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已经接近十二点,家里一片漆黑。他开了灯,王山海依然躺在沙发上,没有醒来的迹象,安兰似乎没有回来。 他垂下了头,手下意识收拢至紧,那刻他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她拋下了你,将你弃于这无边的地狱。” 家里寂静,外面狂风暴雨,天在咆哮,闪电接二连三划破天空。他盯着沙发上的男人,缠绕在心头的怨恨渐渐加剧。 都怪王山海,都怪他,不是他的话,安兰就不会抛弃他,他就不会满身伤痕,他就不会孤身一人! 怨恨化成暴戾泄于身外,王恒眸中蕴酿起暴风雨。 “杀了他,你就自由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耳边响起残暴又诱惑的声音,他顺着那声音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站在沙发边。 “安兰都抛弃你了,你还有什么好顾忌!” “他醒来发现安兰跑了,你不会有好日子,不是他亡,就是你死!” “将刀尖对着他心口捅下去!” 但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水果刀抵在王山海心脏上方两厘米。 “你在犹豫什么!捅下去,捅下去,捅下去!!!” 恶魔般的声音又响起,他紧握刀柄,眼白上的红丝纵横交错,太阳穴猛烈跳跃,头像被人用铁锤捶了一下,头晕目眩且疼。 “阿恒!!!” 他侧头一看,是安兰,她没走? 在他恍神期间,安兰快步走到他身边,夺走刀子並扔掉。她眼眶红得能滴血,一句不发,拉着他的手就离开屋子。 他离开屋子时看见门口多了个药袋,又低头看拉着他的手,手背有一部分微肿,刹那间恍然大悟。 啊,她去了医院,没有抛弃他。 他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似是庆幸,似是茫然。 屋外停泊了一辆他说不出名字的名贵车子,正准备上车的李荣见到安兰出来愣住,关上车门问:“小兰,怎么了?” 安兰哽咽:“李荣,你能现在带我们走吗?拜托你……”李荣看了眼他们身后的屋子,拉开后座车门说:“上车。” 车上冷气十足,李荣见两人衣服都淋湿,调成暖气,车内一片肃静。 王恒几乎被安兰拽上车,瘦如柴骨的手力度异常的大,指腹带着厚厚的茧。他意识回笼,听到她的低语,声音带着颤意:“没事了,没事了……” 这声是说给他听,还是给她自己听? 应该是说给她自己听,她在怕他成了杀人犯。 此刻他才领悟到,其实他与王山海一样,骨子里一样的暴戾,长大的他会成为与王山海一样的人吧? 若真如此,他还是早点自我了断比较好。 ----
第55章 王恒到达兰京当晚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 一时梦见安兰抛弃他,一时梦见自己杀了王山海,满手鲜血,一时梦见自己还在挨打,背上火辣一片。 待他清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 “阿恒,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王恒垂头,凝视身上的被子,不出声。安兰摸着他的额头,在确认他有没有发烧。隔了会儿听不见回应,她又握着他的手说:“饿了吗?妈煮了粥给你,吃点。” 她捧着白碗,舀了一匙递到他嘴边。他不张开口,她维持了几秒后放下,眼眶微红问:“还是你有什么东西想吃?我煮给你吃。” “……” 安兰紧抓他的手,痛苦的低下头说:“阿恒,妈拜托你说句话好吗?” “……” 王恒依旧不说话,不给任何反应。李荣走入房间,一片寂静,他看王恒的眼睛,黯淡无光,空洞得像木偶,没有心。 “小兰,我有话想跟你说。” 安兰跟着李荣出房间,关上门,但两人的对话声不大不少传入房里。 “小兰,王恒应该是受了长时间的虐待,心灵受到极大创伤,才会这样不说话,不吃东西。刚好我有个同学做心理辅导,让王恒去看一下比较好。” “但是……” “你要是想说钱的话,我会解决,你也不想看着王恒一辈子都是这样。” “……好。” 王恒默默听着这番话,往后倒,头还有些疼。他蜷缩着身子,藏在床的一角落,闭上了眼。 明明离开了地狱,他怎么觉得现在的时光更难熬? 活着也好像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被王山海打死。 他在密不透光的房间待了一个星期,不吵不闹,不吃不喝。之后,安兰与李荣带他去了一间心理辅导中心,被诊断出抑郁症。 安兰得知后瞬间泪崩,李荣看着心疼,将她拥入怀中。他坐在诊疗椅上仰望两人,中间多了条线,他站在线外,无法跨越,成了局外人。 他的家从平楼,变成高楼大厦的十五层的某一个单位。 安兰牵着他的手低声与李荣说话,他盯着不断攀升数字。 他想,若从十五楼跳下去会变成怎样? 他坐在窗边,瘦如柴骨的两双腿悬于空中,两手抓住窗框,俯视高楼下的事物。人们小得变成一点,亮起一盏盏灯光,像繁星坠落人间。风吹抚着他的身子,衣服吹得鼓起。 他闭上感受着风,从这里跳下去,风势一定更为猛烈。 咔嚓—— 王恒睁眼回头,门缓缓打开,安兰与李荣的脸渐露。他们看着他坐在窗边,摇摇欲坠,失声许久,最终一声尖叫划破寂静。 “阿阿恒,你在做什么?乖,下来,别吓妈妈。” “王恒你有什么不高兴,跟我们说。你下来,咱们好好说话。” 两人脚步极轻极慢,哄骗着他下来,他回头低语问:“你们说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粉身碎骨吗?” 安母被他直吓哭,李荣急忙靠近。王恒腰上一紧,身子扯向后面。喘息之间,人就倒在温热的胸膛,看见了花白的天花板。 他又落入一个瘦弱的怀里,微微颤抖,肩头有了些湿意。 “阿恒,你为什么要做傻事?妈妈知道你疼苦,可你跳了下去,妈妈也活不成了!” 安兰停顿放开他,泪痕横纵,说“都是妈妈不对,没有发现你被虐打,也软弱不能立刻带你走。现在你安全了,不会再有人打你,王山海也不会找到我们,我们会过上好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妈妈没有你真的不行,你为了妈妈活下去好吗?” 你为了妈妈活下去好吗? 你为了妈妈活下去好吗? 你为了妈妈活下去好吗? 这句在王恒脑海里徘徊,像是被洗脑,他缓缓抬手抓紧安兰的衣服。 “好。” 这天过后,他应安兰所愿,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接受心理治疗。 一个半月后,抑郁症被诊断痊愈,安兰当场喜极而泣,他看着她这模样,似乎找到了些生存意义。 “妈,我能改名吗?” 安兰愣住许久,没想到儿子第一次拜托的事情是改名,不过是该改名。 “但妈不懂字,你有想法吗?” 王恒沉默,这个他倒是没有想过,李荣提议说:“没有想法的话,不如你在字典找找有没有喜欢的字,我去拿字典。” 李荣找出一本厚重的字典放在王恒手上,王恒的手立刻往下一沉。他将字典抬回房间,看了几天几夜,最后决定了如沐春风的沐,上日下成的晟。 晟可指中午12點鐘的太陽,光明熾盛,与沐合起,他希望今后的生活,一直浸润在阳光里,再无寒夜。 从今往后,再无王恒,只有安沐晟。 暴风雨过后生活回归平常,但这平常中又有些不同。 “刘宇哲,王恒退学了,你知不知道为啥?” “不知道,我跟他不熟。” “欸,怎么就不熟了,你们之前不是每天放学都凑在一起吗?” 刘宇哲皱起眉,不耐烦的说:“啧!我说不熟就熟!别来烦我行吗?!” 奥数比赛里他什么奖都拿不到,安沐晟却拿了一等奖,刘父知道后对他一阵数落。 不知道为何,他总比不上安沐晟,处处被压一头。 “不熟就不熟,干嘛发脾气?” “我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 “我妈和王恒的妈妈在同一间工厂工作,王恒的妈妈跟我妈挺熟,说王恒和他妈妈被家暴,他们应该是忍不住就跑了呗。” “真的吗?这么可怜。” “喂喂喂,你们听完就算,别说出去。” 刘宇哲手上的笔一顿,想起之前看见安沐晟被揍的事情,原来那男人是他父亲。 家暴…… 难怪他总是穿着长袖外套,外套像是纹在身上一样,他实在可怜。 刘宇哲唇角翘起,突然心生星点傲气。 虽然安沐晟成绩、学术成就胜他一筹,但他的家是破碎的,又窮,而他家世、财力都胜他一筹。 这世间终究讲究钱和家世,他不如他。 刘宇哲动笔,王恒走了,他便是最好的,刘父会对他赞赏有加,但他没想到他与王恒又在高中再见。 “王恒?” 安沐晟脚步一顿,侧头一看,刘宇哲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沉吟不语,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 刘宇哲脸色微沉,王恒在无视他? “你喊谁啊?他不是安沐晟吗?” “安沐晟?” “对啊,听说他是自考进来一中,没上初中,可厉害了。” “喔……” 所以说王恒初一学期末退学后就没再上学,还改了名字,现在叫安沐晟。 其实刘宇哲也差点认不出他,他与初中时的模样很不一样,五官完全展开,鼻梁挺拔,虽是单眼皮,一双狐狸眼却生得精致,细长的眼尾微翘。 衬衫一尘不染,一丝不苟的扣到最上一颗,冷傲孤清,眼睛勾人,是许多少女心中白衣少女的理想,包括刘宇哲喜欢的女孩。 “安沐晟,我请你喝酸奶。” 安沐晟皱了皱眉,低头看书冷漠的说:“我不喝,请你拿走。”□□笑脸僵住,又笑盈盈问:“那你放学有空吗?” “没空。” “你能不能抽点时间给我,五分钟就好。” 安沐晟指尖一顿,抬眸淡漠的说:“有什么话想说就现在说,没有的话请你离开。” □□小手攥紧,脸蛋通红,别人一看就明白她喜欢安沐晟要告白了。 “我……我喜欢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不能。” 拒绝不拖泥带水,如同安沐晟本人。 □□被无情拒绝,眼眶变红,泫然欲泣,安沐晟像是没发现,没有半点安慰,还戳心的问:“说完了吗?” “嗯……” □□咬紧下唇,转身离开,背后响起声音:“顺便把酸奶拿走。” 她难堪的拿走酸奶,似逃般跑出课室。刘宇哲刚好来找朋友,目睹这一切,心气不顺的篮球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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