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听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丢脸,打破僵局,“原来这是薛公子的庄子,倒是颇有巧思。” 薛善利战战兢兢,仿佛尤听容不是在夸他,而是将刀子架在他后脖子上,“单夫人过奖了。” “地方选的好不说,一路过来,几乎营造了四季的盛景。”尤听容语气带了向往,“春看桃李,暑观夏荷,秋赏红枫,冬坐梅林,已然是极快意的。” “想来是客似云来、热闹不凡的雅集之地。” 尤听容夸完了才发现,被夸的薛善利满脸愧不敢当,反倒是单允辛,抬了下巴,一副颇为受用了模样。 “单夫人和老爷果然是心有灵犀。”薛善利极有眼色地解释道:“这都是单老爷的巧思和提点。” 尤听容有些讶异地撇头看单允辛,单允辛有些得意地挑眉,“你若喜欢,咱们得空了就过来。” 他说的体贴周到,尤听容却想起了昨夜……这出宫的“代价”委实是难捱了些,一时之间,不晓得该不该点头。 单允辛只当她默许了,转而和薛善利说起来正事,“这庄子你经营的很好,账目我看过了,一应安排支出都十分周到。” “只有一事,你的安排还差点意思。”单允辛姿态放松,手还捏着尤听容的柔荑,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没人敢小觑。 “请老爷指教。”薛善利立刻垂首听令。 他提起来账目,常顺立刻将簇新的账本双手递送到桌案上。 薛善利撇眼一瞧,没认出来是账本,还以为是单允辛给他的什么秘籍,满脸肃然地拿起来翻阅。 看了几页,一脸茫然地请教,“老爷这是何意?可是在下的账册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单允辛有些不自在地微微活动了肩膀,缓声道:“并无不妥,昨夜……我不慎洒了茶水在上头,便命人誊抄了一册。” 一旁原本置身事外的尤听容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她想起来这本册子了! 原本昨夜单允辛靠在暖床上看的,自己躺在榻上时感觉腰被硌的生疼,定眼一看,才发现是那本蓝皮线装账本,上头已经沾了水迹了,她的的腰肢上还被硌出了一道一指宽的青痕。 尤听容回忆着那本原装的账册,好像……当时被单允辛随手扔到了暖床角落里,无暇顾及。 现在尤听容听着单允辛找的理由,有些抬不起头。 薛善利哪里猜得到内情,还见缝插针地恭维道:“单老爷果然勤勉,时时挂心民生大事,在下崇敬不已……” 尤听容忍不住头疼地闭眼,脚趾头几乎都要蜷缩起来了。 勤勉?这么勤勉?对谁勤勉? 她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起身,“我有些乏了,且先回屋了!”
第195章 :暗谋 尤听容起来这一下有些突然,单允辛伸手想拉着嘱咐两句,却被尤听容一把拍了他的手背,拂袖离去。 薛善利在一旁不明所以地看着,心都提起来了,却见陛下看着尤听容匆忙离去的背影,最后也没说一个字,反倒是有个尴尬地缩回了手,故作从容地捏了捏鼻梁。 单允辛撇头对上了薛善利带了惊异的目光,“内子骄纵惯了,一向不大坐的住,见笑了。” 薛善利只能笑笑,“二位夫妻恩爱,着实令人艳羡。” 单允辛满意的点头,摆手让常顺跟上去,茶室的竹片帘子也被放了一半,偌大的院子里此时就剩他们二人。 单允辛长指端起敞口小足的青瓷盏,垂眼浅啜,飘逸宽大的袖口被湖面上的凉风吹的微微鼓起,一副出尘脱世的隐士模样。 可对面的薛善利却坐的端正,双手交叠于膝头,丝毫不敢放松。宜美人的身影出了利来居,薛善利就陡然感觉到了单允辛身上极强的压迫感。 明明陛下还是那副从容随性的姿态,薛善利却感觉好像面对着的是被解了缰绳的恶狼,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账目我看过了,很漂亮。”单允辛搁下茶盏,徐徐开口,“你的确是做生意的好手。” 薛善利垂首谢道:“多谢老爷夸奖。” “论起一本万利,天下的商贾之中,你却是天才。”单允辛话锋一转,“但……我要做的,不是真金白银的买卖,我想做的是天下的生意。” 薛善利心里一咯噔,就要跪下请罪,“是在下疏忽了……” 单允辛抬手止住他,“我将这么大的地方划出来,此处易守难攻,扼住的是京城的退路,山后便是常驻京师附近的野战部队。” “我将此地修筑的如同碉堡一般,便是要让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单允辛的目光望向青翠的后山,似乎蕴含着足以穿越崇山峻岭的力量。 负责守卫京师和皇帝安危的历来是中央禁军,可自古以来发动宫变者,亦是依靠中央禁军。 中央禁军构成复杂,且将领众多,即便最高统帅为皇帝钦定的亲信欧阳矢翎,但并不能实质完全将这支军队交由皇帝完全掌控。 涂丞相在京中经营多年,早就深深渗透其中;董将军亦是深知中央禁军的重要性,进京后明里暗里拉拢了不少人。 单允辛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委于他人之手? 他一方面委命心腹秦发为掌管京城武库的军器监,中央禁军瞧着威风八面,但若无命令,只能持短刀护卫巡逻。若要行动,还得先去武库武装自己,因而一举一动都逃不脱单允辛的眼。 另一方面,他盯上了京师外的常驻部队,野战部队不像中央禁军,都是重装在身,行进如风。四年来,单允辛一点点将统帅和部将们都换成了自己的人。 现在唯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能让这支庞大的重装部队隐蔽行踪。 这座雅致豪华的世外庄园掩藏的,是足以颠覆天下的武器和密道,只不过,除了单允辛,无人能掌握全部信息。 他清楚,再坚固的堡垒、再巍峨的城墙,掌管钥匙的也是人,所以除了自己,他谁都不会全然托付,这座庄子名义上的主人薛善利更是毫不知情。 “这个庄子,只做京城豪富的集聚之地,朕要看的账册,不是盈利几何,而是你的耳朵里听见的声音。”伴随这自称的变化,单允辛的眼神黑沉的可怕,“是朝臣们心底的声音。” “朕要知道,他们暗底下的关系,心里的阴私,和密谋的算计。”单允辛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桌上的账本,“你爱财,朕谋权,各取所需。” 薛善利隐蔽地吞了吞唾沫,极力克制着声音里的恐惧,极尽真诚地答话道:“草民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自打有了这庄子,薛善利是爱极了,一家子都搬了进来。他以为这是世外桃源,从来没想到,这座庄子竟然是战前的碉堡。 今日单允辛三两句话,他才晃过神来,山后是雄踞的兵马、宰人的利刃,他既然上了陛下的船,唯有尽忠竭力这一条路,否则就是举家性命难保。 后一句话,已经是单允辛未雨绸缪地提醒他,让他做一个老实本分的爱财商贾,莫要动了掺和政局的心思。 单允辛看着他后背心因为冷汗深了一截的衣裳,亲自抬手扶起他,“快起。” “朔国有今日的繁华安定,论起民生,少不了像薛公子这样的商人,我对你很是赞赏。”单允辛笑容和煦,亲手为薛善利递了一杯茶,“在外头,薛公子这样唯利是图的商人应该广交朋友,切不可露了心思。” “世人无不爱财,该如何拉拢人,想必薛公子比我清楚。” 薛善利和池卿朗走的近了些,单允辛这是提醒他,应该对朝堂上的人左右逢源,才更加便于行事。 薛善利规规矩矩地接过茶盏,“在下明白了。” —— 这边尤听容脚步匆匆地出了院子,面对横在前路偌大的池子,即便池边停着扁舟,奈何她养尊处优惯了,奈何不的。 这庄子里又人迹罕至,她又不可能再转回去,于是只得转从湖侧面的小径穿过。 沿着湖泊种了缤繁各异的灌木花丛,先前从湖上涉水而过,尤听容只看到了湖面上鲜嫩的荷叶嫩芽,还惊叹这园子经营的甚是巧妙,竟然能让枯荷在春日里焕发生机。 现在走在湖畔才发现,不止是青荷,就连这百花低树都露了花苞出来,可见此地的确是福地,不止是依山傍水,连地温都比别处高些。 这样想着,耳边隐隐听见一些责打之声,声音不大,但已经坏了此地的清幽意境。 尤听容本不欲多管闲事,预备绕过去。 然而步子才走了两步,耳边只听叱骂,和拳脚施加在肉体上的闷响,被打之人闷不吭声。 “下贱东西,到了庄子里还不安分,连池里荷叶都要偷!” “今日偷的是东西,改日……只怕是要偷起人来了!” “说!是不是你有意勾引的少爷!?” 直到这一句,一直听凭打骂的人才开口,“奴婢没有……” 此话反倒激怒了对方,尤听容只听女子气急败坏地呵斥道:“给本夫人狠狠地打,打烂她这张狐媚的脸!” 尤听容终是狠不下心来,开口道:“住手!”
第195章 :动手 尤听容紧走两步,从花丛灌木后走出来,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打人的,是三个年轻的丫鬟,尤听容出声之时,其中一个还恶狠狠地猛踹了地上那人的肚子,将人踹的蜷缩的更紧了些。 尤听容这才看清,这丫头怀中紧紧护着的,是一小叠鲜嫩的荷叶,因为她不撒手,白生生的手背上全是鲜血和青紫,可见这些丫鬟下手之狠。 另有一个衣着富贵、体态略有些丰腴的夫人被搀扶着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勃然的怒气,正抬眼看向尤听容。 尤听容一袭粉霞蕊蝶藕色罗裳,朱红的腰绳系了团锦结,勾出盈盈细腰。 头上并未立高髻,仅仅是用发梳和簪子盘在脑后,只隐约能看见插在盘发上的水滴珍珠排钗, 当然,更引人注目的,是尤听容那张姣好的小脸,莹白中偷着沁人的粉腮,一双美目娇艳又多情。 脸上粉黛未施,只描画了嫣红的润唇,清婉又娇艳。 那位夫人顾忌着到底出门在外,正凝神打量着来人,身边扶着她的丫鬟却是张口斥道:“我们夫人管教自己的丫头,与你何干?!” 尤听容微微凝眉,已经许久没人敢这样同她说话了。 尤听容却并未看她,而是定定地望向那位夫人,“不过是几片荷叶,打骂了几下便够了,何必下此重手呢?” 扶着夫人的丫鬟一看就是跋扈惯了的,见尤听容竟然丝毫未将自己看在眼里反而愈发恼怒。 “这人就是贱骨头,即便是打断了、打折了,也是我们夫人自己的事,轮的到你来指手画脚吗?”丫鬟挑高了眉毛,一脸不屑,“你算什么东西!长了张狐媚样子,还想做普渡的菩萨不成?” 丫鬟看准了尤听容一身素净淡雅,头上不见金玉之色,虽然长的好看,但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跟,只当她是庄子里哪位客人房中的小妾。 说罢,抬了脚当着尤听容的面,重重踹在了地上那人的背脊上。 尤听容有些不忍地往前走了两步。 “多谢夫人好意,夫人且走吧。”地上蜷缩着的丫头却抬了头,明明方才被毒打时都未哭,此时对尤听容说的话里却带了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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