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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听容也皱了眉头，有些不适地转开眼，心中寒意渐起。 倒是不远不近跪着的丞相夫人，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人死了，便翻不了口供了。 无论是谁的人，现在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论处，只能凭陛下决断。 “还愣着做什么？”尤听容这是才开口说事发后的第一句话，声音裹着寒气，“这个贱婢疯傻了，满口胡言，你们也都傻了么？” 张福立刻道：“太后娘娘灵前，还不赶紧收拾干净！” 又神色自若地看向主持的钦安殿僧人，“未免惊着太后娘娘的魂魄，烦请大师再做一遍安魂法。” 僧人强自镇定下来，“阿弥陀佛，贫僧明白。” “等等！”跪在皇帝身后的单弋安突然出声，在众人奇怪又好奇的目光中站起身来，“父皇，皇祖母生前最疼儿臣，今日变故也是因儿臣而起，儿臣请命，亲自替皇祖母念诵经文，不置可否？” 单允辛听见单弋安说话，微微颔首，嘴角挂了笑，“皇太后溘然长逝，朕心悲痛，得亏二皇子诚心恭孝，替朕尽孝膝前身后，朕心甚慰。” 此话一出，就是一锤子敲死了，无论外头如何流言纷扰，陛下对二皇子是明晃晃的偏宠，不问过失，只论功、不提罚。 陛下都这么说了，谁也不敢跟天子唱反调，惊慌失措的众人这会儿也只能跟着附和，赞叹二皇子纯孝。 丞相夫人咬牙，她筹谋这一场，尤听容压根没放在眼里不说，皇帝还想将这事盖棺定论，用一句“疯言疯语”就揭过去？ 皇后这会儿也意识到这是谁的手笔了，目光悄无声息地瞥向了丞相夫人，母女二人对视几息，见皇后没有开口的意思，丞相夫人知道女儿有所忌惮，索性率先出头。 “皇上！”丞相夫人抬高了声音，“纵知陛下不爱听，可臣妇唯恐太后娘娘走的不安宁，有一言，不可不说。”
第575章：不是暴毙是什么？ “母后活着为涂家汲汲营利，死了还要叫丞相夫人抬出来唱戏，确实是没法安宁。”单允辛还没开口，康乐长公主先说话了。 康乐长公主的言语极不客气，别说给丞相夫人留余地了，就连皇太后都一同算了进去。 丞相夫人脸上的大义凛然被这一下捅破，一时之间有些不尴不尬地僵在当场。 偏生康乐长公主是皇太后的亲生女儿，现在人家亲生女儿都没说什么，丞相夫人不过是臣妇，说亲厚，也只是嫂子罢了，哪有她说话的份，不是多管闲事是什么？ 丞相夫人缓了好一会儿，脸上的青白微微褪去，依旧腆着脸道：“长公主殿下误会了，臣妇并无恶心，所做种种，皆是源自对太后娘娘的敬重之心。” 康乐长公主气笑了，目光凉丝丝地在殿内尚在清理的血迹扫过，而后望向丞相夫人的脸，无声胜有声：这就是你的敬重之心？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好好的宫女哪来的胆子议论皇子，又怎么会豁出去性命给皇太后殉葬？要知道，太后娘娘两个最倚重、最忠心的宫女都还活的好好的，怎么也轮不上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宫婢。 “长公主殿下无需恼怒，难得丞相夫人有心，如此忠心重情之举，本宫实在动容。”尤听容伸手，由着兰影扶着站起身来。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话居然是二皇子的生母说出来的，明明事情都要翻篇了，她怎么接来这个茬？ 比起旁人的奇怪，丞相夫人作为设计之人，尤听容入套，事情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第一反应不是喜，而是惊。 满面狐疑地看向尤听容，好险才止住了自己后退半步的动作，实在是尤听容以往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邪乎的很，似乎无论是谁，只要对上她，就没讨到过好处，无一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丞相夫人愣神片刻，脑中飞快的琢磨了一通，确信自己这回什么手脚都没做，这小宫女是心甘情愿用性命去换家人的平安，没有把柄给尤听容抓。 这才恢复了正义凛然的模样，“贵妃娘娘谬赞，这是臣妇为臣的本分，更是臣妇作为太后娘娘的娘家亲眷仅存的心意，如有冒犯，实属无心。” “本宫明白。”尤听容脸上一团和气，“陛下和皇子公主们亦是纯孝，自然不会怪罪夫人，只是不知……丞相夫人有何妙计？且请一说。” 丞相夫人压抑着脸上的喜色，“回贵妃娘娘话，臣妇以为，既然太后娘娘这般放心不下二皇子，心有挂念难以割舍；现在又被贱婢惊了灵堂……若想要太后娘娘的在天之灵安息，还是叫二皇子多多陪伴才好。” “也无需太久，至多一年，少则三五月，太后娘娘在天之灵看着，必定欢慰，也一定，会多多保佑二皇子的。” 尤听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这是要她的弋安远离京师，去守陵。 她本以为，丞相夫人不过是要坏了单弋安的声名，却没想到，她的胆子比自己想的更大，更贪得无厌。 “所幸皇陵就在京郊，必不会叫二皇子吃苦。”丞相夫人说完，还不忘找补道：“臣妇也是见娘娘这般大义，二皇子必定也是又过之而无不及，这才坦率直言，娘娘若觉不妥……只当臣妇未曾说过罢。” 三两句话，捧着二皇子，他若不肯，就是不孝。 丞相夫人说罢，一直警惕地看着尤听容，似乎担心她撕破脸来给她难堪，更盼着她在盛怒之下说出些不可挽回的话给自己可乘之机。 尤听容神色如常，“丞相夫人所言自然没有不妥的。” 尤听娇就跪在尤听容后边，闻言有些坐不住了，“贵妃娘娘不可，二殿下年幼……” 尤听容抬手止住了她的话，给了尤听娇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尤听娇呐呐地闭了嘴，可心里哪里能稍安勿躁？大姐姐这是松口要答应了？ 守皇陵说好听是替圣上守孝、扬名天下，可离了皇宫，就是离了权力中心、离了陛下，如何不疏远？再者，偏野皇陵如何能与禁宫守卫相提并论，这么长的时间，若是叫人害了性命…… 丞相夫人喜出望外，夸张地赞叹道：“贵妃娘娘大义！” “见丞相夫人这般深思熟虑，可见当真是极为敬重太后娘娘，更是盼着太后能够安息。” “那是自然。”丞相夫人点头附和，“相信贵妃娘娘亦是如此做想。” “若丞相夫人当真是这样想，今日所献之策却是药不对症，白费功夫了。”尤听容话锋一转。 丞相夫人不解，“贵妃娘娘此言何解？” “依本宫看，太后娘娘暴毙，若夫人当真想要太后娘娘安歇，还得寻了那谋害之人，落得真相大白，方才算解了皇太后的心结和挂念呀。”尤听容娓娓道来。 丞相夫人更是疑惑，对尤听容的话句句听的清楚，却句句不明就里。 只是不等她再问，皇后抢先开口，“贵妃妹妹说的什么糊涂话呢，太后娘娘乃是急病崩逝，怎可用‘暴毙’二字？” “没错呢！”尤听容语气轻巧，尾音微微上扬，“中毒而亡，不是‘暴毙’是什么？” 尤听容含笑望向皇后，“这一点，皇后娘娘应当最清楚才是。” 这句轻轻巧巧的回答，宛如一颗巨石投入水中，惊起层层水花，殿内之人议论声随之而起，压都压不住。 皇后藏在袖中的手极力压抑住颤抖，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试图玩笑着敷衍过去，“妹妹若舍不得二皇子，便将人留下就是，本宫看，守灵守上二十七日已是足够诚心，谁再敢致以微词，本宫身为母后，第一个不答应。” “可眼下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又有陛下看着，可说不得玩笑话。”皇后说着，甚至一反常态地伸手来拉尤听容。 原本愣神的丞相夫人这会儿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看着皇后的眼神十分陌生，似乎也觉出不对来了……可即便隐隐冒出念头来了，她却是不敢信的。 “嫔妾课没有说笑。”尤听容转身，面向单允辛，一字一句说的清楚，“陛下，臣妾念及皇家体面，念及太后娘娘的哀荣，本想丧仪之后再提的。” “可今日，既然丞相夫人和诸位都这样挂心太后娘娘，思及太后娘娘对臣妾的爱护，臣妾实在不忍再叫太后的在天之灵再受苦难。” 尤听容说着，眼神冰冷地看向皇后，“眼睁睁看着杀害自己的真凶在灵前惺惺作态，无意于玷辱太后娘娘在天之灵。”
第575章：各执一词 殿内顿时如同烧开了热水，尤听容的话，将今日的闹剧推向了无可挽回的境地，众人都依稀明白过来。 今日是贵妃和皇后的决胜之局，你死我亡不过转瞬可定。 皇后的眼瞳因为惊慌和震惊而紧缩，后背心隐隐泛出冷汗，可仍然维持着强势的姿态，“尤贵妃，本宫念在你忧思过度，昏了头，又在皇太后灵前，且饶了你的不知所谓……” 尤听容的目光掠过了两个孩子，看着单弋佽虽然沉稳，却隐隐红了的眼眶，又看了眼两个孩子紧紧交握的手，心有不忍。 “陛下！”尤听容开口打断了皇后的话，“灵堂本是阴气聚集之地，方才又见了血，这样的场合，应该避讳着皇子公主们，是否先叫张公公将两位皇子带去偏殿歇息，以免惊着。” 皇后这时的目光分到了大皇子身上，注意到了大皇子泛红的眼眶，绷着一贯的肃然，“阿佽，你是大皇子，为你皇祖母哭灵也就罢了，却不可做此软弱之态。” 单弋佽抿紧了嘴唇，点头答应，“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单允辛冲张福点了点头，张福立即请了两位皇子先出去。 看着两个孩子并肩出了正殿的大门，尤听容这才收回视线，也收敛了心神。 “皇后娘娘与其担心嫔妾的罪责，不如想想自己吧？”尤听容镇定自若地回望着皇后，“嫔妾所说之人，就是您呀。” “可怜太后娘娘待您如此疼惜信赖，却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中。”尤听容面露悲悯地叹了口气。 复又看向皇太后的棺椁，“看着自己亲侄女、好儿媳，再下毒谋害之后，还利用太后的哀荣，逼害太后的亲皇孙。不知太后心中如何悲切呢？” 原本焦急的尤听娇眼睛一亮，看着尤听容的眼神愈发热切，屏息期盼着什么。 皇后的目光满是冰封，恨不得刺透尤听容的心肺，咬牙切齿道：“尤贵妃，惊扰太后、污蔑本宫，你可晓得，该当何罪？” “自然知道。”尤听容微微颔首，反问道：“不晓得……皇后娘娘是否知晓，谋害亲嗣、毒杀皇太后，如此不忠不孝之罪又该当如何呢？” 皇后飞快地看了一眼皇太后的棺椁，已经严丝合缝的闭合了，只差使用密封的材料填满缝隙了，但这就够了。 这会儿皇后稳了稳心神，倒是有了涂丞相平日里指天发誓胡说八道尤自面不改色的模样，语气镇定，“该当死罪。” “贵妃既然剑指本宫，可有证据？”皇后嗤笑一声，“总不会……又是请了哪位能堪天命的‘大师’算出来的吧？” 这是在讽刺单弋安的命格和天命之说。 “证据？”尤听容冷笑，“皇后娘娘放心，嫔妾并非无的放矢之人，证据此刻就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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