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咄咄逼人,来使额间渗出冷汗:“这……是啊,谁想到她目无君长,有那包天大胆呢?” “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谢书台眉眼一压,无端横生一股凌厉,“若这便是雍朝皇帝给的交代,我看这议和的事不必再提。” “ 诶谢姑娘!”见她不搭理,来使只好又把目光转向谢执戟,“谢将军,小的也是带着诚意来的,你看这……” “小妹领会不到的诚意,便算不得诚意。”谢执戟依旧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回城收拾细软吧,我明日便要攻城了。” 来使大惊失色:“这这这……这太仓促了,谢将军可要想好!” “已经想得不能再想了。”谢执戟擦了擦手上的剑,冷声道,“你若再不走,本将便拿你祭旗,让你做攻城前的第一道血。” “小的这就走,这就走!”来使被唬得变了脸色,屁滚尿流地走了,待他离开之后,一道人影从屏风后走出。 谢书台这才一改面上的冷硬,转而担忧问:“这样真的有用吗,只是吓一吓他,皇帝就会把他的儿子送出来?” “而今西北事态焦灼,朝中无将可用,他不会希望真的跟你们打起来的。” 当年开国皇帝允谢家在岸止城中自治,又要求谢家每代都必须挑出一人前往西北坐镇。这八十年来,朝中派出去镇守西北的将领不断更迭,唯有谢家一成不变,早已在西北建立了自己的影响力。 如今谢御城身死,无人能接替谢家的势力与外族斡旋,西北的战事也就只是一触即发的事。 而今雍朝将领大多外派,留守在皇城的都只是些惯会纸上谈兵之流,朝内无将可用,自然不会想着与他们起正面冲突。 裴玉斐坐到谢书台对面,又说,“皇家最是淡泊亲情,若能找到人揽下洛怜枝犯下的错换得陛下安稳,他是肯定会换的。” 谢书台摸着下巴思索:“你对他们很了解。” 裴玉斐道:“说起来我还该喊这位皇帝一声舅舅,有所了解是应当的。” 他声音里带着不掩饰的恨意。 裴玉斐鲜少在谢书台面前说起自己的身世,就算说了也是点到为止,就比如现在,裴玉斐说完又对她笑了一下:“扯得有点远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谢书台动了动了唇,最终没说话。 一旁的谢执戟收起剑,问:“若皇帝真把他儿子送过来当人质,你真打算退兵?” 谢执戟直觉这不可能,毕竟一开始城里闹得最凶要攻打雍朝的就是谢书台。 果不其然,他看到自己的妹妹冷笑着摇头:“偌大一个雍朝,惦念着岸止城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他们既都可以算是杀害兄长的凶手,我怎么会放过他们?” “无论你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谢执戟点头,把这空间留给他们二人:“我先去点兵了,你想什么时候攻城都可以,记得提前告诉我。” 这番话依然说得生硬,却让谢书台心中一暖。 直到谢执戟的身影消失不见,裴玉斐看着桌面上的舆图,叹道:“如今情势,倒让我想起前世来了。” 谢书台“哦”了一声:“前世怎么了?” 或是她死后又发生了什么? 裴玉斐顿道:“前世你死之后,顾如期不知为何记恨起了雍朝。后来他起兵造反,杀入皇城,也只用了半年的时间。” 谢书台已有一年没听到顾如期这个名字,耳今突然听裴玉斐提起,只觉恍如隔世,许久只说:“……他确实极为聪明。” 只可惜他的聪明没有用到正途上,决定了,他们只能殊途不同归。 她突然起了兴趣:“那你呢,驰援的军队一拖再拖,后来得知我死了,你又去了哪里?” 他心猜裴玉斐或许回了皇城,毕竟他来到岸止城本本就是迫于无奈之举,后来岸止城既然没了,他也就没了再留在关外的意义。 也难怪他会想起前世顾如期攻皇城,想来当时他也困于城中,愁苦鱼如何脱身。 谢书台想得有些出神,因此当她听到裴玉斐说“我留在了岸止城”后便有些震惊。 裴玉斐迎着她惊诧的眼神,说:“我想着好歹在那里住了这么多年,看岸止城就此沦为废墟,心中多少是难受的。又怕若哪日故人归来见到城中败景会同我一般唏嘘,所以考量过后,最终还是回到了岸止城。” 他说着“考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根本没有多想。 几乎是在听到岸止城破消息的那一瞬间,裴玉斐便决定回到那里。 过了不知多久,谢书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时情景,怎会有故人归来?” “后来我等到了谢揽怀跟洛怜枝的孩子。”裴玉斐说,“前世洛怜枝离城时已有身孕,但她留不下那孩子,只是当她得知自己怀孕时月份已经大了,强行落胎于母体有亏,所以她不得不把那孩子生了下来。” 这是谢书台从未听过事情,震惊之余,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那那个孩子……” “那孩子生下来便被她丢弃,后被一猎户捡到,保全了一条性命,再后来他得知自己的身世回到城中,遇到了我。” 这确是一段令人唏嘘的往事,至少在此之前,谢书台从不知道自己竟还有个侄儿。 她想起先前裴玉斐说过今世与前世许多既定的东西都不会改变,不由担心道:“那这次呢,洛怜枝离城之前也怀了孕?” “没有。”裴玉斐摇头,“在洛怜枝军营中时我曾试探过她,她确实未有怀孕的趋向。” 想来那孩子也觉得洛怜枝不堪为人母,便不想要来到这个破烂畸形的世界。 谢书台没再说话,惘然许久。 . 果如裴玉斐所料,那来使回到皇城的第二天,雍朝的皇帝就押了一个皇子过来顶罪。 “这是我朝的六皇子,就是他鼓动洛家幼女攻打岸止城的。” 来使把人送到军营便不再管顾他们皇子的死活,仍旧是对着谢书台谄笑:“那退兵一事……” “只是带了个皇子过来就想让我退兵?”谢书台照着裴玉斐教给她的话挑刺,“你们真当我是傻的不成?” 来使没想到她仍旧不给好脸色,表情一僵:“谢姑娘还想要什么?” 谢书台道:“洛怜枝是洛家人,她害死我兄弟,她的兄弟却活得好好的,你觉得这公平吗?” “这这……”来使大惊失色,“你之前没说啊!” “我现在说了。” 谢书台板着一张脸,望着使者的表情,就知道这招相当奏效。 她挥了挥手:“就这样吧,要么把人给我带过来,要么我明日攻城,是要保洛家还是要保这一城子民,回去问问你们陛下。” 使者又走了,但谢书台知道,过不久他还会再来。 屏风内传来裴玉斐的声音:“恭喜你,很快便能得偿所愿。” 谢书台道:“多亏有你。” 裴玉斐轻笑:“我纵有谋,无刀可用。若非你自己坚定,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了。” 说完,他看向那使者离开的方向,复又琢磨起皇城中的局势。 皇帝或许不在乎洛家,也不在意皇城子民,但若真的城破,他这个皇帝就当不下去了。 生来便拥有一切的皇室怎会允许手中的权力如流沙一般消失? 他一定会再拿人来换,且会不断拿人换。谁生谁死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权利,只有他是否能继续坐在那高堂之上。 这座皇城看似固若金汤,其实不堪一击。
第65章 来日方长(3) 如谢书台所料,接下来的局势对他们十分有利。 为了保证自己这个皇帝能继续当下去,雍朝皇帝不断对他们让步,一连送了好几个皇子及官员出来之后,皇城之内人人自危。 “几个跟洛家扯上关系的官员已经开始拉帮结派了,这几年陛下身子本就不好,我猜他们会借机行动,到时候我们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正是攻城之时。” 这日裴玉斐接到飞鸽来信,看完信中内容之后,如是说道。 闻言,谢书台立马激动起来。 她复仇心切,早就想打进皇城,是裴玉斐一再劝说让她按捺,若非是想让众将士们赢得轻松些,谢书台早就让谢执戟攻城了。 见她情状,裴玉斐笑出声来:“你先别急,时机虽到,也不可掉以轻心。我去找你大哥仔细商量一下攻城事宜,越到这个时候,越要谨慎行事。” “好。”谢书台定下心来,没忍住问,“那皇帝真的就一点后手也没有吗?” 她是很想报仇,如今事态也确实按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但越是顺利,谢书台越是不安,她只怕一招棋错,这一年来的心血花费全都付之一炬。 “他当然有后手。”裴玉斐弯起唇安慰她,“我们到达皇城的前一刻调令西北将士的军令就发了出去,他想着让边疆的将士来护驾,可惜,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西北距离此地何其之远?等援军真的到来,那时尘埃已定,他们还能翻起什么花浪? 谢书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意识到什么:“你不会是……” 裴玉斐好像总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恰如此刻:“予他希望,再让他绝望,前世你苦等援军无果时的心情,也该让始作俑者也尝一尝了。” 他是在为自己报仇。 意识到这点,谢书台便莫名想起那日夜中裴玉斐的告白之语,此时心中却没了抵触,更多的是耳热。 许久,谢出台才垂头说了声“多谢”。 . 攻城这件事远比谢书台想得更艰难。 他们驻守城外时,只知道雍帝贪生怕死,为了活命几乎对他们有求必应;而今真正攻城,才发觉内中的反抗势力也并不少。 其实雍朝并不乏对家国抛头颅洒热血之辈,只不过掌权者不敢妄动,底层的主战派也无计可施。 而今岸止城的军队一攻城,他们便不必再受主和派以雍帝的名义打压,纷纷涌上战场,一展家国抱负。 从遍地的尸体走向那道残破的城门的时候,谢书台想起了前世的岸止城。 “如今雍帝困于宫中,禁军已被拿下,你要去看一眼吗?” “不必了。”谢书台揉了揉眉心,看上去十分疲惫,“剩下的就交给大哥吧,我……我想回去了。” 她原想逼进皇宫,亲自诘问雍帝为何要对岸止城赶尽杀绝,可如今却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答案,只是在装傻。 雍帝忌惮岸止城的强大和乐,担心他们一朝谋反无人阻拦,她便如他所愿起兵造反,免得他们再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也算公平。 裴玉斐一顿:“回哪里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7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