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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假假……谁又说的明白呢？”尤听容一声轻叹，“就像涂美人的肚子，亦或是尚书右丞的罪名？” “宜婕妤，嫔妾已如困兽，嫔妾的父亲对尤家更是一无所知，刺杀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你我心知肚明。”涂美人一听到尤听容提起尚书右丞，语气急促起来，“难道您要眼看着真凶全身而退，眼看着皇后得意？！” “我人微言轻，如何能与皇后相争？”尤听容故作无奈道：“更何况……铁证如山，这案子已经是死无对证了，再想翻案，难如登天。” “倒是涂美人，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听闻……在紫宸殿上，涂丞相提起来涂美人，这才让原本抵死不认的尚书右丞亲口认了主谋之罪，涂美人不要让尚书右丞呃苦心白费才是。” 涂美人听的红了眼眶，她的父亲判了死罪，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已然时日无多了。 “宜婕妤，从前是嫔妾有眼不识泰山，嫔妾死不足惜，可嫔妾的父亲是无辜受过，求您给嫔妾指条明路。” “只要您肯救嫔妾父亲一条贱命，嫔妾愿为婕妤效犬马之劳。嫔妾虽然无能，但嫔妾活着，就是皇后欺君罔上的证据，嫔妾愿意豁出性命，做您扳倒皇后的一步要棋。” 涂美人唯恐尤听容不答应，紧张地拉住了她的衣摆，祈求道：“嫔妾是涂家人，在皇后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涂丞相与皇后内里的贪赃之事，嫔妾亦是处处留心，只待时机成熟，定可助您拔除皇后。” “求宜婕妤开恩！”涂美人重重俯身拜下，声音里带了哭腔，她实在是怕极了。 “陛下金口玉言，怎会朝令夕改？”尤听容声音冷漠。 涂美人眼神灰暗，泪水无声的滑落。 “不过……”尤听容唇角微微勾起，“若是涂美人为了替陛下诞下皇长子难产而亡，如此大功一件，我倒是可以为尚书右丞美言几句，想来，推恩及父也算合情合理。” 涂美人颤着眼皮抬眼看向尤听容，毫不犹豫地磕头拜谢，“多谢宜婕妤！” 尤听容确信她的神情动作没有一丝作伪，脸上的笑方才真切些，如此父女二人互相牵制，她才能放心。 “可别急着哭。”尤听容弯眉轻扬，“放心吧，你活着才对皇后有威胁，只是时机未到之前，玉芙宫涂美人只能是个死人。” “至于尚书右丞何时可以翻案，可得看涂美人的本事了。”尤听容压根没提自己的要求，只是将涂美人的利益和皇后放在了对立面，她相信，凭涂美人的聪明知道该怎么做。 涂美人惊喜地抬头，目光坚定，“宜婕妤放心，嫔妾必定让涂家父女……不得好死！” “涂美人怀着龙胎，不宜久跪，快起来吧。”尤听容微微伸了手。 涂美人擦着眼泪，乖顺地起身，立在尤听容身旁，“请宜婕妤明示。” “算着时间，你的肚子也有八个半月了……也该有点动静了。”尤听容的手覆在涂美人垫起来的“孕肚”之上。 “嫔妾的日子哪里由嫔妾做主，全看重华宫那位何时发动。”涂美人既然将身家性命委于尤听容之手，说话也就直接来些，“嫔妾的父亲可还等的了这么久吗？” 尤听容仰头浅笑，“你动了，她自然会着急。” 涂美人神情微愣，很快心领神会，破颜而笑，“多谢宜婕妤指点。” 二人窃窃低语了几句，尤听容便起身出了玉芙宫，向荆等在宫道上，小心地扶着她往宜秋宫去。 到了宜秋宫院子里，却发现灯火都熄了，竟比玉芙宫还黑些。 待进了内殿，尤听容就撞见了和常顺一道站在门帘前的青町和兰影，晓得是乾清宫那尊大佛来了。 青町苦哈哈地朝尤听容笑了笑，声音压到极低，“奴婢先给您换身衣裳吧？” “换什么衣裳？是换衣裳，还是做了亏心事……躲着朕了？”里头单允辛的声音吓得青町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还不快进来。”单允辛拖长了尾音，“也让朕开开眼，宜主子穿的什么见不得人的衣裳。” 尤听容安抚地拍了拍青町的肩膀，抬步进去。 殿内黑黢黢的，尤听容小心地辨着脚下，“陛下怎的不点灯烛？” “朕面目可憎，怕吓着宜主子。”单允辛气鼓鼓道，不想叫尤听容看见他横眉冷眼的模样。 朝堂上吵完了之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一环扣一环的，未免太凑巧了些。 尤听容这一步一步的，可一点没跟他招呼，就把他的朝堂给搅和了。 单允辛忌讳后宫涉政，因为后宫争斗牵连前朝纠葛，是任何一位皇帝的大忌。 更何况，尤听容这一手，是悄无声息地拿他当了枪手，明晃晃地昭示了，她不甘于做一个宠妃，甚至……根本就不信任他。
第291章：活该 尤听容知道单允辛的意思，他想要她乖乖地待在他的羽翼之下，可她做不到，也不会做。 不过尤听容了解单允辛，对付他这样一头倔驴，得顺毛捋。 说些违心的话罢了，对尤听容并不难，但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她的心火一下子就蹿上来了，心烦的厉害。 “怎么会呢？陛下英姿不凡，臣妾……很是钦慕。”尤听容压着火气，声音温柔，摸索着到了立灯旁。 单允辛轻笑一声，她可能不记得了，二人在灵感寺初见，祈愿树下，尤听容为了脱身，就是这样搪塞他的。 彼时她如惊弓之鸟一般，如今，却已经能反向诱捕自己这个猎人了。 “你若是当真钦慕于朕，为何从不信朕？为何就不能乖顺些？”单允辛被“钦慕”二字刺痛了，他第一次心悦一个人，满心期盼着能与她同相思、共白首，可自己的爱意，却只是她算计的一部分。 从来都只有他算计别人，如今好不容易真心以待，却发现尤听容已然竖起了铜墙铁壁，防备着、盘算着。 尤听容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博古架旁的立灯。 单允辛看着尤听容的背影，心立刻就软了，“朕说过，你要的一切，朕都会给你的，不要胡来……” “陛下如若喜欢乖顺听话的，那就来错地方了。”尤听容冷声打断他。 她知道自己该说些软和话哄着，撒个娇就可以糊弄过去的，可这几日她就是心浮气躁，被单允辛几个问句就激的红了眼。 单允辛一愣，看着尤听容转过身来，声音一点没压着，“许御女、赵宝林、莫采女……个个都是听话懂事的，就臣妾是个没眼色、不懂分寸的！” 单允辛一看她生气了，都没顾得上方才自己要说什么，下意识地辩解道：“朕不是这个意思……她们哪能跟你相提并论……” “那你什么意思！？”尤听容立刻反问。 尤听容穿的青色的宫女衣裳，梳的小宫女的双鬟髻，一张小脸未施粉黛，美目瞪圆了，微微有些泛红。 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姑娘似的。 单允辛不自觉地就咽了咽口水，尤听容一直端的淑婉谨慎的模样，他没见过她这样小性子的模样。 单允辛认认真真地解释，希望平息尤听容的怒火，“朕的意思就是让你别心急，万事与朕商量着，别太招眼了惹祸上身……” 尤听容却根本没听进去，毫不客气地打断，“你就是觉得臣妾不乖顺！” 单允辛百口莫辩，那句话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朕只是希望你能多信任朕一点，至少、至少跟朕招呼一声……就像这回，若是朕当真把尚书右丞给斩了，你要怎么办？” 好嘛，这一个假设可捅了尤听容的心窝了。 “你就是存心跟我为难！我要做什么，你就非要搅局！”尤听容糯粉的软唇都扁了起来，委屈坏了。 单允辛看着尤听容晶莹的泪珠子就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打转，又心疼又冤枉，“怎么会呢？朕只会帮着你……” “我不要你帮！你莫不是觉得我离了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了？”尤听容今日不知是怎么了，逮着单允辛的字眼撒脾气。 单允辛张了张嘴，呐呐无言，合着要帮着她都错了？好家伙，现在是说什么都错了。 尤听容心绪波动剧烈，许是快来癸水了，小腹隐隐抽痛。 看着单允辛直愣愣站在一旁还嫌碍眼，“时候不早了，臣妾身子也乏了，还请陛下早些回去歇息吧。” 单允辛心道，她还冒着火呢，这哪能走？走了岂不是又要素上十天半个月的？ 微微清了清嗓子，自以为贴心道：“朕明日无事，今日陪着你……” 尤听容丝毫没觉得贴心，只觉得他跟自己对着干，吊了脸子，“你走不走？” 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皇帝陛下，这会儿眼皮子都多颤了两下，“朕是走……还是不走？” 二人的争执声丝毫没收着，门帘处的常顺早就将耳朵凑到门上听动静了，只听陛下是委委屈屈地一退再退，最后这连走不走都做不得主了。 常顺不禁捂嘴偷笑，这可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不过今日也是怪，宜婕妤虽然确实不算性情柔婉，但却是很懂得拿捏分寸的，怎么突然喜怒无常起来？ 不等他想明白，就见门帘出倒退着出来一人，神色懵圈，怀里还抱着两个腰枕。 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天子。 常顺赶紧退开来两步，装作无事，陛下这一看就是被人轰出来了…… 单允辛抱着引枕，转而递给了一旁的青町，正儿八经道：“朕还有折子未批……且先回乾清宫了，好好照顾你们主子。” 青町赶紧接过，规矩地点头答应，“奴婢遵旨。” 回乾清宫的路上，单允辛剑眉紧锁，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被赶出来了？ 他不是去讨说法的吗？ “常顺，方才你听清了吗？”单允辛沉声问。 就隔了层门帘，宜婕妤声音又大，常顺自然听了个七七八八。 可这常顺哪里肯承认，立刻摇头，“奴才岂敢窥听圣上。” “那你这耳朵也不必留了！”单允辛压着火呢，不讲道理起来。 常顺赶紧改口，“听清了、听清了，奴才醒着神，等着陛下吩咐呢，都听清了。” “你说说看，朕是哪句话说错了？”单允辛一头雾水，他都没来得及问她究竟打算的什么，就被反将了一军。 “依奴才看，应该是……您说宜主子不乖顺，惹的人不高兴了。”常顺就事论事。 单允辛思索着道：“那……下回，朕夸她乖巧听话？” 常顺脸上的笑容一僵，这哪是夸心上人的，又不是逗孩子，“您说这话，恐怕，宜主子会更不高兴。” 单允辛沉了脸，“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你说说，朕说些什么好？” 常顺干巴巴地咧嘴笑笑，他可不傻，知道在一对情人间搅和是两头都得罪的麻烦事。 打着哈哈道：“陛下，这女人生气的时候，您说什么都是错的……要不，您还是看折子耍耍？兴许明儿一早，宜主子睡醒了，这气就消了呢？” 单允辛斜他一眼，憋着气坐到了桌案前，折子看完了，只能翻看起书册来。 常顺替单允辛端了茶水来，才放到桌上，就见单允辛大掌一拍，豁然道：“朕明白了，她今日这一招，使的是第三十计——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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