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算先去当地的疗养院咨询,听说那里现在专门开辟出来收治一些精神病患,再去一趟墓园。 秋穗昨晚睡觉前在手机里查过了,疗养院价格不贵,她可以拿出存款在那里休养一两个月。 秋穗其实想离开家,想借助安眠药剂的帮助,让自己在零点时能够无意识地渡过,这样就不会再面对鬼魂的求助。 “一个月,足以让那些逝者清楚我的决心……”秋穗低喃。 数小时后,秋穗手持白菊来到她许久没踏足过的地方。 在墓园的西南角整整齐齐排列着6块墓碑,除了白淙游的不在,当年那些死去的人都埋葬在这里。 8年前的12·14东江市高中生自杀爆炸案,一共死了7人。 6块墓碑下埋葬的都是秋穗同学的骨灰,而她是被选中者里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她背叛大家,活了下来。 但活下来的代价是这8年来,她像只丧家犬一样徘徊在墓园之外,6名同学的重量一个又一个地压住了她,令她这些年根本喘不过气。 秋穗站在这些墓碑前,看到碑前逐一摆放着枯萎的□□,她轻轻拿开这些干枯的花,从鲜花束中分别抽出数支放在碑前。 做完这一切,秋穗缓缓跪了下来。 今天的东江市天气昏沉,大片雨云积聚在上空,雨水没过多久开始大片大片地坠落,打散了鲜花的花瓣。 雨水坠落的那一刻,秋穗的声音一开口就已沙浊。 她垂首说:“对不起……” 眼泪一颗颗砸落她渐渐紧攥裤子的双手上,混合雨水流下一滩滩水迹。 那前方还停留在青春年华的黑白遗照的学生们,正静静地看着跪在他们面前忏悔的女孩。 可惜秋穗怎么都不敢抬头看着他们。 她早养成古怪孤僻的性格,遇到脱离掌控的事,她只会逃避。 而唯一一次她鼓起勇气不再沉湎在抑郁中时,她却想不到挣脱起来的下场会那么惨烈。 她更想不到白淙游的性命会搭进这个案子里。 想她开心活下去的人,死在那个冬夜。 她活了下去,也背叛了沉沦的同伴们。 …… “穗穗,你手上的割伤是怎么回事?” 白淙游讶然地拿起秋穗的手,将冬服的衣袖推上去,手腕上割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刀痕,有许多已经结疤了。 秋穗想挣脱自己的手,但力气没有震惊的青年那么大。 她放弃挣扎,哑声回答:“没什么,学来玩玩。” “你在说谎,你不是这么幼稚的人。暑假我回来时你的手臂都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个学期,你手上会多了那么多伤?” “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学业压力太大?还是心里有哪里不舒服?”白淙游语气渐渐焦急。 他将衣袖拉下来,认真地盯着眼前自己在意的女孩。 小半年不见,穗穗阴郁得像一面潮湿的、发霉的老墙,让旁观者光站在她面前都觉得呼吸压抑。 秋穗咬紧下唇,只是默默地摇头。 白淙游烦躁地来回走,他想训斥秋穗但又怕吓到她。 最终他还是将心中的郁气和烦躁强行压下去,半弯着身体,努力语气平静地说话。 “穗穗,你可能生病了,淙游哥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嗯?” 最后那个“嗯”字在颤抖。 秋穗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面前那张干净的脸,白淙游不知道自己说着这句话时,眼睛里泛着水光。 他在害怕。 白淙游他在害怕她会生病。 清晰地感知到这个情绪的秋穗,不知道为什么有了想哭的欲望。 她指甲用力掐住自己的手心,拼命控制自己要哭的冲动。 “没什么,真的。” 秋穗努力挂起一个笑容。 “我只是叛逆期现在才到,高三学习压力太大了,跟风学来玩玩,白淙游,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她认真地保证。 白淙游凝望着她,凝望到秋穗错开眼,不敢和他对视,怕他发现自己心底的情绪。 僵持的气氛在沉默中无声蔓延。 直到凝望秋穗许久的白淙游慢慢抬起手,很轻地一下又一下拍着秋穗的脑袋。 “穗穗……你受到委屈了是不是?没关系……”白淙游停下来,他手指蜷缩又张开,“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藏着那些不安的。” “我说过我会护住你,就像4年前那样。”白淙游呢喃着。 听到这句话,秋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珠失了控地坠落。 她身体微抖,连忙垂首胡乱地点头,“嗯!” 白淙游向来清透的声音像是被秋穗的潮气侵染,潮闷中压抑着悲伤。 “我想穗穗能开心地活下去,不要成为那个深夜里坐在楼梯上,像溺水一样活着的女孩。” “那会溺死的。” …… 雨越下越大,雨水砸落在地又溅起无数水花,沿着坡势往下倾落,秋穗仿佛跪在水洼中。 “那会溺死的……那会溺死的……” 白淙游曾经说过的话此刻不停在大脑中盘旋。 秋穗痛苦地一遍遍捶打自己的双腿,嚎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 秋穗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从遥远的墓园走回家,回到家时天已黑,她全身都湿透地坐在昨晚坐过的椅子上,雨水滴滴答答地从椅子腿滑下。 晚春时分,寒意渗入雨水贴在她的身上。 秋穗感觉自己应该发烧了,头很重,视野也时而模糊。 但她只是脱下鞋子,曲起双膝坐在椅上紧紧蜷缩起来。 “今天是最后一晚,我要跟陈雨俊的妈妈说出真相。” 她埋首在膝盖中,自言自语的声音从她的臂间溢出。 似乎在爸妈遗照的注视下,秋穗才会彻底地暴露自己的懦弱和胆小。 “真的不要逼迫我了。”秋穗蜷缩得更厉害,声音一下变得更深,“我真的很怕,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想开心地活下去呀。” “嘀嗒” 时针滑到零点,新一天来到了。 场景再一次转换,秋穗慢慢松开双臂,她抬头看着前方安静的木门。 黄慧的声音不期而至,但这一次,她的状态和前两次显然不同。 她和缓了很多,似乎是因为知道秋穗会帮她看自己儿子的近况。 黄慧温声说道:“秋穗,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和你对话的机会了。” “空间会给一道灵魂三天的时间说服你,最迟第四天,你就要在我们提供的声海中选择一句话,再复述一遍,你就可以回去那句话发生的时间点。” 黄慧又透露出神秘空间的其中一条规则。 “黄阿姨,我……”秋穗声音刚响起,就被黄慧接下来的话打断。 “昨天你不是问了我一个问题,抱歉,那个问题我不能直接说出答案。” “但我可以用声海中的声音透露出部分我能知道的事。” “放心,待会儿会出现属于我的声海,可你已经答应帮我看看儿子,你可以不选择的。”黄慧笑了笑,“接下来,你要细心地甄别有没有你想听到的那人的声音,我将那些话藏在里边。” “你得认真地找。” 话毕,各种声音片段混集在一起,从远方而来,初听起来像海潮声。 直至声潮掠过时空,逐渐向秋穗冲来,那些声音越发清晰了。 秋穗在第二次的声潮中,发现其实每一句声音都有短暂的间隔期,这让人有了记住声音的时间。 秋穗停下说话,安静地聆听着包裹她的声潮。 直到一道至死也不能遗忘的声音出现。 “原来因为这样,穗穗才会自残……” “不行,我要救她还有那些可怜的学生!” “去他妈的献祭,这根本就是一场谋杀……武陵路193号大桥仓库,我得赶紧过去,不能让穗穗去那里!” “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秋穗,你给我好好、好好活下去啊!” 白淙游吃力地拉拽她的身体离开火场,一边高声试图唤醒她,等终于将她推到安全的地方时,背景音里突然爆出可怕的炸响声。 白淙游的声音戛然而止。 间隔期短暂滞空的期间,秋穗的心脏也跟着空跳一拍。 陌生的人声很快替换上来。 秋穗捂住自己的口鼻拼命摇头,眼泪疯狂沿着手背滑落。 怪不得她能活着。 不是因为她运气好,而是昏迷中有人挡在她前方,替她死了。 白淙游遵守着承诺,又一次护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5 18:49:44~2023-02-07 17:5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安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9·23火车杀人案(7) ◎决定接受逝者的一小时◎ 知道这个真相的秋穗崩溃哭泣,昏沉的大脑再一次回荡白淙游死亡前对她的希冀。 “秋穗,你要好好、好好活下去啊!” 这句话现在成为困住秋穗双脚的脚镣。 秋穗无助地摇头后退,将自己逼到墙角,她抽噎不止:“我做不到……做不到……” “白淙游,你要帮我才行啊……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到……” 属于黄慧的声海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神秘空间早已安静下来,只剩下秋穗悲痛欲绝的哭泣声。 时间在缓慢流逝。 木门后的漆黑有道虚影渐渐变得凝实,他静静地站立着,手掌贴上冰冷的门,垂首倾听与他仅有一门之隔的悲哭声。 他轻声说道:“不,穗穗,你可以做得到的。” 明明白淙游的声音淹没在哭声之下,但快要溺亡于悲伤中的秋穗,忽然有种灵魂被轻轻往上托起的错觉。 就似有人不想她溺死一样。 秋穗濒危的意志疯了般抓住,这股能让她生的力量。 有些人一直希望她能活下去。 秋穗用力擦拭掉泪水,开始控制住自己的哭泣,一边顺好紊乱的呼吸,一边扶着墙体努力站稳。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前行,十来秒后,来到门前。 秋穗与白淙游,对立在一扇隔绝了生死与时空的门。 “黄阿姨,你还在这里吗?”她声音在抖。 几秒后,黄慧的声音出现:“在的。” 秋穗深深吸入一口气,碎裂的内心灌入冰凉,浑浊的意志清醒了许多。 她凝望面前的黑门。 “黄阿姨,我要接受你的一小时。” “这些年来我始终自欺欺人,我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开心地、好好地活下去……”秋穗又抬手擦开不由自主溢出的泪水,“我总是在逃避,我对一切总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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