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姚溪道:“是我自己愿意做的。” 日日呆在家中也怪无趣的。 孟氏没说话, 孩子们的事她一向不怎么干涉的。 到了二月初三, 卫景平离京后, 这天傍晚,周如梅带着杜茹来找姚溪,娘仨在一处说体己话,周夫人问女儿:“溪儿你跟平哥儿这是怎么了?” 他俩这都成亲快一年了,不见姚溪的肚子有动静不说,卫景平接二连三去往外地,难不成小夫妻俩婚后相互瞧不顺眼? 周如梅担忧得一连几日都睡不踏实。 “娘,”姚溪低头说道:“我们挺好的。” 卫景平性子温和,婚后她俩都没有红过脸,一直和和美美的。 周夫人摆摆手让杜茹出去玩,末了瞅着姚溪的肚子问她:“溪丫头,那你为何这么久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姚溪:“娘,其实我也不想那么早生,顺其自然吧。” 周夫人叹了口气:“我是怕平哥儿急。” “他才不急呢,”姚溪说道:“他更想晚点……” 去年年底那会儿,她的闺中手帕交裴盈盈临盆时难产,生了四天才产下个死胎,受不住打击,过年的时候姚溪去看她,人病歪歪的瘦得跟纸片一般,好似就剩一口气儿吊着了。 卫景平得知后抱着姚溪安抚道:“女孩儿家年纪小自己都还在长身体呢,不适合生育。” 加上古代医疗条件不行,对于早孕的女子更是雪上加霜,风险太大了。 她那天听完他的话忍不住哭红了眼,听多了“传宗接代”,“不孝有三”之类的话,一嫁人连娘家人都只管催着女子赶紧生个儿子,有谁会心疼女子诸如年纪等问题,适不适合生育呢。 反正妻子如衣裳,没了再娶一房就是,即便像裴盈盈那样的世族裴氏,家中的女儿难产了娘家也不能抱怨婆家什么。 姚溪心道:自家的相公却会替她着想,这不是嫁得良人又是什么。 周夫人:“……” 既然女婿不急,她就放心了。 “就算他不急,”她又道:“总是不在一处也不是个办法,你这次该跟着她去镇江府的。” “娘,”姚溪笑道:“镇江府那一带和绍兴差不多,我见得多了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日后他去龙城府办差,我必是要随行的。” 真想去看看卫景平十四岁那年一手开垦出来的龙城府是什么样子的。 周夫人见她眼睛黑亮,顾盼神飞的,不像和夫君不和的样子,在心里悄悄安慰自己半天这才放心地道:“那就好。” 娘俩又说了些正通钱庄的事,这时候杜茹进来了:“娘,阿姐,”她手里攥着一根金雕的羽毛:“红袖又跟金小灿打架了,红袖拔了金小灿的羽毛剔牙呢。” 姚溪赶紧对外头吆喝:“小灿,红袖,不要打架。” 杜茹咯咯地笑了:“阿姐家真好玩。” 这时候正通钱庄的伙计来请姚溪:“夫人,陆先生让小的来瞧瞧您得空不?” 姚溪对杜茹说道:“你玩着吧,我去钱庄瞧瞧。” 等她换上掐腰的窄袖衫裙出了门,杜茹无不羡慕地道:“娘,阿姊忙得可真带劲。” 不像她,整日在家中不是陪老太太抹叶子牌就是和丫头们学做女红,枯燥死了。 …… 二月初春,绿柳才黄。 卫景平带着卫五月一路南下,陆路转水路,水路又转陆路,六日后才抵达镇江府。 同乡兼同年晏升早撬了班守在城门口等着接人,但他眼睛实在是不好,卫景平骑马进城到了客栈,他还在城门口傻等呢。 “哈哈哈,晏兄啊,”后来晏升找到客栈,卫景平笑道:“你是不是来了镇江府过分用功,眼睛近视没?视物模糊吗?” 晏升以前就常听卫景平说“近视”二字,一点儿都不陌生地怼他道:“卫四呀你要是个美娇娘我定一眼能认出来,在我眼里,糙老汉子长的都一个样,脸盲呵呵。” “脸盲”二字也是从卫景平口中学来的。 卫景平:“……” 他糙了?老了? “说吧,”晏升要笑不笑地说道:“卫大人突然大驾镇江府,有何贵干呀?” 卫景平:“来找你商量点事情。” 晏升苦瓜脸:“卫大人免开尊口。” 他这个闲散官儿可是什么都不想做呢。当初选来这里当州判就图个清闲,谁也别支使他。 卫景平:“真不听?不兴后悔哦。” 晏升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抖了抖:“徐泓说你在新昌府要挟他开办了一家钱庄对不对?” “你不会也要我开办一家吧。” 卫景平:“在下正有此意。” 晏升:“你可以走了。” 卫景平:“我往哪儿走?”这是他订的客栈套间好不好。 晏升尬了尬:“我走。” …… 二人磨了会儿嘴皮子,晏升说道:“你们户部开办钱庄,怪有名气的,镇江府的商贾富户都知道。” 是容易在此地开办起来的。 “嗯,”卫景平胸有成竹地笑道:“只要开起来必定有生意。” 晏升:“别光说公事啊,走请你吃镇江府的清蒸鲥鱼。” 卫景平:“早听说这道名菜,被你这一提起,馋了。” 而后他换上常服,和晏升一道出去吃饭。 除了清蒸鲥鱼外,还叫了份东乡羊肉,后面配上一碗锅盖面,胃里熨帖了,卫景平想再和他聊聊钱庄的事:“晏兄……” 晏升却捂着耳朵跑得飞快:“……” 不过次日,他来得很早:“给你物色了个好铺子,快跟我走去租下来,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倒也不多意外,卫景平就知道开办钱庄这件事是个人都知道这铁定是送政绩的来的,晏升大概率会应承下来。 跟着晏升去看了他选的铺面,位置、面积都很不错,卫景平当即拍板定了下来。 因为有三家钱庄铺垫,镇江府的正通钱庄铺子还在装潢中,就有人来问存进银子的事对于钱庄来说,这就意味着要加紧印制银票了。 卫景平跟晏升求一副富贵花开的图样:“京城的正通钱庄的银票是顾夫子画的,平遥县的是吕栋画的,新昌府是徐泓徐兄动笔的,镇江府的就请晏兄来执笔吧。” 陆笺和特制的墨则是由卫景平亲自带过来的,够他们用上一阵子的。 “嚯,”晏升拿手指试了试陆笺,很是惊讶:“这纸里面不会熔了金银吧?” 卫景平:“这是陆先生的绝密,我也不知。” 晏升啧啧两声,又拿起锭姚墨:“这墨也罕见,看着是黑色的,遇到光照就泛紫色,光这纸和墨,只怕就没人能仿制出来。” 卫景平说道:“再加上晏兄的真迹,更是无人能仿制了。”凑齐陆笺、姚墨、晏画,银票的防伪性能必定杠杠滴。 晏升:“我可没说给你作画。” 不给润笔费绝不松口。 户部侍郎,三品大员,比他一个小小的州判的俸禄高多了,见面就要敲卫景平竹杠的。 “这两锭墨晏兄看看,”卫景平从另外一个包袱里取出两锭:“不知能不能入你的眼啊?” 这两锭墨通体油润欲滴,晶莹若黑玉,嗅来有淡淡的龙脑香和麝香的气味,这是墨铺去年大卖的墨品。 市面上大抵是见不到这样的极品的墨的,晏升两眼放着贼光:“卫四,你在镇江府开钱庄的事齐活儿了。” 为了这两锭墨,让他干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都行。 卫景平:“这是墨铺新出的‘龙香墨’,我专门给晏兄带来的。”说着,他把两锭龙香墨放到了晏升手里:“换晏兄一幅墨宝。” 晏升喜滋滋:“别说一幅墨宝了,从此我为你鞍前马后,办妥钱庄的事,怎样?” 卫景平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要不然他怎么不选别的地方,偏来了镇江府呢。
第219章 水太深 (“本官担心他们从咱们钱庄借了银子出去,转手又放了高利贷。”) 镇江府是当朝南北漕运的转运要冲, 又是江南织造养蚕桑的重镇,商贾之富裕, 百姓之乐业,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地方没少给朝廷上税赋,是个金主爸爸。 当地的几家钱庄,只要不是濒临倒闭在摆烂的,哪一家都是 车马盈门, 看起来生意都很红火。 正通钱庄镇江府分号正式开业的前一天, 晏升带着卫景平在大街上闲逛:“这里民间高利贷很多, 你说咱们一年才3分几厘的利息银子, 会不会断了旁人的财路?” “当然会, ”卫景平说道:“会招人恨的。” 晏升:“……” 那他以后是不是出门都得带五六个家丁了,省得被人套了麻袋扔水沟里活活淹死。 “不过晏兄放心, ”卫景平说道:“那些常放高利贷的身上一般都背着事儿呢,要是知府詹大人治下严明,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对户部开的钱庄使绊子。” 镇江府知府詹益书在当地是名声还不错。 多少逼债逼得欠债人家破人亡, 又有卖人家女儿逼良为娼的……那些人手段狠辣, 却又像阴沟里的老鼠, 坏事干多了,生怕哪一日知府大老爷清算他们的罪行, 给抓起来投到大狱中去。 一般说来是不敢跟官府争利的。 晏升一想是这么回事,他开怀笑道:“看来得麻烦詹大人了。” 门外传来衣衫窸窸窣窣的动静,一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阔步走来,到了门口站定问道:“卫大人在吗?” 他就是镇江府知府詹益书,因前些日子回乡祭祖, 一回来就赶紧来拜访卫景平了。 卫景平迎出来, 猛地瞧见一个五官干巴的男子, 微顿了片刻才道:“詹大人。” 晏升也对詹益书行了礼,笑道:“巧了,才将还在说詹大人呢。” 詹益书有些愣怔,但还是淡笑道:“不知道卫大人有何吩咐呀?” 卫景平就把正通钱庄的事跟他说了:“晏大人担忧咱们官府放贷出去的利息银子太低,断了本地放高利贷人的财路,他们会生是非,本官则以为詹大人的治下清明,不大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詹益书嘴唇翕动几下,虽然没拍着胸脯向卫景平说出“不会,绝不会。”之类的满话,但放松的表情显示了他并不担忧这件事:“卫大人这么说倒给本官提了醒,”,他瞧了晏升一眼:“晏大人得空将镇江府内放高利贷的契约理一理,看看有几家大户。” 是时候找他们喝个茶了。 “那就麻烦詹大人了。”卫景平再次朝他行礼。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位詹大人爽快过头了,总让人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自家人,就是用来麻烦的啦。”詹益书呵呵笑道:“听说卫大人乡试时的主考官是文婴文大人,下官当年会试是文大人主考的,论起来咱们可是有同门之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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