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忍不住在想:就算叶集云不救自己,她也···未必就会怎么样吧?其他人来得也很及时,而且最终真正救起自己的也不是叶集云不是吗? 为这所谓的救命之恩,叶集云封嫔乃至差点儿封妃,更是被万岁真正放在了心上,这样的买卖何等划算谁不会选?便果然有恩,想来她也是够本的了。 她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定格为了冷漠,敷衍地点了点头,半是警惕地道:“自然是记得的,本宫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忘性,你提这个干嘛,想说什么?” 集云耸耸肩,“那时姐姐曾对我说,让我不要太得意,只要姐姐跳入池塘中再对所有人说是我推了姐姐,那么我所有的筹谋和铺垫都会付之东流···姐姐只用做最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能瓦解我所有的努力。” 寇绮容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人嘛,总是容易只记得别人对不起自己的地方,却会天然会遗忘那些自己对不起别人的地方,甚至会找各种借口,合理化自己的所作所为。 寇绮容只有短短一瞬间的卡壳,很快就理直气壮地道:“是说过。瑾妃当时轻狂得过了头,有些认不清自己了,本宫也不过是帮你清醒清醒而已,怎么,难道本宫的话有错吗?” 也许没错吧。 集云微微勾了勾嘴角,算作是对她这一番话的回应。 可是,什么叫“认不清自己”呢,她需要认清的,是什么呢? 一年多以前,她被寇绮容推了出来,却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银子也不凑手,还得要寇绮容赏她才能支应。 那时的她与寇绮容之间,真像是隔了一座银河。 可是现在呢。 寇绮容是妃位,她也是妃位,差距还在吗。 燕雀对鸿鹄,当真就永远只能仰望吗。 比起今天格外沉不住气的寇绮容,集云始终表现得很是淡然,她再次开了口,语气平板近乎于冷淡地道:“同样的话,今日也送给姐姐。姐姐说,如果我在启祥宫出了什么事情的话,皇后娘娘会怎么说,皇上又会怎么想呢?” 寇绮容刹那色变。 集云还在“畅想”,津津有味地一个一个数着,“中毒?受伤?要不就像平贵人似的,过敏?” 集云带来的下人都被寇绮容找借口屏退了,此时她孤零零坐在那里,却好像是千军万马,给人以无穷的心理压力。 寇绮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不停地在心里盘算着:不对,根本就是在胡说罢了···叶集云是临时被自己截到启祥宫来的,事先没有准备,要做什么谈何容易? 寇绮容这样告诉着自己,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可是,她却分明在内心深处清晰地知道,如果是叶集云——如果是她的话,未必不可以。 如果是叶集云,会提前料到自己会做什么,从而做好准备反将一军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是叶集云···她早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论心计,她斗不过叶集云的。 寇绮容心中慌乱,转眼就被逼到了穷途末路,再不复方才大谈佛法似的庄严从容。 好在,她并非没有底牌。 攥了攥拳,用掌心的刺痛令自己冷静了下来,寇绮容色厉内荏地道:“瑾妃,本宫劝你最好还是不要那么做。” 集云却是就是在信口胡说的,用主动出击逼得了寇绮容出招,总算不再继续绕弯子了,她挑了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寇绮容勉强找回了一点场子,居高临下又不失怜悯地道:“哼。你大约不知道吧,本宫曾令太医为你诊脉,不管是齐太医还是陈太医,都断言,你身体亏损太过,此生难以有孕。呵呵呵,瑾妃、瑾妃啊瑾妃,如果本宫将这件事情揭露出去,你还能坐稳这个妃位吗?群狼环伺,你可能应对?皇后还会护着你吗,你那些心腹和交好之人,可会离你而去?万岁又还会宠爱你吗?” 哈! 集云随随便便地往旁边瞟了一眼,余光里的芙卉面露菜色,瞧着都快要晕过去了。 见光是一个芙卉反应就已经这样有趣,集云甚至都想直接向寇绮容揭穿谜底了,看看寇绮容如果知道自己的这副身子从头到尾都很健康——之所以一直没有传出好消息,不过是集云不想的时候,会有怎样精彩的反应。 是的,集云不想。 她只是世界的过客,自然不想和任何一个任务世界之间建立太深的羁绊,挥一挥衣袖离开的时候,她也从来都不曾留恋。 而寇绮容,她是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的了。 芙卉的担心并不会成真,集云到底是没有要告诉寇绮容真相的意思,她只是仿佛黔驴技穷了一般,十分苍白无力地道:“如果我是姐姐,我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寇绮容没忍住噗嗤一乐,随即,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集云说不出话来。 “笑话!你还有什么后招呢”,寇绮容笃定自己已经拿住了集云的把柄,已经成了注定的赢家,“本宫真是很期待啊,如果本宫非要这么做呢?瑾妃,你能怎么样?” 集云不惧也不恼,她刚要开口说话,这个当口,永寿宫的宫女玉竹却忽然未经通传闯了进来。 寇绮容微露不悦,可是还不等她或其他人斥责玉竹不懂规矩,玉竹就匆匆向她行了礼,率先开腔,转向叶集云后略有些急切地道:“娘娘,大阿哥找不到您坐不住了,这会子要来启祥宫寻您呢!” 集云一下子掉了脸儿,冷哼了一声道:“少来这一套!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会耍滑头了,皇上不是给他留了功课在那里吗,他做就是了,怎么,本宫不在,他连字也不识了?” 玉竹赔着笑,好似有心想为大阿哥说话,却又不太敢违逆气头上的瑾妃。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旁若无人,寇绮容则是完全被晾在了一边,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却又为听到的这三言两语而隐隐地心惊。 随即下一秒,帘子再次被人从外头掀开,脸上的谄媚快化为实质的刘福弓着腰,服侍着身穿天蓝色常服的大阿哥承衍施施然走了进来。 · · 掐指一算,大阿哥虚岁也有七岁了。 皇家的孩子都早熟,何况,这孩子的命途也实在是算得上坎坷的,便自然又比别人“懂事”得更早一些······ 本是身世显赫的皇长子,生母一夜之间却成了罪人、被降位份,也随即失去了继续主位长春宫和抚养子嗣的资格。 而够资格抚养他的人,此时也是各有各的状况。 三妃中,敏妃就是自己的母亲迫害的苦主,自然不可能转而抚养他;庄妃已经有了两个女儿自顾不暇,敬妃倒是只有一女,但二格格从小身子不好,敬妃操碎了心才把她拉扯大,大约也无力再抚养一个皇子。 茂嫔怕事,端嫔跳脱。 最后比来比去,所有人对比下来似乎是端嫔更好一些,端嫔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养母,但,也不过是矮子里头拔将军而已,其中自有不如意处。 不过,大阿哥一开始搬到端嫔的延禧宫时,虽然心中也为生母和贵人忧心不已,但实话实说,延禧宫的日子,实在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 ——望子成龙本是天下父母的常态,何况此子并非凡俗,乃是皇长子,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皇上的独子。 能够为了保住这个独子的“独”字,就接连出手害人的郭络罗氏对他又会是怎样的寄予厚望、何等的严苛以待,也就可想而知了。 大阿哥畏惧生母如虎,从来也没有想过,如今到了延禧宫,却是到了另一个极端···端嫔根本就对他是放养的状态,嘘寒问暖,只让他不缺吃不缺穿,冷不着热不着也就是了,学业上的事情,那是一句也不问。 一开始,大阿哥虽然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孝,但他实在是松了一口气的···母妃总是时时刻刻盯着他,什么都要管,永远都在下达命令,让他在睡觉的时候甚至都不敢放松,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为此痛苦不已,如今能有这个意外得来的喘息之机,自然庆幸。 可是,当瑾嫔娘娘到延禧宫中偶然做客,无意中翻到了他的功课时——瑾嫔眉头一皱,无视了养母端嫔在一旁拼命地使眼色,非常自来熟地点评道:“大阿哥的这字儿,怎么写得跟狗爬的似的?手腕虚浮无力,运笔拖沓散漫,这就是大阿哥学了这么久的功课?” 听到瑾嫔这样不留情面的点评,大阿哥臊得脸都红透了···心里也有些怨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待自己。 大阿哥承衍甚至在心中不无冷酷地道:好生可笑,她以为自己是谁呢?辛者库宫人出身,偶得帝幸而已,她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 可是这日过后,承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他心里对瑾嫔和她所说的话是那样的不屑,可是他却下意识地发奋练起了字,以至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就连上书房的师傅都惊讶不已,夸他说大阿哥从来没有这样刻苦过,还说“有此等恒心,何事不成?” 搞得承衍尴尬不已,勤奋的理由也是又多了一个。 就这样练了半个月,师傅大约是为了表功,将他下了大功夫、写的最好的一篇大字呈给了皇上。 令承衍没想到的是,皇阿玛那天专门拨冗亲至上书府,将他好好地夸奖了一番,又翻阅了他最近的功课,询问了文武师傅他的情况,和他一起用了一顿膳食,这才因为政务繁忙而不得不离去。 也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再表现得老成爷有限···因为皇阿玛的看重和关心,承衍回延禧宫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只觉得身在云端一般飘飘然。 然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捧着自己那篇暗自得意的大字,站在瑾嫔的钟粹宫前了。 ——承衍几乎是一进去的同时,就感到后悔了。 瑾嫔,和他的母妃,是一样的人。 他会因为这点相似而在产生移情,因被迫离开生母感到彷徨的时候对瑾嫔产生特殊的情感,会因此而下意识地发奋练字,可是说到底,他并不喜欢生母对待自己的方式,那是他拼命想要逃离的。 可是通传的小太监已经飞快地跑了进去了,承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是不得不进去了。 尽管,不用进去他也知道瑾嫔会说些什么······ 你这样就骄傲自满了吗?这不还是一样的差劲吗,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嘴,你对自己的要求就这么低吗? 他不情不愿地将那张边角被捏得有点儿皱巴的宣纸递给了瑾嫔的大宫女,眼睁睁看着被呈了上去,为自己找补道:“我也知道写的没有多好,就是······” “这写的也太好了吧!” 承衍愣住了。 堂堂一宫主位,被那些恨她的低位嫔妃们传得如同妖姬一样的瑾嫔娘娘瞪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大阿哥,你怎么进步得这么快,有什么秘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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