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偷摸着上坡,看这冤家在作甚,原来是垦了片茶园,王氏大呼不妙,村里先前有人家是种过茶的,还是从云州选来的上品紫叶茶种,辛苦耕耘几年,结果那茶苦得很,不堪下口,想来这片地是不宜种茶的。 虽如此,王氏也不敢唱反调,只是叹了许久的气。 ----
第4章 种田日记 【明德十年春晴】 入了春,村上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育秧苗。家中有母猪的,此时也都临近生崽。 迟一娘先是一手操办了选种育苗事宜,见家中粪坑余量不多,又自作主张进城买了夜香,尽数挑去坡上,王氏心中恨得只痒。 一日,迟一娘拿了锄头要上坡,路过了阿花婶子家。后院传来一阵响动,她将锄头放在门口,只身进去。 进了后院,才瞧见阿花婶子与几个邻居围在猪圈旁,婶子嘴里念念有词,在念经呢。 圈里的母猪哼着气,肚子大涨着瘫在屎尿上,宫口一缩一开,想来是难产,这猪生的是头胎,生不下来倒也正常。 “嫂子,别念了”,一旁的女人嚷道。 “是啊,念得这猪都快没气了”,有人附和。 “我看啊,还是得快些请个产婆”,先前讲话的女人,戳了戳阿花婶子,阿花婶子不为所动。 此时,有人笑道:“猪哪有请产婆的道理?” “王家庄有个汉子,就能给猪接生嘞”,一消瘦妇人连忙辩驳,随即又建议:“阿花婶子,快叫你家男人去请这猪产汉才是要紧。” 花婶眉头一皱,骂道:“你们懂个屁。” 骂罢,念经念得更大声,要是母猪会说话,估计也得骂她主人,猪生未尽,何来超度的道理。 “婶子,你去拿点糖水,我瞧这猪快没力气了”,迟一娘隔着木栏瞧了眼母猪,转头跟阿花婶子说到。 “我的亲娘欸,人都喝不起的东西,你让猪喝。” 阿花婶子白眼一翻,这猪命数该尽,也怪不得她了。 “那就给喝些盐水吧”,想来也是一样的。 “快些去拿吧,花姐,死猪当活猪医吧。” “就是,猪崽卖了钱,难道还抵不上你几个盐钱。” 众人催促下,阿花婶子终是去拿了罐盐水来,翻身进圈,放在猪口边,猪哼唧哼唧叫嚷,开始喝水,不多时,一罐水被舔得干净。 喝了水,猪发力见涨,宫口缩得大了些,但猪崽仍旧下不来。迟一娘见不惯,也翻身进了猪圈,踩了一脚的猪粪。 她使劲推猪的肚子,将隆起往屁股方向推,阿花婶子也一道帮忙,两人一起使劲,猪痛得惊叫。 迟一娘挪了位置跪在地上,将手指探进母猪产道,这母猪是头胎,想来是产道狭窄了,手臂未必能伸进去。她正头疼,母猪一争气,便将小猪努到她手指边,迟一娘一喜,便借着母猪的发力,手指将小猪轻轻拖出。 头一个小猪带着黏糊糊的液体降生,这猪生得头黑屁股黑,和它母亲一般丑得惊人。 第一个崽下来之后,便好生了些,猪崽也不大,母猪陆陆续续下了十几个崽。 先前的看客,都聚在猪圈旁凑热闹,全然不惧猪圈的臭味,这小母猪一下十几个,瞧着甚是喜人。 迟一娘沾了满身的粪回家,阿花婶子要给她洗衣,她连忙拒绝奔了回家。王氏瞧见迟一娘这狼狈样,装作没看见,暗自里骂骂咧咧,这小贱妇才是最该裹了粪油炸的。 一月有余,阿花婶子上了门,筐里兜了只猪崽,公的,婶子也是贴心的,将猪阉了才送来,说是谢礼。 迟一娘在地里,王氏便做主收了下来,她也听人说了,迟一娘从那猪肚里活生生把猪崽子拽了出来,那母猪叫得,听得人心惊,王氏听罢,后背直发寒,可见那人真是个活阎王。 【明德十年夏小雨微风】 村头迟五家老婆子摔断了腿,已在床上躺了些日子。近来他家后院子里总有鬼号,了悟了悟个不停,本以为是他家老娘命不久矣,小鬼来勾人。 昨夜晚上刮风,迟五花钱请了道士,在他家后院真是捉到鬼了,听说那鬼,是个没鼻子的,脸上一块一块像石头一样。等套进网子里,那鬼才说话,只管迟五叫哥。 说到这儿,大伙就该明白了。 迟家小儿子也是个有孝心的,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他娘病了,赶忙从山上的麻风村跑回来,在后院喊娘喊了几天。 迟五当下抹了眼泪,催着媳妇儿给弟弟煮了热汤。他老娘欸硬是爬到了门口,要见儿子,迟五才背着老娘见了弟弟,三个人哭得撕心裂肺,比鬼还难听。 今早便听说,村里派了人把迟六赶回山上,那场面,可别提多揪心了。 【明德十年深秋 多云】 今年冷得快,想来马上就要入冬了,早起也能发现地上结了一层薄霜。迟一娘思前想后,拿了今年收下当柴火稻草,铺到茶树根下,也不知道有无作用。 【明德十一年夏雨】 今夏多雨水,想来今年的瓜果都该不甜了。雨一天天的下,河里、沟里的水也不停涨,听说邻村有一小孩就差点被水冲走。 城里也是如此,望湖泛滥,涨起来的水把整个折州城都淹了,前些年,望湖边兴起围湖造田,平日里看不出害处,等到雨季,湖蓄不了洪水,等到旱季,又存不了水,一时民怨沸腾。 于是,折州太守李岐,下令征召民夫,疏浚望湖。 征召令一下,村上各家须出适龄男子,迟家上无长父,只有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王氏犯难,虽说读书人不必服徭役,但儿子一无功名,自家也无背景关系,断是不能推脱的。 迟一娘见此,也不多说,拿了扁担便去村头,代替自家兄弟。 一去,才发现队伍里有不少女人,官府会补贴些银钱,人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做点事情呢。 乌压压一群人在湖边挤着,等走得近些,才听见了许多声音。 “嘿咻” “嘿” “嘿” 推车、扁担也吱呀吱呀叫着。 入眼的是,佝偻着的浑身上下没几片布料的男人们,他们矮小,肌肉却紧实,有着一股浑然的力量。 到了工地,她嗅到了淤泥厚厚的腥味,瞧见这泥巴附在人们的腿上、手上,草鞋往泥地里一踩,啪叽一声泥团挤开。 迟一娘负责将男人们挖出来的淤泥,挑到一旁,扁担吱呀吱呀响个不定,淤泥里含着水,从竹筐底漏成一条泥线,迟一娘踩在软泥上,一步一个脚印。 等到了午间,各家女人都来给男人送吃食,好不热闹。没人送的,自个儿一早便带了硬饼子。迟一娘属于既没有人送,走得急也忘了带。坐在一旁的大姐,见她可怜,便分了她半块饼子。 迟一娘也不客气,道谢接过饼子吃了起来,明天带了再还了大姐就是。 吃完歇着,一位年长些的汉子,抽出别在腰间的短笛,吸了吸气,清了清嗓子,开始吹奏。 笛子是青黄色,面上还沾了泥点,瞧着虽不精致,但看做工,显然是主人用了心的,这竹笛与主人皲裂、粗糙的手相衬得很。 笛声悠扬,迟一娘瞧了湖对面的高塔,灿烂一笑。 【明德十一年秋 晴】 连挖数月,望湖终于疏浚完成,淤泥堆成小山,数月后,竟生了草木,立在湖边别有风味,积土成山,文人雅士遂称此山为岐山,以颂太守李岐功绩。 时隔不久,有位姓苏的才子,在湖边的出远阁作诗一首,名震折州文坛。诗云: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就此,望湖也称西湖。 望湖疏浚,太守乐极,行夜宴,尽邀文人宾客,那苏姓才子也不例外,听闻那先生姓苏名西,成州人士,家贫,多年苦读未果,竟一朝成为太守座上宾。 连带出远阁也成了文人骚客流年忘返之地,出远阁是家茶楼,凭借苏诗的名望,生意兴隆。 【明德十二年暮春雨转晴】 早间有些雨,地上带一点泥泞,巳时三刻,山间涌着的雾气渐渐消散,太阳露头,是个好天气。 迟一娘带了草帽,在茶园里修剪茶树,想着明年春天茶叶便能收了。 前些年,她便选了些合适母本,在苗圃里生了几批茶苗,依次种到了坡上。茶苗入春后嫩得很,还被迟五家的老牛吃了些去,迟一娘找上门,他家才算收敛。 这会儿阳光正好,山间有微风,徐徐吹过茶山,卷起茶香,周边空气里还充斥着剪断茶枝溢出的清苦味儿。 待明年,这茶该更香。 【明德十二秋 晴】 阿花婶子家的柿子熟了,请了迟一娘去摘柿子。 阿花婶子家的柿子树,据说是她爷爷在时种下的,有些年头了,树皮也皱得很,果实高高挂在枝上,红彤彤的,很是喜人,引来了附近潜伏的许多鸦雀。 迟一娘挎着篮子仰头看树,花婶她男人大柱叔爬到枝丫上,拿了木钩子将树枝压下,一娘站到垫脚石上,将柿子收进篮子里。 站在一旁指挥的花婶婶,又挥手一指挂了满满果子的一枝,嘴里还一边念叨:“一娘,多摘些,我家柿子好吃得很呢!” “好嘞婶婶,都红得发透了,瞧着就好吃。” 还卡在树枝上的大柱叔,听了嘿嘿一笑,把重重挂着果子的一枝压下去,喊到:“来咯,快摘。” 大柱叔是个倒插门的,夫妻两人相处和乐,从不干架,花婶说东大柱叔不敢说西,背后被人嚼了不少舌头。 迟一娘也是个老姑娘了,迟迟找不到婆家,连带王氏,明里暗里不少被人戳脊梁骨,花婶专门还劝了一娘,让她莫怕,再有人说闲话,她便去撕烂那人的嘴巴。 ----
第5章 种田日记 【明德十三年春晴】 清明前,迟一娘采了一批嫩茶尖,找了师傅炒了,等退了火气,她拿了茶送到城里的茶楼,掌柜的尝了,称赞了几句。 一娘托花婶找了些手脚勤快的娘子帮忙采茶,炒了下来,数量也不多,尽数卖给了城里的茶楼,算下来,赚得不多。 【明德十三年秋 晴】 这天是月节,茶楼生意寡淡,没几个客人。 湖上明月朗朗,东风如拂,如此景致竟无人欣赏,临湖的桌上,摆了只茶碗,是寻常客人爱喝的散茶,茶叶倒是他今年从村妇处进的。 茶碗镇了张纸,风吹着,掌柜走上前,拿起纸一看,大惊,这等佳句真是人能写出来的。 纸上写了首词,纸张粗糙,可那词却比当世名家的好上不少,堪称天人语。 第二日,掌柜的拿了词进献太守,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太守激动异常,捧读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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