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有呢?” “看小常舍人他们避之不及的模样,陛下和太子礼佛肯定是件极为重要的事情,礼佛一向要清静,闲人退避,说不定就不要家人子靠近呢,去了也未必能见着正主。”姜肆冷静地分析了一遍,“所以,不抱希望是最好的。” 索性来日方长,她出宫的钱没攒够,还有大把的时间谋划。 唐沁傻傻地哦了一声。 # 石中意面无表情坐着,不吭声,连旁边站着的徒弟小常舍人也肃着脸。 气氛微微凝滞。 底下坐着的几个内侍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大胆的问了,石中意就冷着脸:“出宫之前我可交代了你们,这回是给太子选太子妃,叫你们挑好的,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名单可定下来了?” “当然定下来了,您瞧瞧,都在上头了。” 石中意在宫里这么多年,当然能看的出来一个人的潜力怎么样,都不用看名单,也知道他们能选出些什么人来,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又挨个问了一遍品貌、为人以及家庭情况,到最后,目光终于落在了名单末尾楚晴的名字上:“这个是谁选进来的?” 韩内侍连忙起身:“是我。” 他细细将在临江的事情说了一遍。 石中意哦了一声:“就是说,这姑娘本来不在名单里头,是后来意外加进来的?她的出身调查清楚了吗?是否属实?” 韩内侍说调查清楚了:“这姑娘从来没出过临江,家里四口人,因为颇有美名,父母和当地豪绅约定了送女儿进门当小妾。” “没有见过什么外人?” 他这样一问,韩内侍心里就一个咯噔。他在石中意手底下呆得久了,知道他从来不问废话,如今这样问,必定事出有因。 可他在心里盘桓了无数遍,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不曾见过外人,您知道我的性子一向谨慎,把人选进来以后我查了无数遍,都是意外碰见。”若不是那场大雨,他也不会带着人去客栈里头住下,直接去驿站了。 “意外啊……”石中意叹息了一声,也没再多问,“知道了,都散了吧。” 另一个一直旁观的内侍见他这就要散,急得错了搓手,低声问:“大伴,这回安排人么?” 石中意咂舌,他知道这些人急切,要是不让他们派人,反倒容易适得其反。 他指点:“挑两个稳重一些的也就够了。” 都是宫里的老熟人了,该选什么样的人心里都明白:“喏。” 名单下来的很快,姜肆不在其中。 她倒也没算太意外,选中的那几个家人子听说前两年就已经入宫了,在宫里学了两年的规矩,总归比她们这些新进来的人更稳妥一些。也是因为这一点,姜肆才确定了,万佛塔之行很重要。 无奈呀,她死得太早,活过来以后还真不知道这事情有什么重要的——总不能是薛准毒死了她以后太心虚了吧? 这想法也就一晃而过,转瞬即逝了。 她现在想的是,到底该不该那一天冒险去一趟万佛塔? 二十年前的宫廷规矩并不严格,那时候的皇后能力一般,先皇又一向爱美人,宫里的嫔妃一茬接一茬的,偏偏皇后又有些小心眼爱吃醋,每天的时间都投入到和各宫嫔妃们斗智斗勇去了,宫务上就难免松懈。 但二十年后就不一样了。 姜肆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如今宫里的规矩比从前严厉许多,照样能出宫,但盘查更严格了,出宫、进宫所带的东西都要记录上册,夜间也不许一个人独自行动,尤其严禁传递消息。 像她这样的家人子,不当差的时候是没法去万佛塔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冒险,或许她远远看上一眼也可以吧? # 三月十五,姜肆起了个大早。 万佛塔果然戒备森严,别说远远看上一眼了,就是她爬到屋顶上都未必能看见里面那些人的身影,和她一样的许多家人子都被拦在了外面。 不少人看到没希望就只能退去了,毕竟活儿还没干完,回头被看管的舍人知道了难免会罚。 姜肆没回去,她早已经提前把分到自己手上的活干完了,这会儿徘徊在外边,心情微微复杂。 隔着冷淡肃立的近卫,她想起了从前的薛准。 年少夫妻情浓,薛准偶尔也会吐露一些心事,每一件姜肆都仔细聆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小时候,说自己小时候母妃走得走,他并不得宠,兄弟们常嫌弃玉粒金莼噎喉,弃之不顾,可那些他们嫌弃的东西却是薛准做梦也不敢想的。 他从前也很想要父亲的亲近,可得到的都是厌恶和冰冷漠视。 以前的他最常看见的就是先皇冰冷的仪仗,以及他冷漠的背影,那并肩而立的禁卫军就是矗立在他们之中不可逾越的天堑。 往往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都低沉,仿佛很难过,姜肆不知真假,却本能地觉得心疼,最后只能任由他抱着喊自己姒姒,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个人耳鬓厮磨,点滴到天明。 如今被隔在外面,姜肆心情微微复杂,但也没有那种卑微感。 她心里想的是,狗男人果然是会变的,明明是以前自己最讨厌的事情,多少年后终归以另一种方式回归,把人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所以说,二十年来改变的不仅是宫规,还有人。 姜肆有些不适应,却也还算过得去,她一向心大,活过来以后想的也是怎么才能让自己过得更顺心一些、舒服一些,如今提起从前,也只是微微怀念,却不会伤感。 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一声闷雷乍响,姜肆诧异抬眉。 几乎是一瞬间,瓢泼大雨骤然而至,眼前的视线都被白茫茫的雨帘遮住,树影微缩,只剩远处万佛塔模糊的影子。 留守的近卫见下了雨,已经朝着万佛塔撤退了。 姜肆在淋雨去万佛塔和安心窝在房间中犹豫了一下,下一秒,她提起身上的裙子塞在腰间,狂奔进了雨里。
第6章 第 6 章 万佛塔里。 雷声轰隆作响,塔内燃烧的蜡烛被刮进来的风雨吹灭了大半,周围半昏半暗,又被惨白的闪电一瞬照亮。 两个男人各自站了一边,隔着两臂的距离,互不干扰,一个年纪二十,另一个年纪要更大一些——表面上是看不出差多少岁的,两个人模样有三分像,正是薛准、薛檀父子俩。 薛檀站在原地,看着薛准取了一把香,重复地去点那些被吹灭了的蜡烛,一根点燃,另一根又被风吹灭了,可薛准不厌其烦地挨个点着。 檀香燃得只剩半截,香灰扑在薛准手上,偶尔有未彻底燃尽的火星混着香灰掉落,薛准面不改色,仿佛在做一件不能打断的、极其重要的事情。 薛檀张嘴想说话,薛准仿佛提前预知一般打断了他:“今天我不想和你吵架。” 他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蜡烛微微晃神,好像在看,目光却落不到实处,脸色平淡得好像在说今天下雨了。 薛檀愤愤地盯着他。 他当然不想在今天吵架,今天是他娘的忌日,他不想让娘看见他们两个吵架的样子,但除了吵架,他觉得自己和这个父皇也无话可说,最终也只能盯着他,却说不出话。 两个人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薛准才开口:“我给你请了蒋太傅授课,明天开始。” 薛檀一阵烦躁。 不是因为讨厌蒋太傅,而是讨厌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虽然他是他爹,可薛檀宁可叫他“这个男人”。 他总是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体味过什么叫做真正的父爱,这个男人只会给他安排繁杂的功课,让他学五花八门的知识,再给他配好东宫最会照顾人的侍卫太监和宫女。 好像什么都安排了,面面俱到,但薛檀就是感觉不到其中哪怕一丝丝的父子情谊,就好像他只是个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是儿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然为什么他这么的讨人厌? 可惜这个男人不会给他任何的回答。 旁边一直装不存在的大太监梁安低声提醒:“陛下,巳时了。” 薛准嗯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等他出了门,薛檀气得原地跳起来,一脚把地上的垫子踹飞出去:“啊!!!” 他也朝外跑,跑到门口忽然停下,转身又把垫子捡回来,板板正正摆好,噗通一下跪在了垫子上,低声喊:“娘……” 垫子上慢慢湮出两块深色的水渍痕迹。 门口伺候他的李三儿探头进来看了一眼,又默默地把头缩了回去。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 # 姜肆站在塔檐下挤着裙子上的水,淅淅沥沥的一把,怎么也挤不干。 她望了望雨帘,叹了口气,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微雨还好一些,这样的暴雨天气实在叫人难受,总觉得走一步路都被湿气浸润着,太闷了。 之前从外面退回来的近卫已经走了大半,姜肆不敢离得太近,装作挤水的样子偷偷听了一会儿,说是薛准已经走了,如今只留下了薛檀一个人还在塔中。 她难免松了口气,薛檀也就一岁之前的时候见过她,说不定根本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她去见一眼,肯定不会认出来。 擦着脸上的雨水,她在思索到底怎么样才能进万佛塔。 旁边的几个侍卫悄悄看向她,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有人悄悄问:“要不要叫她离开?” 同行说:“没必要,这么大的雨呢,陛下一贯叫咱们能行方便的时候就行,如今只是给人家躲一下雨,只要不进去,怎么样都行。” 他们很快就收回了眼神,只是收回眼神以后也没什么事儿干,就盯着前方发呆。 过了一会儿,站在最边上的那个侍卫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戳了一下,他低头,正看见姜肆仰着脸朝他笑,笑里带了点羞涩和不好意思:“小哥,我衣裳弄湿了,黏在身上不大舒服,能不能让我进去调一下?就一小会!” 她笑得乖觉,莹润的小脸上都是无辜的神色,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湿透了、怎么也挤不干水的裙摆展示给侍卫看。 方恒显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裙摆,又很快收回视线,因为收回很快,所以他根本没有没有发现,原来姜肆的裙摆是没有这么湿的,是听见他说能行方便就行的时候,她悄悄把水挤在了裙摆上。 他只是想,下了这么大的雨,这姑娘浑身都湿透了,也是可怜,今儿回去说不定就要病了,还耽误了差事。 终归于心不忍,他指点道:“殿下还在里头,可别这个时候进去,免得冲撞了有你好果子吃,万佛塔进门的地方有个小门,里头有个不大的内室,你要收拾衣裳可以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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