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陛下也少不得要担责任。”不等他们喊冤抱屈,尤听容先指向了单允辛。 单允辛目含纵容之色,“此事怎的与朕还相干上了?” “那是自然,说到底,若非丞相府的公子们个个能干,为陛下分忧解难片刻不得闲,怎的会连自己的父亲都照看不及?”尤听容反问。 单允辛唇角微不可觉地扬了扬,“贵妃说的在理,自古忠孝难两全,倒是诚不欺我。” 丞相府的公子忙不迭地告罪道:“忠君为国是微臣等分内之事,陛下和贵妃娘娘如此重言却是叫微臣等实在难以承受,微臣日后定当精心养奉父亲……” 尤听容岂能给他辩驳的机会,端着贵妃的架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欸……几位大人终日忙于朝政,如何能伺候丞相大人左右?” 尤听容再度转向单允辛,提议道:“陛下,古人云,‘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臣妾以为难得丞相大人肯赋闲在家修养,陛下何不开恩,让几位公子也暂且休沐以侍奉父亲左右呢?” 单允辛缓缓点头,满脸赞头,“贵妃思量周全,便按你的意思办。” 单允辛这一点头,涂家大房十来号人皆是如丧考妣,年纪稍长些的还要再求皇帝收回成命,“皇上,忠孝二字,忠在前,无此先例呀!” “丞相大人可是两朝重臣,他的身子不好,陛下怎能安心?”尤听容冷了脸,“你们不孝敬是小,叫陛下心中愧怀是大,莫不是你等存心叫陛下心中难安?!” 尤听容这顶帽子压下来,再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常顺在旁幽幽地提醒道:“几位大人,还不赶紧谢恩?” 涂家众人心中再不愿,此时也只能俯首拜下,“臣等叩谢陛下隆恩,谢贵妃娘娘体恤。” 行过大礼之后,涂家众人再度站起,已然弯了背脊。 尤听容给常顺使了个眼色,常顺眨了眨眼睛,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尤听容变脸跟翻书似的红了眼眶。 常顺只得配合地惊叫一声道:“哎哟喂,贵妃娘娘,托您的福,丞相大人总算能好好养养身子、体味体味怡儿弄孙的乐子,好端端的,您怎么掉起眼泪来了?” 单允辛垂首看着她垂然欲泣的模样,眼皮子不自觉地颤了颤,纵然知道她是做戏,还是不免有些心疼,“怎么了?” “臣妾看着丞相府一家子这般亲孝一家的情形,不由得想起了故去的太后娘娘。”尤听容眼泪跟着颤音恰到好处地滑落,半点没耽误她表辞达意,“不禁悲从中来……” 单允辛听着她这满口胡话,纵然早先知道她的主意,这会儿都有些接不上话。 毕竟,依着二人对涂太后的不待见,他实在是想不出,涂太后有哪里值得挂念的? 他这边一噎住,尤听容泛着泪光的眼睛疑惑地看过来,只得多掉了两滴眼泪,低低泣了几声。 这就这一晃眼的工夫,后头跟着女眷们不解其意,只得跟着哭,只是她们没那么高的道行,只听呜咽之声,脸上却是不见泪花,还得用帕子遮掩着。 单允辛正要接话,却被一个稚嫩的声音抢了先,“母妃勿要太过伤心,皇祖母崩逝纵然不幸,但母妃一直侍奉汤药于榻前,已然尽了心,也算没有留遗憾。” 尤听容微微愣神,没想到单弋安会开口,一时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 正在她愣神之际,单弋安继续道:“儿子固然为皇祖母伤心,但儿子私心里更加心疼母妃。” “儿子亲眼瞧着母妃不仅要为皇祖母的丧仪上下操劳,还要忧心父王不要伤心劳神。除此之外,对儿子的身体也不曾放松片刻,待回了宜秋宫里,还得仔细照料着妹妹。”单弋安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认真。 “如此种种……”单弋安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心疼之色,“儿子看在眼里如何能不心疼?” 单允辛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安儿经此一事,懂事许多。” 又看向尤听容,“你母妃确实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这都是臣妾的本分,更是做母妃的应尽之责。”尤听容用丝帕沾去眼角的泪水。 尤听容的心中正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呢,个子小小的单弋安便又抛下了一计响雷,炸的她猝不及防。 “父皇和母妃的辛苦儿臣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想到了儿臣的亲皇祖母。”
第517章:千古佳话 单弋安这一句毫不拐弯的话说出来,别说旁人傻眼,就是尤听容自己也是始料未及的。 就连单允辛都耷拉下眼皮看过来,眼含询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教的? 尤听容眼中同样茫然不知,可她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开口道:“安儿,你说什么呢?” 纵然尤听容知道单弋安一向机灵,今日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了这些事儿,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尤听容和单允辛的打算。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毕竟是个孩子,若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坏了事儿不要紧,尤听容唯恐他坏了自己的名声。 “母亲放心,儿子是晚辈,今日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说的只是作为儿臣的肺腑之言,相信诸位大人不会见怪。”单弋安却是神色从容至极,还能抽出空来安抚尤听容。 尤听容微微一愣,单弋安这短短一句话着实是令她刮目相看,似乎平日里那个鬼机灵、调皮捣蛋的孩子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做母妃的却毫无所觉。 单弋安仰着小脸朝尤听容微微一笑,而后郑重地继续道:“父皇是重情之人,心肠又是最仁厚的,父皇时常说起皇祖母对您的养育厚恩。”单弋安只觉得自己真是昧着良心说话,心里念了句罪过。 单弋安抿了抿唇,脸上带了些哀伤之色,“儿臣私以为,父皇必定也是挂念您的亲母妃的,就像……” “就像儿臣心疼母妃一样。”单弋安说到此处,神态带了几分天真,语气柔软了下来,配合着绵软的童音,更显得每一句话都真挚淳然。 单弋安眨着眼睛隐去泛起的泪花,继续道:“之所以父皇从不宣之于口,儿臣猜想……或许是不愿叫皇祖母多心。” 尤听容这会儿放下心来,也由着他继续说,真论起来,小的倒比大的还厉害几分。 尤听容这样想着,微微歪头斜了单允辛一眼,若不是他做什么都不上心,怎么会要累的儿子出力? 单允辛自知理亏,耷拉下眼皮。 尤听容开口替单弋安周全道:“你皇祖母素来仁慈,怎么会多心?” “你这个小滑头就胡乱猜吧!”尤听容假意教训,拿出的是数落孩子的口吻。 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文武百官们觉得二皇子小小年纪就心计深沉。 单弋安对母妃的深意心领神会,也跟着放软了语调,撒着娇认错道:“是儿臣胡乱猜想了……” 而后又有些孩子气地辩解起来,“可儿臣年纪虽幼,却已是兄长,是亲眼见过母妃生产妹妹时的凶险!” “父皇的亲母妃必然也是受过这样的苦,才生下父皇来的,儿臣心疼母妃,希望能为母妃分忧解难,好好照顾母妃,父皇必然也是的!”浅显的道理,经由稚子的口中用以己度人的方式说出,显得真挚了许多。 “儿臣想,父皇和母妃日日侍奉于皇祖母榻前,在皇祖母临终之时尚且这样悲伤,对未曾尽孝的亲皇祖母又该如何挂念呢?”单弋安小大人一般发问,叹了口气。 “儿臣身为人子,今日有看到丞相府这班父慈子孝的亲厚场面,便也想要为父皇分忧。”单弋安干脆地将事情推脱到了涂家身上,仿佛一切都不过是偶然为之,是一时兴起。 “若是儿臣说错了……但请父皇责罚!”单弋安说完,提着衣摆干脆的跪了下来。 现场一片静寂,不只是被单弋安突然提起皇帝的生母而震惊,更是为尚且年幼的二皇子,能井井有条、不急不缓的说出这么些话而奇异。 涂丞相的事却是事发突然,难不成二皇子真的是一时兴起? 就算不是,一个不足七岁的孩子,有大人的教导能说出这番话,也已然是天资不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皇帝,此事如何决断全在皇帝心意。 而被众人目光集聚的单允辛却并不好过,原因无他,只因那只和尤听容交握着的手受了些蹉跎。 尤听容紧扣着他的指甲狠狠的掐住了他的一小块皮肉,突如其来的刺痛搅得他好险才忍住没有将手抽出来,极力抑制住嘴角的抽搐。 单允辛知道,该是他表现的时候到了,尤听容提醒他,不许再掉链子。 于是众人便眼睁睁瞧着,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的皇帝,那双永远波澜不惊诡谲难测的黑眸竟一点点浮上了红色。 并不明显……但这样一抹动情的红色落在帝王的眼眶周围,却令人深切的感受到皇帝动情之深。 可即便如此,单允辛也深谙行事委婉之道,只是低声对单弋安道:“你且先起来吧。” 这回不必单允辛吩咐,常顺三两步上前,扶起声单弋安,低声道:“二殿下,您可仔细着地上凉。” 作为少有的知情人,更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池卿朗立刻领会单允辛的深意。 当即站出来,扬声道:“二殿下一腔肺腑之言,至纯至孝,怎会有错?” “陛下!微臣以为,二殿下所言极有道理!”池卿朗少有的肃然。 单允辛此时还装模作样的推辞,“稚子荒唐,爱卿怎么也跟着胡来?” 单允辛的声音有些低哑,是痛的……可落在听者的耳朵里,只觉得圣上是极力压制心中的悲痛。 “启禀陛下,微臣所言亦是句句肺腑,绝非胡言!” “太后崩逝多年,陛下从前一为孝养庆安宫皇太后,二位黎明百姓、国家军政,不愿铺张大兴土木,因而委屈太后一直未入陵寝未行追封,本就不妥。” “恰逢今日二殿下童真直言,又有文武百官宗室贵卿内外命妇异同出力为修筑太后陵寝,何不趁此机会让两位太后一同作伴,既免得的地下孤单,又可成了这一番千古佳话。” 池卿朗深受皇帝信任多年,又素来手腕过人张弛有度,就是再糊涂的人此时也看清了形势。 池卿朗话音才落后头的文武百官就哗啦啦的跪了一地,“臣等附议!”
第585章:出殡 众人同声协气,如此气势一起,追封皇帝已故的母妃之事便不是单允辛的私心……而成了众望所归之事。 而最想促成此事的皇帝,此时唯一要做的,不过是克制而沉稳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众位爱卿都有此意,那朕只好顺应民心了。” 单允辛说罢,底下的臣子们无论情愿不情愿,立刻俯首拜下,山呼道:“陛下英明!” 单允辛抬手叫起,也顺势将自己的手从尤听容的指甲下解救出来,收手之余,还不忘理了理袖口,宽大的袖口滑落遮掩住手背的淤青。 而跪在最前面的涂丞相,许是跪久了,起身时竟然一个踉跄径直栽倒在地,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众目睽睽之下,涂丞相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常顺倒吸了一口冷气,疾步上前,有些吃力的搀扶起他,“丞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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