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樊琪和至谦的朋友, 我外公在这里住院。”冯学明笑得十分亲切。 听见女儿女婿的朋友住院, 张月琴问:“外公也身体不好?” 冯学明叹了口气:“癌症。来化疗的。” 一听是癌症,张月琴顿时觉得很作孽的,说:“老人家受苦了。” “是啊!年纪大了, 还要受苦。”舅妈说。 “没办法, 谁叫他碰到了呢?”冯学明表情略带伤感地说, “不打扰了, 我先走了。” 看着小伙子走了,张月琴跟樊琪说:“人家看见咱们来打招呼,他外公住院,你也不去打个招呼?” “不用了,这个人就是个生意人,到处说跟人是朋友的,我和阿谦跟他关系很一般。”樊琪跟姆妈说,她怎么可能去跟刘襄年打招呼? 张月琴一想也是,上海也有很多那种口惠而实不至的人,嘴上跟你恨不能穿一条裤子,转过身连说认识都算不上。 冯学明到刘襄年的房间坐下:“外公,晚饭吃了吗?” 刘襄年没好气地说:“吃了。” “樊琪的舅舅搬到这层楼了。”冯学明跟钓鱼似的抛出了诱饵。 冯学明知道,他外公心里还是想着要陈至谦,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是吧?”刘襄年看向他,“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刚好看见,跟他们用上海话打了个招呼而已,樊琪的妈,看上去胖胖的,脾气很好。真不知道怎么会生出樊琪这样火爆脾气的女孩子?”冯学明状似无意地说。 知道外孙在钓他上钩,刘襄年想想刚才高老板说的话,他心里就难受,之前他想让至谦归宗,继承家业,现在就想让至谦看在自己是和他有血缘的份儿上,叫他一声“爷爷”,让他去了也能闭眼。 冯学明站了起来说:“外公,您好好休息。准备明天化疗,我先走了。” 冯学明去等电梯,电梯开门,陈至谦提着几个塑料袋从里面出来,他笑着招呼:“来看樊琪的舅舅?” 陈至谦点头:“对。” “我先走了。”冯学明进了电梯。 陈至谦回头看着关上的电梯门,见冯学明在勾唇笑,他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陈至谦一进舅舅的病房,就听舅舅跟他说,这个房间的价格实在太贵了,真的住不起。 “这样您也不会打扰别人,挺好的。”陈至谦把买的水果和零嘴下放,“来了这里,您就听我和琪琪的,您安心治病。明天是抽血,麻醉评估,术前谈话,上午我没空过来,我让公司里一位同事过来,姆妈听得懂普通话。” “要不明天早上我请假过来吧!”樊琪说。 “没事,让吴姐过来。下午三点我会过来和闻医生沟通。” “好呀!” 陈至谦陪着舅舅坐了一会儿,时间也已经晚上八点了,他说:“等舅舅开刀了,到时候姆妈和舅妈肯定要陪床的,有得累了。现在趁着还能好好睡觉,回去了。” 樊琪跟舅舅开玩笑:“舅舅,好好睡觉,一千块一个晚上,你少睡一会儿都是损失。” 舅舅一张胖脸皱在了一起,陈至谦赏了樊琪一个爆栗:“调皮。” 回到家里,进了房间樊琪跟陈至谦说:“今天冯学明个十三点进我们房间来打招呼,我不觉得他是纯粹来打个招呼,总觉得他肚子里又冒什么坏水了。” “我刚才在电梯口也碰上了。他挺聪明的,能想不到我让他集中承受了刘襄年的火力吗?所以要给我找点儿不自在。” “万一刘襄年找上舅舅舅妈,舅舅舅妈心地善良,容易被他利用,觉得人家生了这种病,很可怜,让我们俩去认呢?跟自家舅舅舅妈又不能发脾气?”樊琪那了睡衣站在卫生间门口问陈至谦。 “你以为舅舅舅妈就是傻子?他们只是没见过世面。在乡下,那也是人精。他们平时待人接物很有分寸,不愿意占人便宜。我们不要先在舅舅舅妈面前说刘襄年是个什么样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逻辑和三观,刘襄年的逻辑和三观,跟舅舅舅妈多谈几句,舅舅舅妈就知道了。让刘襄年知道品行和金钱是没有关系的。”陈至谦说,“快去洗澡,洗好睡觉了。” 樊琪看着他,努力理解他说的睡觉是什么意思?她脑子里冒出“衣冠禽兽”这个成语。 第二天早上,陈至谦送樊琪上班,和舅妈、张月琴一起进病房,舅舅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还是家里睡得舒坦。” “老头子,真吃不消你。你这是出来看病,又不是叫你享受……”舅妈坐在床沿絮絮叨叨骂老男人。 陈至谦等医生查过房,进来说:“舅舅舅妈,等下吴姐九点过来,约了麻醉谈话是十点钟。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去忙!路上当心点哦!” 陈至谦走了,舅舅心里着急开刀,恨不能立马开了就出去,不用住这么贵的房间了。 听他这么抱怨,张月琴笑着安慰哥哥:“我倒是希望观音菩萨帮你把病在梦里治好了呢!这个可能吗?总归要时间的呀!” 张家舅舅垂头丧气。 门口一声上海话:“是琪琪的舅舅吗?” 一家人回头看去,门口一个拄着拐杖的清瘦老人。 “您是……”张月琴问。 刘襄年露出一抹苦笑:“你是琪琪妈妈吧?” “是啊!” 刘襄年进来:“也不晓得两个孩子怎么说起我的,我是阿谦的亲爷爷,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张月琴听薛晓静说过,上次她那个从来没联系过,没养过老陈一天的刘襄年打电话去老陈的单位,说要认儿子。还让市里的领导出面,劝老陈父子认他。 晓静说了:“阿谦奶奶死得作孽吧?反正我们家是不会认他的。” “亲家面上的人,要亲家来介绍的,我们不认识你。”张月琴摆手,不想搭理他。 这个人明显没有把张月琴的话放心上,他坐下来:“琪琪姆妈,我晓得的,你们家都是良心很好的人。要是没有你们家,阿谦指不定就没命了。我想来谢谢你们。” “跟你没有关系的。阿谦是我养子,是我女婿。你来谢我做什么?”张月琴没给他好脸色。 刘襄年被这么个内地女人摆脸色,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樊琪真是像足了她妈,一点礼貌规矩都没有。 他让自己摆低姿态:“琪琪姆妈,我没几天好活了。我知道自己对不起阿谦奶奶,也对不起儿子……” 刘襄年说着哽咽了起来,他掏出帕子,摘下眼镜,擦眼泪。 “这位老同志啊!你不要哭,你跟我们说,没用的。别说我们了,就是阿谦在这种事情上也不能做主的呀!这个事情要阿谦爸爸说了算的,阿谦爸爸我们都认识的,很讲道理的一个人,不要太客气哦!”张家舅舅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只是亲眷,还是女方的亲眷,这个上面不好插嘴的,你不要为难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是我活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就是我听见任何跟陈家有关的人和事,都想亲近。想听听这个声音,好像自己跟陈家还有点关系。”刘襄年说得可怜。 “我们老爷做了肾癌手术,现在来化疗。自从见到了孙少爷,他心里头是日日夜夜牵挂,吃不下睡不好,身体越来越差了。”助理替刘襄年说话,“有些事情,其实是那个年代造成的,也不能完全怪我们老爷,可老爷把错全部算在自己头上……” 刘襄年连忙阻止助理说:“不要瞎说,如果不是我,阿谦奶奶也不会负气回去,也不会死,确实都是我的错。真的,对不住!我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每次见阿谦,都只敢远远地看着孩子。” 张家舅舅纳闷:“我看着阿谦从小长到大,阿谦是最最有良心的一个孩子。他怎么会?” “阿谦是个好孩子!”刘襄年扯出一抹笑容,“不说了,我走了。” 张家舅舅看着刘襄年消瘦落寞的背影,叹了口气,等他离开,他说:“作孽是满作孽的,不过阿谦也是个讲道理的孩子。”
第92章 ◎你让我把阿谦给卖了?◎ 陈至谦的秘书吴姐过来陪着进行麻醉谈话。 从谈话室出来, 张家舅舅听见难受呕吐的声音。 刘襄年的病房就在谈话室的斜对过,他的病房门开着,他坐在沙发上, 吊瓶挂在他边上的挂架上,身前放着一个盆子, 他呕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看见他, 张家舅舅停顿了一下,刘襄年接过看护递过的毛巾擦了一下,对着张家兄妹俩扯出了一抹笑容。 张家舅舅往前走, 进了病房,坐在病床上。 张月琴送走吴姐, 进来见哥脸色不太好,她给哥哥削了个梨:“趁着你现在能吃就吃,明天要做手术了。” “我吃,我吃。”张家舅舅接过梨吃着问,“三妹, 那个谁真的很坏吗?” “晓静一直说她婆婆好,但是很少谈这个公公,反正老陈是很讨厌这个亲爹。”张月琴想了想, “老陈夫妻俩,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你总是晓得的喽。” “是啊!老陈夫妻俩都是知识分子,老陈夫妻都出来过有经验,为了我们来港城, 老陈跑前跑后办手续。”舅妈说, “老陈夫妻是顶顶讲道理, 态度又好的人了。要是真的可以谅解, 他们也不会不认的。” “是这个道理。”张家舅舅想想还是不要管这个事了。 张月琴站起来跟舅妈说:“阿嫂,你留在这里陪阿哥,我回去烧饭,等下给你们拿过来。” “啊呀!你们不要这么麻烦了。我还没开刀,真的没那么多事的。阿谦说得对,等我开好刀,你们俩有得要陪我了。就像刚才,其实还不是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吧?你们俩先回去吃饭,我这里他们送来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要听囡囡的,我一个地里干活的,老底子树皮草根都吃过,有什么吃不惯的?你们下午睡个觉,我吃好饭下午也睡觉了。” 张家舅舅把姑嫂俩送走。 中午医院有营养餐,每个菜都好像不放盐的,一直节约惯了的张家舅舅抱怨归抱怨,吃归吃。 病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用普通话说:“张先生,我家老爷让给您送点菜过来。” 张家舅舅愣住了,地主老爷不是解放后都消灭了吗?哪儿来的老爷? 这位姑娘说:“就是我们刘襄年刘老爷,您外甥女婿的爷爷。他也喜欢吃上海菜,他知道您也在这里住院,让家里多做了点,给您也拿了一份来。” 这个姑娘把食盒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亲家公都没打算认,他怎么好吃人家的饭菜? 张家舅舅拿着食盒跟了出去,那个姑娘已经回了刘襄年的病房,张家舅舅把食盒送进去,看见刘襄年打着点滴,在小口小口吃饭。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5 首页 上一页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