事也是静安郡主同意后他们才过来的,不然哪里好意思贸贸然去见人家姑娘,未免太过失礼。 原本静安郡主这当娘的应该也陪同一起来,等他们到了这边,才听侯府派过来的人过来说,她有事脱不开身。 左大夫人也是个门儿清的,如何不知道静安郡主偏心,对长女分明就不上心,心里难免有些可怜褚映玉这姑娘,怨不得他们老夫人提出要补偿褚映玉时,长平侯府压根儿都没争取,就直接答应了。 赵氏笑道:“听说褚家这大姑娘的规矩是极好的,模样也不错,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静安郡主和长平侯都是俊男美女,有这样的父母,女儿自然是长得不差的。”左大夫人也笑着说。 “这可真不错,以后褚大姑娘嫁过来,有个这么漂亮的弟妹,我们都有眼福了。” “……”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看左明尚,见他挠着头傻笑,不禁摇摇头。 ** 长平侯府的车驾抵达皇宫后,静安郡主坐在马车里,低头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方才扶着丫鬟的手下车,然后递牌子进宫。 守宫门的侍卫没有拦她,让她进去了。 直到进入皇宫,走在安静的宫墙之中,静安郡主略略定神。 只要宫里的贵人没有拦着她,不让她进宫,事情还是有转寰余地的。 迎着凛冽的北风,静安郡主却丝毫感觉不到冷,她心里积着无数的事,沉甸甸的。 抵达慈宁宫,静安郡主求见太后,却不见太后身边伺候的狄嬷嬷出来,出来的是一个年纪较小的宫娥。 宫娥道:“长平侯夫人,太后娘娘不见您,请您回去。” 静安郡主神色一变。 虽然她嫁给了长平侯褚伯亭,按理是应该称她一声长平侯夫人的。但因为她是皇室御赐的郡主,是以太后更喜欢叫她的封号“静安”,宫里的人也大多跟着叫她静安郡主,极少会叫她长平侯夫人。 静安郡主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了颤,然后默默地跪下来。 宫娥见状,想说什么又闭上嘴,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宫殿。 此时天寒地冻,静安郡主跪在慈宁宫外,路过的宫人看到这一幕,各种探究的视线投过来。 有同情的,也人幸灾乐祸的,更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宫里的人精可不少,先前昌乐公主进宫找太后哭诉时,便隐约有消息传来,后来荣亲王妃也匆忙进宫,现下还在里面跪着请罪呢。 现在再看静安郡主同样匆匆忙忙地进宫,以往她进宫时,太后都会第一时间让人将她请进去,如今太后却不见她,静安郡主也不敢走,甚至直接跪下来,便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静安郡主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这些年,她能讨得太后的欢心,得太后抬举,在宫里也算是得脸的人,宫人们也处处笑脸迎逢。 何时受过这么大的罪? 静安郡主跪得头昏眼花,膝盖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浑身冷得宛若冰棍,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只是默默地受着。 到底养尊处忧这么多年,静安郡主跪了一个时辰,身体就承受不住,软倒在地。 她狼狈地趴在地上,啪的一声,一根簪子摔在雪地上。 没人敢去扶她,宫人们默默地看着,静安郡主只能靠自己勉强地爬起来,咬紧牙关,重新跪好。
第28章 赐婚 不知过了多久, 静安郡主只觉得自己全身好像都没知觉,先前那传话的宫娥总算出现。 宫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长平侯夫人, 太后娘娘让您进去。” 好半晌,静安郡主被冻得僵硬的脸庞终于多了些波动。 她的双眼迸射出亮光。 静安郡主知道自己赌对了,只要太后还念着母亲庆阳大长公主当年恩情, 太后对她还是有几分宽容的。 静安郡主想要起身, 却因跪得太久,身体被冻得僵硬麻木, 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双腿一软又跌了下去,还是宫娥伸手扶了一把, 将她扶起来。 “多谢。”静安郡主感激地朝那宫娥说。 宫娥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到底还是念着静安郡主往日对他们这些宫人还算和气,低声提醒一句,“荣亲王妃也在。” 静安郡主心弦一颤, 总算明白为何太后这次对她如此不留情面。 荣亲王妃比她先进宫,能想像她会说什么,左不过是先将荣亲王世子摘出来,再将过错都推到她的女儿身上。 靖安郡主迈着僵硬发麻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天气冷, 慈宁宫里烧了地龙,帘子一掀,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静安郡主刚从外面进来, 身体冷若冰棍,这会儿被热气一薰,喉咙就止不住发痒, 差点咳嗽出声。 她勉强忍住,上前给太后请安,同时瞥了一眼旁边跪着的荣亲王妃,对上荣亲王妃仿佛欲要生啖她的表情。 荣亲王妃素来在太后、皇后面前都极得脸,作为亲王妃,这京城里能让她跪的人不多,以往过得风光无限。 然而因这次的事,她也受到牵连。 在昌乐公主进宫哭诉后不久,得到消息的荣亲王妃也匆匆忙忙地进宫,比静安郡主来得还要早一些。 长平侯和静安郡主怨怪荣亲王世子诱拐他们的女儿,荣亲王妃又如何不恨毁了自己儿子的褚惜玉。 在荣亲王妃心里,褚惜玉就是个不检点的狐媚子,都有未婚夫了,居然还去勾搭其他男人。她的儿子素来守礼,一定是被狐狸精蒙骗,否则哪里会做出抢夺堂兄未婚妻这种事? 荣亲王妃憎恨褚惜玉,也深恨静安郡主教出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要不是在太后面前,只怕她见到静安郡主时,就忍不住上前扇她几巴掌,以消心头之恨。 太后的年事已高,殿内烧的地龙比较旺,静安郡主刚才在雪地里跪了许久,这会儿又被殿内的热气薰着,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虚,冷热交替,让她十分难受,脑子有些昏沉。 但她不敢晕厥,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 静安郡主没理荣亲王妃,请完安后,便开始向太后请罪,“太后娘娘,臣妇之女做错了事,罪该万死,臣妇不敢为她求情,只望太后娘娘莫要气坏身子……” 说到最后,她哽咽地抬起头,关切地看向太后。 太后原本沉着脸,看到进来的静安郡主,便想到褚惜玉所做的事,一腔怒火便憋不住。 然而,看着磕头请罪的静安郡主,再听她一片殷殷关切之情,神色有些复杂。 她气道:“静安,你糊涂啊!惜玉那孩子也是个糊涂的!” 静安郡主又磕了几个头,流着泪道:“娘娘说得是,是静安教女无方,教出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儿,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说到最后,她痛哭出声。 旁边的荣亲王妃看得冷笑连连,倒是明白静安郡主此举的用意。 她也不向太后为做了丑事的女儿求情,更不提七皇子,而是直接让太后降罪褚惜玉。 好一招以退为进! 不愧是庆阳大长公主的女儿,懂得如何让太后心软,不过她以为太后心软就没事了?别忘记了,还有圣人和皇后呢。 太后看她狼狈的模样,心里多少是有些难受的,又恨铁不成钢。 若是其他事,看在死去的庆阳大长公主的面子上,她也就轻拿轻放,直接揭过不提。可是这次关系到七皇子陆玄愔,世人都在看着,若是不狠狠地惩处一番,七皇子的面子往哪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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