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口茶水,先是意思意思道:“嫔妾失礼了,贸贸然就过来,没耽误娘娘的什么正事吧?” 寇绮容自然说没有,“你太多心了,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这样的客套?况且,本宫也正想和人说说话的。” 集云冲她笑了笑,方道:“实在是耽误不得,急着要来给娘娘送信来着——嫔妾也是在敬贵妃处偶尔得来的消息,说是,仿佛因为要商量孝恭皇后的三周年大祭,妙真师太起意要下山入宫,各处已经都安排妥当了,最迟,后日妙真师太恐怕就该到了”。 说到这里时,她特意地顿了顿,只可惜寇绮容的神色并没什么变化,显然是并没有认识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根本不明白,集云没办法,这才话音一转,说得更直白地道:“敬贵妃娘娘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师太这一次,恐怕会提起劝万岁爷立新后的事情。” 这下子终于有了效果了,寇绮容一下子坐直了,脸上泛着激动的潮红,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失声道:“你说什么?!”
第163章 燕雀志40 消息自然是真的。 敬贵妃是个很会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的人,集云撺掇妤贵人进宫时的那套说辞,显然是真的被她听了进去的——当集云献上请妙真师太出山的这第二条妙计时,敬贵妃立刻提出了借力打力的后手。 她要让集云将这个消息透给同样对后位虎视眈眈、势在必得的敏妃,群策群力,先一同使劲儿撬动皇上,让他有了立新后的意愿,至于最后花落谁家,那等之后再各凭本事也就是了。 毕竟,现在最关键的是皇上才对。套用集云的话,和敏妃斗,总好过和皇上斗,倒是要更容易一些的。 至于一直被提起的、计策中最关键的这位妙真师太,她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拥有这样响亮的名头,能让堂堂敬贵妃操办她入宫的事宜,也不是因为她在佛法修行一道上取得了怎样的成就。 在出家之前,妙真师太曾是孝恭皇后的贴身婢女。 就如同芙蓉之于寇绮容一样,孝恭皇后和妙真师太之间的情谊也早已超过了简单的主仆,而在长久地相互扶持与日夜陪伴中,变得更像是血脉至亲。 所以妙真师太如果被说服了,能够在立后这件事情上出出力、在懿轩面前说上两句劝说之语的话,那么看在孝恭皇后的面子上,她说两句的份量,恐怕倒重于旁人说上两百句了。 这也就难怪,听到这个主意以后,赫舍里氏会对集云那么忌惮,认为后宫中没有人会是她的对手。 ——也就难怪,寇绮容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会激动地坐都坐不住,在屋子里头走来走去了。 集云在脑子里把好久没有动静了的127敲了出来,问当前世界还有多久终结,得到的答案是三个月。 三个月,充足得过了头。 三个月的时间,敬贵妃会得到她想要的,而寇绮容也会,至少——某种意义上会。 三个月,这个时间并不是系统拍脑袋决定的,它的依据往往是原身的气运终结所在,三个月后,倘若是按照原始剧情中的发展,“昭嫔叶氏”就该出于嫉妒,谋害蒸蒸日上的新宠施常在,从而获罪,幸得敏妃求情才免于一死,可却也从此就龟缩于暗淡的角落无人问津,自生自灭。 敬贵妃说后宫没有人是集云的对手,这话对,集云不愿谦虚,因为她说得真的很中肯——因为,不仅是眼前的这一件事,凭借着对原始剧情的掌握,从现在开始乃至以后三十年,后宫中诸人诸事,都将不脱于集云的计算。 两日后,在寇绮容隐隐的期盼中,妙真师太终于低调地回到了这个她当年因得孝恭皇后临终遗言关照才得以摆脱了的紫禁城。 不给这位不伦不类的师太面子,也得给孝恭皇后面子,是以今日人到的很齐全,而作为“主角”的妙真师太向太后和皇上请了安,又与敬贵妃、觉罗氏贵妃等人寒暄起来,三言两语过后,彼此都有亲切之感。 集云冷眼旁观,见就连一向为人可憎的觉罗氏都对妙真师太态度很友善,被带着话题问了几句二阿哥,更是谈兴大起,拉着人家的手絮絮叨叨个不住···就知道,这位师太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了。 妙真师太瘦长脸、眯缝眼,其貌不扬,甚至略显有些沧桑,但面对着诸多贵人,却是左右逢源,没有让谁觉得被冷落了,也并不显得对谁格外谄媚。 后来说起孝恭皇后的旧事来,才有些许的失态,嘴角向下耷拉,眼中也现出了湿意来,举袖频频擦拭。 赫舍里氏大约开出了极其优渥的条件,才能打动妙真师太这“方外之人”,毕竟,她是踏出去了,可是她的亲眷子侄们却还都在这红尘里打滚儿讨生活呢,仰仗赫舍里氏的地方恐怕不在少数,便是利诱不成,也还有威逼···见火候到了,妙真师太忽然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长叹一口气,转向了皇上,感慨道:“许是人老梦多,贫尼最近总是梦见故人。故人依旧,眉眼如昨,老的只有我们这些世上人罢了。” 她说的故人,自然就指的是孝恭皇后了,懿轩为她这句话而黯然神伤,亦几乎落下泪来,道:“你倒是有福气的,她从不曾入过朕的梦,不知是不是在怨朕,她嫁给朕,实在是吃了很多的苦,享了很少的福。” 妙真师太自然是连忙周全安慰他,说“定是因为您政务繁忙的缘故,哪像老尼姑一会儿一觉的,给娘娘提供了便利条件呢”,说得懿轩破涕为笑,又似乎开怀起来。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妙真师太这才做出欲言又止的样子,等懿轩连连追问,她才又道:“万岁爷,这话或许轮不到贫尼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只是···您久不立新后,中宫无主,终究不成样子,便是娘娘在天之灵,又如何能安心呢?” 说着,她抹了抹泪,动容地道:“万岁,娘娘她活着的时候都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拖累,何况死后?您若是为了别的原因久久不立新后,那贫尼无可置喙,但···若是为了娘娘,贫尼请求皇上,不要让娘娘在九泉之下还为这尘缘未了而忧心,请求皇上早立新后,以全内治。” 说着,泣不成声地叩拜了下去。 懿轩被她说得,一下子难以自持,也淌着泪捶胸顿足起来,口中唤着孝恭皇后的闺名,悲痛欲绝地道:“阿荣、阿荣,少年相伴的情谊你也忍心舍弃,离朕而去,叫朕如何能不心痛?” 他这一哭不要紧,便如同是按动了什么按钮一样,人人都放起悲声来,比着回忆孝恭皇后的音容笑貌,个个都是如丧考妣。 集云也用手帕挡着眼睛,跟着随大溜装哭——一眼看见从来淡泊高洁的敏妃娘娘也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不由感叹,这可真是俗话说的好,“无欲则刚”,反之,人一旦要是有了欲望、有了诉求,那真是神女也要变俗女了。 可是集云却只觉得腻味。 不只是这些娘娘们腻味,就连看似最为真情流露的懿轩,也是一样的腻烦可笑。 当初,孝恭皇后死在了懿轩“捡漏”登基之初,说得冷漠一点,那真是正瞌睡有人给递了枕头——可不就是俗话说的“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三大“喜事”,叫懿轩给占了个全。 九五至尊和市井泼皮在这一点上也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有,那么无非就是皇上恐怕要比泼皮更无赖一些。 慈不带兵、义不经商、情不立事、善不为官,而皇上就是这天下最大的官,谋的是最大的事,做的事最大的生意,天下兵马,也都是皇上的。 不是说为帝王者就一定狼心狗肺无情无义,可是一介帝王,真的能对发妻情根深种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后位虚设吗? 如果能,那么三宫六院算怎么回事?寇绮容这个白月光算怎么回事?对集云,起于皮相之美、怜其无依无靠玲珑心肠乃至盛宠若此,又算怎么回事? 不立新后,是因为登基之初,君弱而诸臣强,权臣倾轧,世家济济,谓之四面楚歌声也不为过。孝恭皇后一死,瓜尔佳氏看似风光依旧,其实一落千丈,懿轩当然也不需要再有一个号称“半君”的皇后和外戚再作为自己需要面对的威胁,所以借口对孝恭皇后的深情,拒不肯改立新后。 甚至,他之所以会冷落一向与孝恭皇后不怎么对付的贵妃伊尔根觉罗氏,也不过是借此而制衡生母皇太后罢了,否则孝恭皇后还在的时候,怎么不见她为其撑腰,反而一向暗中纵容身为觉罗氏侧福晋挑衅孝恭皇后呢? 再后来,障碍扫除得差不多了,他该用人了。他一口气立了庄、敬、和三妃以及茂嫔,和诸位贵人、常在、答应,无一例外,都是有个好姓氏的,都是他要用的人。 可又在其中玩起了制衡,一碗水端平,抬举了这个就顺手再赏一赏那个。中宫之、位,就成了吊在驴子前头的胡萝卜,为了让驴一圈一圈辛勤拉磨,自然就不能让它太快吃到那根胡萝卜了。 到了现在,他宫内宫外一把抓,经过数年筹谋和运作,终于收拢了全部的权柄也打服了一起臣子氏族,真正做了这天下第一人,当他想立一个中宫为自己打理后宫,为他扫除后顾之忧的时候——他却又想要名声了。 集云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后宫诸人,或是自欺欺人或是当局者迷,她就是那个清醒到底的局外人。 集云蛊惑敬贵妃,花言巧语说动她让赫舍里氏出力,让妤贵人进宫,从来都不是为了敬贵妃。 如果说敬贵妃和寇绮容是她的风险对冲,无论谁登上后位她都会是第一功臣,那么妤贵人就是她的一石二鸟。 倘若懿轩认为这样就够周全他的名声了,看在孝恭皇后的情面上封瓜尔佳氏的女儿为新后,那么妤贵人也会记她的情,懿轩也会懂她的忠心。 可懿轩觉得不够,所以,才有的妙真师太。 虽然他本人大约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一系列的事情背后真正的推手,但集云献计找来了妙真师太,哪里是为赫舍里氏分忧呢? 真正,是为了他爱新觉罗懿轩分忧才是。 能在腥风血雨的夺嫡中成为最终的赢家,能和满朝文武斗心眼子,懿轩真的看不出来妙真师太这几句话之中的猫腻和赫舍里氏在这件事中所动的手脚吗? 他不是看不出来。 而是他看不出来了,事情才好办,大家的颜面上,才都好看。 所以寇绮容已经输了。 不管她做了多少的筹备也好——她也的确是做了很多的筹备——她都已经输了。 敬贵妃如果真的能够登上后位,不是因为别的,而正是因为她请来了妙真师太。 她揣摩出了圣心,她更能令懿轩满意。 · · 有集云这样的良计,再加上铺垫了这么久、宫内宫外地使劲,赫舍里氏要是再拿不下这个位置,那她就未免太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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