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为表庆贺,都聚集着办了好几场宴会了,京中的鞭炮都跟着涨价了。 尤听容听了消息,索性做主让常顺备了一桌菜肴,让内政大臣留下用膳,就连两位年纪尚小的皇子,尤听容破例也让他们浅尝了两杯清酒。 两个少年人喝完就睡得不省人事了,尤听容亲自到场领了人回去,好几个宫女太监搀扶着,尤听容看着,这才突然感觉到,曾经在她怀中撒娇的孩子真的已经长大了。 正如单允辛所说,这凶险万分的一仗,今日是他去,但总有一天,等单弋安长到足够打了,等他羽翼丰满,身为皇子,有一些使命是必须要压到他肩上的。 尤听容让张福护送着孩子们回去,自己则暂且留了下来,接过常顺手中的金杯,斟了一杯酒,“大军首战告捷,是我大朔将士们浴血拼杀的结果,但也决离不开诸位为陛下稳定后方的功劳,本宫在这里,姑且浊酒一杯,敬诸公。” 众人赶忙严阵肃立,跟着举杯,“微臣惶恐。” 尤听容抬手,以袖半遮,一饮而尽,“至此,愿陛下早日大胜回朝。” 众人连声附和,跟着举杯共饮。 尤听容放下酒杯,她总是清醒的,甚少沾染酒水,只这一杯,脸上就浮上了一层薄红。 心意和礼数都尽到了,尤听容转身离席,吩咐向荆好生侍奉着。 可临走前,池卿朗却跟着抬步,“禀皇后娘娘,陛下临行前吩咐,朝中大事若有不决者可问过皇后娘娘,微臣有一事,左思右想,想请皇后娘娘一听。” 尤听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神情平和的池卿朗,脸上方才起来的热意不自觉地消退了些。 她知道,池卿朗为人谨守分寸和君子之结,无论身为丞相、还是身为外男,若无大事,是不会贸然提出要和自己面谈的。 而现在,天底下唯一的大事,就是同南苍的战事……
第858章:蹊跷 尤听容一想到池卿朗要说的事或许跟前线战事有关,立刻坐不住了,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正要和池卿朗一同避到殿外去谈,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常顺,微微瞥了瞥头,示意常顺跟上。 常顺心里头正纠结呢,单允辛是个十足的醋坛子,这留了自己在京中照料大小事不假,更要紧地……是照顾皇后娘娘。 现在皇后要和池卿朗单独说话,虽说是正事,但他心里还真是打鼓,害怕等陛下回来了,指不定要削他。 常顺忙不迭地跟上,二人也没有避着人,就在乾清宫的屋檐下,只隔了金甲护卫一段距离,也好避嫌。 “可是战事有变?”尤听容先开了口。 “变故倒算不上。”池卿朗摇了摇头,稍稍思量片刻,“至多……算是一些蹊跷,让微臣免不了心生顾虑,想请皇后娘娘听一听。” “丞相大人但说无妨。”尤听容正了正神情,认真地看着池卿朗。 “捷报之中我朔国大军大胜,不仅收了城池,更是收了民心,可蹊跷就在此处,依照三苗使者的来信,申屠戕突袭三苗城,攻下城防也耗费了八日,此战似乎太过顺利了些。” “加之……陛下自扎营起,到攻城不止的两日,却并从未在三苗城看见过南苍军主帅申屠戕的身影。” 池卿朗着意补充道:“甚至于陛下进城后上上下下审问过,别说三苗城内的百姓官员,就连南苍军的将领都众口一词自三苗城打下来,鹰将军便领兵而去,至于去向,无人知晓。” 尤听容闻言脑中的神经立刻绷紧了,“城中无帅?他们压根没想要留这座城,保不齐……就是个饵料,钓的就是……” 尤听容呼吸一紧,急忙道:“此城不可久留,陛下可撤出来了?” “皇后娘娘放心,陛下明察微毫,当夜便率主力部队退回了大军后营。”池卿朗回答地很干脆。 尤听容闻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池卿朗看着尤听容担忧的神情,微微垂眼掩去深意,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实,“陛下心里起疑,命骠骑将军秦发在城中查探,发现三苗城虽然加高了城墙但并未添置过多的城防和兵力,陛下也同娘娘您想做了一处,认为必定有诈。” “既然申屠戕人不在三苗,那他在哪?”尤听容显然紧张了起来,“他可不是一个人,那么一伙军队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三苗城失守,难道南苍那边就没有半点动静么?”一叠声的问题砸下来,显然有些乱了神,“没有回防吗?” 为了先发制人,也为了保住朔国的本土不受战火波及,朔国的军队本就是长途跋涉,现在又是敌在明我在暗,形式陡然便危险了几分。 对于尤听容的种种问题,池卿朗只能摇头,“很显然,早在我军抵达边境之前,申屠戕已经遁走,此后去向不明。” 池卿朗知道尤听容心中的担忧,但他何尝不担忧,“凡有所过,必留痕迹,可南苍的地貌同朔国不同,连绵的树林和湿地,无人之处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只消乔装打扮分作数批,遁入山林之中……” “好在我军粮草充盈,耗得起,待事态明朗些,再行事也不迟。” “陛下身处战局之中分身乏术,传信回京,让微臣等仔细查探,看看哪里有异动,尤其留心京城周边,三苗城只是他竖起的一个靶子,两国真正的战局另有别处。” 池卿朗说到这里,才透露今日这番话的用意,“京城是天底下最牢固安全之地,也是最显眼、最招人的地方,娘娘身份尊贵,可千万保重。” 池卿朗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仿佛春风拂面一般,平常、淡然。 尤听容听的不由得一愣,沉默片刻,扫去愁容,点头应了一句好,“丞相大人放心,本宫身在九重深宫,里里外外有重重护卫,反倒是丞相……” 尤听容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关切地望向池卿朗,“丞相大人身为朝廷重臣、百官之首,更是南苍的眼中钉,大人行走在京城内外行走,才更该当心。” 末了,似乎想要避嫌,又道:“陛下离京,大人就是朝堂的定海神针,是万万不能有闪失的。” 池卿朗含笑应答,“微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谢娘娘挂心。” 恰在此时,殿内庆贺的大臣们不知说到了什么,一阵哄笑声传来,他们二人站在廊下都依稀听见了动静。 尤听容听着里头的欢声笑语,将自己从繁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微微勾了勾嘴角,看向池卿朗,温声宽慰道:“纵然大人心中百般疑虑,但总归是拿下一城,也算是个好兆头。” “大人忙碌了这些天,难得赶上这个机会,也可暂且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同诸位大人一道纵情片刻。”尤听容说着,微微侧身,让开了路。 池卿朗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殿门,缓缓摇了摇头,“不怕皇后娘娘笑话,微臣难胜酒力,可惜了娘娘的一番心意。” 尤听容看着自单允辛离京以来,因为独挑大梁已然清瘦许多的池卿朗,不由得心生不忍,笑盈盈道:“既然不擅酒,那就不喝就是,菜总该是要吃的。” “大人忙于公务,也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大人不为自己,也要为父母亲人想一想,免得挂心之人心忧啊……” 二人说话的声音都不高,一个说,一个听,带着燥意的夏风拂面而过,十分自然和谐。 唯一不和谐的,就是站在不远处随侍的常顺,他离得近,看的分明。 皇后娘娘和皇帝是一路性子的人,从来不是絮叨婆妈的人,可此刻皇后却温言细语地说了许多关怀之词,好在话中并未提及其他,尚且可当做皇后替皇帝安抚朝臣。 可常顺再看尤听容身旁的池卿朗,神采英拔的丞相大人此时垂首侧耳,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静静地听着,神情之柔和、目光之深邃,他再瞎也看得出其中含义。 常顺看着,是脑门子都渗出了一层细汗,这回头皇帝问起,他是说还不是不说呀?要是说起来,他该说些什么才好呀?
第859章:越矩 尤听容和池卿朗说话的工夫,心中也渐渐松泛下来,池卿朗身上就是有这种魔力,温和、淡然,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心安。 尤其是对久居宫闱的尤听容而言,和见识相当,志趣相投而且利益趋同的池卿朗说话,是一件十分自在的事。 毕竟,她的身边除了身份远高于自己的单允辛,就是青町等对她百依百顺的亲近之人,唯一身份合适能说话的也就是池卿环几个,可对她们,许多话、许多事她根本是无从开口的。 她这边轻松惬意,常顺那边却是天人交战着,好久才下定了决心,自己不能自讨苦吃,要是陛下问起,他就咬死了皇后和丞相只是谈论朝政,因为担心陛下安慰,连个笑脸都没有…… 常顺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好不容易定了定神,准备当自己是个聋子,就听得耳边传来了池卿朗略有些清越轻柔的声音传来,“娘娘的酒意有些上脸了,燥酒伤身,酒后更易着风,听闻娘娘前月病了一场,这酒……娘娘还是少喝为好。” 常顺心肝一颤,这话听起来满是抚慰和关怀,心意是无可挑剔的。 可……可就是这心意,分明是越矩了。 这么贴心的话,单允辛说得,皇后娘娘的父母亲人说得,宫中与皇后感情深些的姐妹说得,可外臣、尤其是与皇后有些渊源的外臣,是万万说不得的呀。 尤其是话里不仅透露了池卿朗身为丞相直视皇后娘娘凤颜,更挑明了,他身为外臣还过问了皇后在宫里的事,有没有病了、哪里不痛快了……无论哪一件,都是能叫皇帝这个醋坛子当场炸了的事。 尤听容显然也觉得不妥,嘴唇还半张着,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飞快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常顺,有些提醒地意味在了。 常顺一直提着心望着这边呢,正巧和尤听容的视线对上,眼中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俨然是在说:皇后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吧! 尤听容看懂了常顺的抓狂,转头看向池卿朗,“多谢大人挂心,人食五谷难免又个小病小痛的,本宫早就大好了。” 尤听容说着,便想结束这一段对话,若无必要,池卿朗和她接触越少越好,如果没有同她的渊源,或许官至丞相的他早就该娶妻生子,过上了安稳美满的日子。 “娘娘可知,微臣为何只爱清茶,不喜酒么?”可一向洞察人心的池卿朗这会儿却好似听不懂一般,亦或是他不想听懂。 池卿朗能够感受到尤听容的担忧,也能够感受到常顺刺啦啦的眼神,甚至院子里护卫的监卫们不时都有些好奇地看过来。 他知道自己应该礼貌、恭敬地退下,可或许是这段时日见尤听容见得多,或许是尤听容温声的关怀之语太动听了,亦或是夏日的煦风吹的人心浮动…… 但更多的,是因为他太清醒、太聪慧。 以至于,池卿朗作为旁观者、作为挂心人,帝后二人是天底下最亲近的夫妻,但他一直都能看出尤听容对单允辛的若即若离和防备,看出她的不安。 可随着单允辛涉险南征,尤听容对单允辛的思念和挂怀终究会抵过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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