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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安分守己，自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可你不一样，怪只怪，杨太医你自己不安分。” 尤听容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了杨太医的身上，“你跟了不该跟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不连累九族亲眷已经是大幸，死算什么？” “本宫一向仁慈，只不过本宫的仁慈只对自己人，你这条命还要不要，可就看你能不能为本宫所用。”尤听容微微昂了下巴，姿态高傲。 杨太医呐呐地张大了嘴，咽了咽口水，装傻道：“贵妃娘娘误会了，微臣自当差以来一直安守本分，未有行差踏错，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呵呵。”尤听容轻笑，“莫非……毒害庆安宫太后娘娘，也是杨太医的本分事？” 杨太医的额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本是江湖游医，因为自小长于深山茂林之中，见多了奇花异草、毒蜘蛇虫，出来闯荡后又凭借着机灵拜了位老师傅，习得了一身野路子的医术。 再后来，他就自立门户，今年才游历到了京城地界，因为治疗中毒之症小有名声，结交了不少富户乡绅。 杨太医本就是心有抱负的，要不然也不会背井离乡外出闯荡，可年过三十，还只是一个江湖郎中，离自己所期望的名利双收还差得远呢。 他的身子却因为早年接触毒物渐渐负累下来，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只能开个医馆，做个寻常大夫。 却不想才安定下来，将自己远方的妻儿老母接了来，数月前，有人深夜找上门来，说要给他一个天大的机会，许他进太医院。 这样一个天大的馅饼掉下来，他自然知道其中必有内情，可在知道请他入宫的是皇后娘娘时还是昏了头，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若能成皇后的心腹，他便可一跃而上了。 于是他只能安慰自己，皇后必然是赏识他的本领，极力让自己不要疑神疑鬼。 直到进了太医院，见到了诸位医术高明的太医，他的幻想才彻底破灭，论起治病救人，他是拍马也赶不上这些医药世家出身的太医们的。 所以，皇后娘娘究竟看中了他哪里也就不言而喻了，不是医术，而是毒术。 这一点，在三日前的夜里，皇后召他请脉，遣散了所有人，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有什么能麻痹心肺、无色无味、难以察觉的毒物之时，彻底得到了验证。 他虽然心慌，但更多的，是踏实感，是终于与皇后上了同一条船的踏实感。 确定了自己对尊贵的皇后娘娘而言是有用的，她需要自己效命，这也是自己往上爬的依仗。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今日在听闻庆安宫太后崩逝的消息时，他还是大为震惊，安慰自己不要多想，见宫中有条不紊地准备丧仪，这才安下心来。 可这一切的庆幸，在此刻面对着皇后的死敌尤贵妃，被她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心中的慌乱可想而知。 可他知道，这是绝对不能认的，他胆敢松口，皇帝必然不会放过他，背叛了皇后，更是无处凭依。 还是咬死了不承认，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贵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太后娘娘乃是心绞之症，这是急症，发作起来，不消一刻钟便要魂归太虚，与微臣何干呐？” “还请贵妃娘娘明鉴！”杨太医说着，姿势别扭地磕头。 此刻脑子里拼命地思考着，贵妃娘娘是猜测，还是早有察觉？莫不是真手握了证据？ 这个念头一出来，杨太医自己先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不会的，若是已经有了实据，何必来逼问自己呢？只要他咬死了不认，定然就无事了。 杨太医这嘴硬的话说完，尤听容神色如常，倒是李二饱先火了，抓着杨太医的头发，恶狠狠地将他整个脑袋提着后仰了起来，“杨太医，奴才奉劝您一句，不要不识好歹。” “贵妃娘娘，微臣实在无辜啊，娘娘饶命啊！”杨太医硬着头皮哀嚎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微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呐……” 话没说完，李二饱拖着他的头就重重地往尤听容暖榻前的实木踏脚上重重一撞，对准了横棱，“砰砰”两声重响，当即就见了血。 杨太医痛叫连连，他的手被反绑着，丝毫挣扎不得，他能感受到鲜血顺着眉骨流淌而下的热意。 “你说不说？”李二饱又是一声问。 杨太医不过迟疑片刻，还没来得及说话，额头又是一阵剧痛，他整个脑袋都开始发晕。 “说不说！？”李二饱再度质问。 眼瞅着李二饱攥着他发髻的手越来越紧，马上就要压着他的头再次撞上去了，杨太医连连道：“说！我说！” 李二饱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力气，冷冰冰地看着他。 杨太医咬着牙关，心里这才慌了起来，“娘娘饶命啊，您要微臣说什么，微臣实在是不晓得，还请娘娘明示！” 李二饱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被耍了，当即又要再给他点颜色瞧瞧，阴恻恻道：“既然你不能为贵妃娘娘所用，那就去死吧。” 杨太医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没想到尤贵妃行事如此张扬，底下的太监都能随意对他这个太医喊打喊杀。 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直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的尤听容终于停下了摸云墨脑袋的动作，微微抬起手掌。 只这么一下，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李二饱立刻止住了雷霆之势，脸上恢复了恭顺，“娘娘请吩咐。” “给他松绑。”尤听容语气平淡，好像压根没把杨太医放在眼里，轻飘飘一句，“放他走。”
第550章：威逼利诱 尤听容说完，抬手端起茶盏，重新歪回了榻上，垂眸品茗。 别说杨太医了，就连被四溅的鲜血吓得愣神的青町都惊住了，忍着不适上前来，“主子？就这么放过他了？” 李二饱倒是对尤听容的话无所不从，当即二话没说，动手给杨太医松开绳子。 “既然杨太医说了此事与他无关，本宫便信他一回。”尤听容缓缓咽下茶水，这才开口答话。 杨太医喜出望外，忍着剧痛拜下，“娘娘锐眼，谢贵妃娘娘恩典。” “不急……”尤听容随手将茶盏递给了青町，看着青町将杯盏放回桌案上，这才继续道：“待杨太医活过了今夜再来谢本宫吧。” 杨太医俯跪的背脊一僵，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慌张，打着哈哈道：“贵妃娘娘说笑了，这点小伤，微臣回了太医院自己包扎了，怎么会伤及性命呢？呵呵。” “但愿吧。”尤听容不咸不淡道：“但愿皇后娘娘如本宫一样信任杨太医。” 杨太医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惊疑不定地看着尤听容。 李二饱闻弦而知雅意，好奇道：“娘娘这是何意？” “杨太医对皇后娘娘那是忠心耿耿……”李二饱微微拖长了音调，有些不怀好意地睨了眼杨太医，“怎么会不信任杨太医呢？” “从前可能是信的吧，现在就不一定了。”尤听容语调懒洋洋的。 “特别是……”尤听容的目光落在杨太医还在淌血的额头和蓬乱的头发，“杨太医深夜顶着这一头的伤，从本宫的宜秋宫里大摇大摆的出去。” “届时，传到了皇后耳朵里……”尤听容微微皱眉，轻啧了两声，“你说，皇后会怎么想？” 这话一说，李二饱咧嘴一笑，连声道好，“到时候，皇后自己收拾了，省的脏了咱们的手。” 杨太医脸顿时就白了，豆大的汗珠冒出，混着鲜血，刺的伤口疼痛不已，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了，失声否定道：“不会的！不会的……” 也不是是在跟尤听容说，还是再跟自己说。 “这样要命的事，可是经不起哪怕一点点的差错……”尤听容嗤笑一声，微微倾身，逼视着杨太医的眼睛，“皇后会拿自己的性命尊荣来赌杨太医你的忠诚吗？” 杨太医嘴唇微微发颤，细听之下，似乎还有牙齿轻轻磕碰的声响，整个人已经绷紧到了极点了，只要再施加一点点的力气，他就要一溃千里。 尤听容一笑置之，微微扬了扬下巴，“走啊。” 杨太医的脚这会儿却好似被死死地钉在地上，一步都挪不开。 就在殿内一片冷寂之时，门帘一掀，进来一个人，满身寒气，紧走两步进来，正是向荆。 向荆对殿内的血腥置若罔闻，站定在尤听容面前屈膝请安，“主子，奴才幸不辱命。” 说着，向荆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托过头顶，呈到了尤听容眼皮子底下。 尤听容伸手拿起其中一样，是一个小巧的白银长命锁，云朵形状的锁下面还挂着三个银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细响。 杨太医闻声抬头，目光扫过尤听容手中的长命锁和向荆手中放在矮桌上的玉牌，顿时瞪圆了眼睛，膝盖一软就跪倒在了尤听容面前，“贵妃娘娘饶命！” 只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是他不满五岁的儿子的贴身物件，他二十七岁才得了儿子，特意替他打了一把银锁，因为那时囊中羞涩，没有银子再打银圈，便效仿古法，用五色彩绳编了一根长绳，象征五方神力，将银锁挂在了儿子的脖子上。 而另一个不起眼的、甚至满是杂色的米色玉牌，则是他早些年在庙里为母亲求的佛牌，母亲如获至宝，这么多年，一直贴身戴着。 现在，这两样东西被送到了贵妃娘娘手中，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杨太医慌了神，膝行两步，将手搭在了尤听容的鞋面上，满面祈求，“娘娘，微臣说，微臣什么都说，还请娘娘高抬贵手……”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的贪婪，妄想攀求富贵，现在居然要把亲人的性命搭进去。 尤听容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太医颤抖的发顶，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击溃了他的心防，接下来，便是施恩，让他完全站到自己这一边，全力为她谋划。 “杨太医这话本宫可就听不明白了。”尤听容在杨太医畏惧的眼神下温言细语道：“你怎么求到了本宫头上来了？” “微臣、微臣……”杨太医此时束手束脚，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结巴几句，都没说出口。 向荆在旁解释道：“杨太医误会了，咱们娘娘一向宽厚大度，早就察觉太后娘娘的骤然崩逝很不寻常，只消稍稍一想，便能猜到其中缘故。” “贵妃娘娘与皇后是多年的对手了，对皇后的为人手腕很了解。”向荆的声音平直，不夹杂多余的情感，“立刻就猜到，皇后必定不会给自己留隐患的。” “太后娘娘一死，下一步，必定是要对杨太医您卸磨杀驴、斩草除根的。”向荆微微躬身，靠近了杨太医耳畔，“贵妃娘娘这是在救您呢。” 杨太医此时已经慌了神了，只觉得宫里的女人各个都跟洪水猛兽一般，哪个都是杀人的恶鬼，让他难辨真假，神情紧张地看着尤听容。 尤听容对上他的眼，这才开了口，“杨太医仔细想想吧。” “这么大的事，皇后连跟了自己十余年的心腹宫女秋弥都没告诉，怎么会与你同谋呢？她凭什么信你？”尤听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杨太医的神情。 杨太医愣愣地看过来，呼吸几乎都要停滞了。 “其实很简单。”尤听容微微缓了语调，细细引导道：“京城那么多擅长毒理的大夫，你未必技艺高明，但你初到京城，多年漂泊，熟悉的人少之又少，不会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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