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花,我说过的话你是忘了吗”,梦中人冷冷道。 王氏连忙使劲收紧麻绳,奈何迟一娘先她一步,将绳子从颈下拿开。王氏使了全身力气,绳子却套了个空,她再要套,迟一娘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 见此路不通,王氏抽了别在后腰的柴刀,朝迟一娘砍去,第一刀被闪开了,再一刀,正中左臂,王氏加大手上了劲儿,将刀往伤口深处挥动。 迟一娘借着这机会,一脚踹中王氏肚子,趁王氏吃痛,把刀抢了过来,一个前移,把刀架到王氏脖子上。 “我想,我说过的话你大抵是忘了。” 迟一娘的血,沾了王氏满脖子,被她磨利的刀刃,正抵着她皮肤,似乎要割穿它。 迟一娘比王氏高了很多,她俯视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妇人,王氏双手合十求她饶恕,她轻轻移动刀柄,镰刀在颈子上划开道直线,王氏和迟一娘的血融到一起,湿了王氏的衣赏。 迟一娘把把刀一挥。 王氏紧闭双眼。 被割断的一缕头发放到了沾血的王氏手上。 “王氏,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迟一娘拿着带血的刀出了家门,血滴了一路,她敲了阿花婶子家的门,叫了声花婶。 等花婶披了衣服,睡眼惺忪地瞧见她,当即惊呼:“王氏纵然是个天杀的,你也不该糊涂啊!” 迟一娘惨淡一笑:“不是我。” 那夜,大柱叔的白酒被平白消耗,好在伤口不算深,只是瞧着吓人,没等天亮,花婶夫妇二人便送了迟一娘进城寻大夫。 临别时,迟一娘拉着花婶的手:“婶婶,之后我怕是不会回去了,若你有事吩咐,便到城西萧巷第二家院子找我便是。” 花婶垂泪:“那王氏真是个歹毒的,苦了你了。” 王氏歹毒,却实打实的精明。她早就打听到,坡上的茶能买个好价钱,不出几年,便能给儿子备置间大宅子,可自家产业却全都握在外人手中,她想起那些掏心剁手的话还是心惊,只好偷偷打听些杀人于无形的方法,还没寻到法子,便听着宁儿受了委屈,这几年来她的憋屈顷刻爆发,才在夜里做了傻事,谁叫一娘那讨债的把她逼急了呢。 那天的月色下,王氏近乎扭曲地大笑狂笑癫笑着。 “走了好走了好哈哈哈哈哈哈哈”,惊得狗也狂吠起来。 ----
第6章 寻他 ==== 城中近来多了些外地口音的工匠,听说是,圣上要为太后建一座行宫,以表孝道,做天下人的表率。 望湖山水好,故而行宫就建在望湖北边山上,能纵览望湖风景,据说是从西南走水路运了木材,宫殿样式已由工部面圣,圣上下了朱批,等入春便要开工了。 正因为来了些外人,茶楼最近生意更好。 一楼大堂有说书人在讲时下流行的话本子,讲的是姓隆的将军遗孤,如何手韧仇人快意江湖的故事,叫壶茶,上碟南瓜子便能听上一天,说书人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惹得前排听众赶忙盖紧茶碗儿。 二楼为雅间,风光好不说,也能用些雅致茶点,有兴致的还能临湖赋诗,装饰不俗,颇有雅兴。 楼上楼下相照应,既有市井之乐,又不失雅致,堪称雅俗共赏,太守就曾夸赞:“大雅在于市井、乡野之间也。” 来了两位客人,迟一娘迎上去招呼,一看竟也认识,其中一位是先前救过她的壮士,她怀着好意将人引到风景好些的雅座,也不嘈杂。 刚一落座,年纪大些的男子便开口:“上壶雨前龙井,再来份新鲜鱼脍,其他干果点心随意上些。” “让您扫兴了客官,本店不供生食,这样,送您一份桂花糕,正应季,和龙井也是相配。” “折州城哪家酒家茶楼没有鱼脍?叫了你们掌柜的过来。” 男子把扇子“啪”的一声掷到桌上,一娘面上微笑,拳头却捏紧了些。 没等她继续说话,胡子壮士劝道:“周大人,想来我是吃不惯鱼脍的,就随她上些茶点吧,品茶要紧。” 迟一娘借着他的话退了下去,安排伙计给送去上好的明前龙井,到时按雨前结账。眼见店里忙,便自己端了茶点上去。 “谢过周大人,我自小订婚的女子,没等入门便去了,佳人逝去才数月,我怎能受大人好意,对不住她呢!”壮士苦笑道。 迟一娘走上前去,把茶点一一摆放,“两位慢用”。 临走,她又多看了壮士一眼,心想这人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数日后,太守府再订了明前龙井,老陈家中有事,便只有迟一娘去送,门房小厮引她去见管家。出了一道圆月门,便能瞧见折桥边上斜着长了棵鸡爪槭,火红火红的。 走过这道折桥,远远能看见一座六角亭,它以湖石为基底,檐角飞扬,像朵开得灿烂的百合俯垂着。 亭子里传来歌声,听着像陕北的信天游,却见不着人影,迟一娘也纳闷,等走得近些,又听见人语。 “头儿还会唱情歌嘞,是不是想家里的婆姨了。” “欸,头儿是个没成亲的,王二你莫乱说!” “头儿,我看你年纪也大了,咋个还没成亲?” “我十四岁就入了佛门,带发修行,娶媳妇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和尚也有花和尚嘛是不是七哥,嘿嘿。” 一人突然从梁上跳下,把一旁经过的迟一娘吓了一跳,那人却指了梁上的其他人笑道:“快些下来,莫要胡说了。” 此时虽是入秋,但仍旧有些热,男子却不着上衣,袒露皮肤是小麦色,迟一娘侧目多看了一眼,才认出这人不就是壮士吗? 今天的说法倒也新鲜,迟一娘不禁扯了扯嘴角一笑。 身旁小厮见了,解释道:“这是工部派来建造行宫的工匠,府上这处亭子年久失修,应了主人的请,他们过来瞧瞧。” 迟一娘冲小厮颔首,礼貌笑道:“原来如此”。 …… 算下来已离家数月,迟一娘心上总是不安,总觉得这王氏没闹出些事儿来,不像她的为人,王氏迟迟不出招,一娘也只得等着,心里还怀着王氏改邪归正、从头做人的期许。 可是,古人云狗改不了吃屎是有道理的。 等刚过完年,快要入春时,迟一娘临近傍晚才回家,没到门口,就见着门口等着的阿花婶子,一娘大跨步跑上前去,喊了声:“花婶!” 花婶也连忙上前,拉住一娘的手,急得跺脚:“王氏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怎就不放过你啊”,“一娘,要不是你叔拦着,我非得拿刀砍死这心毒□□儿黑的!” 一娘拉着花婶,开门进了院子,花婶嘴上骂王氏骂个不停,想来是气急了。 “她又要作甚?” “作甚?这毒妇要把你嫁给刘家村的财主做小的!他娘的,那狗财主半截身子都入黄土了,比你叔都大,上头还有好几个女人。” “都能当你爷爷了,呸,狗娘养的,软趴趴老狗一条还想当驴,就该剁了那东西,省得祸害年轻姑娘。” 花婶把手上的帕子是绞了绞,说到气处,差点把帕子都扯烂了。 王氏手上也就这些伎俩了,嫁错人仿佛就是对一个女人最大惩罚。 “是那财主找上她的?” “是你们迟家那个瞎了眼的族长干的坏事,那财主和他是一伙的,昨天就进了你家院子,今天就传出消息,要你过了十五过门。” “平日里瞧不出来,这迟二狗人模狗样,也是个肠子流脓滴坏水的烂货!” 阿花婶子说得是怒目圆睁,说话像炮仗一般,迟一娘被不禁一笑,觉得阿花婶子甚是可爱,附和道:“这三人真是蛇鼠一窝,凑到一处烂透了,真该叫王氏嫁了那财主。” “我的儿啊,你怎还笑得出来?”花婶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见一娘还笑,她急得又是噼里啪啦一串:“王氏不知道从哪儿打听了你在那什么茶楼做工,说是要来捉你!” “咱得赶紧收了行李跑了,我妹妹在宁城,你去避避?” 又连忙反驳自己:“不行,去年隔壁村有逃婚的,被抓回来是浸了猪笼的”。 “花婶,你也别急,总是有办法的”,迟一娘只有板着脸劝她。 “你说,她怎么就不放过你呢,唉,可怜见的孩子。” 迟一娘拉紧阿婶的手,“婶子,真是谢谢你了”,她想着夜色已晚,便留了花婶在这边过夜,跟她睡一铺。 一娘向来脚寒,盖了再厚的被子也捂不热,花婶无意间碰了她的脚,恼道:“你这孩子,脚怎么这么冰?” “花婶,我脚寒习惯了,没事儿,你快些睡吧”,花婶也没说话,侧过身子背对迟一娘,把身子弓成虾米形状,伸手把迟一娘的脚拉进自个儿腿弯处。 冰冷的脚像伸进了暖炉里,迟一娘也不客气,伸手搭住婶子的腰,声音有些嗡嗡的,她说:“婶子,你真好。” 听着花婶缓和的呼吸声,迟一娘睁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找不到光明。 女子必须嫁人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她反复告诫自己,但非要妥协?要如猪狗般被随意配种吗? 她早就有了看似稳妥的法子,但也只能在规则内找一个正常男人,看似自由,实际上也只是规则的献祭品。 世事如此,总不能叫古人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吧,落到现代,也没有再返古的道理。 其实迟一娘早就打听到,之前救她的壮士,是京里来的工匠,几个月来都住在城中官家的驿站里。 迟一娘近几日不再去出远阁,又交代老陈多聘些打手候着,自己每日下午过来驿站等着,来了几次,都没找到他人。 正站得脚麻,准备要走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等走近了,迟一娘扬着声音叫了声:“恩公!” 一行人都盯着她,仿佛个个都是她恩公。 迟一娘只好走到壮士跟前,红着脸问了句:“公子,能否一旁说话,有要事相告。” 身旁一群汉子都盯着他俩,胆大些的开始吹哨子,有人打趣:“头儿,这娘子莫不是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迟一娘脸烧得黑红黑红的。 “你们先进去吧!” 壮士边说一边带着迟一娘到一旁说话。 “请问姑娘有何事?”壮士比一娘高了一个头,觉得实在尴尬,她也不敢抬头瞧他。 “公子可记得涌泉村那日,从猪身上救下的女子。” “细想是有此事,不足挂齿,姑娘不必记在心上。” 迟一娘定了定心神,抬起头看着他说道:“公子可有婚配?” 那人本瞧着眼下女子的头顶,她一下抬头,双眼正对着,他别开眼,十分郑重地说:“我已成婚五载,家里还有两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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