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这些,面上程嘉树却还是一派乖巧腼腆的模样:“反正我们家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了,就当是换了我这顿饭钱吧。” 陈素玉没想到馅饼来得这么突然,还真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舍不得销毁它们,所以还是你们带走吧。” 说完之后,程嘉树又低下头,开始喝起了汤。 陈素玉跟乔工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祝蹊只叹,陈姐和乔工两个人有多周到说起来也都没有碰到过如今这情形,主要是没有直接跟程嘉树这样身份的人打过交道,显然是缺了点儿经验,生怕说了什么话戳人家伤口呢。 当然,最主要是,两个人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判断,这才不会先入为主首先就觉得程嘉树是个不好的人,这才显得拘束了些。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让局面就这样僵持着,祝蹊就主动开口:“你这么说,倒显得我们厂子趁人之危了。” “你现在面临的困难我们没有办法立马给你解决了,但多少能减轻一些你的负担。我们京市第一机械厂可不差你这点儿,你不需要跟我们大方。” 陈姐也回过神来了。 她在厂子里待的时间长,对高厂长的了解也比祝蹊他们更深刻一些,听到了祝蹊说的这番话,接连点头:“等我先跟厂长汇报一下情况,程同志,你放心,缺不了你什么的。” 接下来,陈素玉的专业素养又回来了,跟程嘉树打听清楚了他的住址还有基本情况,以备汇报之需。 祝蹊就没有再开口说话了,并且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听完了他们商讨的整个过程。 嗯,就是不怎么听得懂程嘉树跟乔工两个人讨论的专业问题。 但看懂了乔工对程嘉树那是越来越满意,并且满意的眼神里还略带有几分意动。 祝蹊:所以不要小看懂得示弱的男人啦。 后续的事儿祝蹊没有再特意关注了,现代都市人跟人来往交流都很有分寸感的,只要不会影响到自己,其他人想要做什么那都跟她没有多大关系。 而且,在离开百宁的时候看到队伍里多了一个程嘉树时,祝蹊也不是太意外。 在百宁机械厂他们碰到的时候是例外,但是后面在邮局附近撞上的时候可不一定了。 真正算起来,程嘉树并非是工程师,只是个掏粪工,技术、图纸这类的东西其实就已经跟他日常工作很远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这么热爱搭建模型、设计图纸,那出于谨慎,也不可能随身带着上大街的。 这种情况,祝蹊基本上可以判断,这人是特意出来碰瓷的。 不过碰瓷是碰的机械厂的瓷,不是祝蹊自个儿的瓷,她也就不会去多管闲事,有本事的人抓住机会怎么都可以出头,他那情况往大了说是严重,但不往大了说,压根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根本带累不到机械厂,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连累祝蹊这个更没关系的人了。 想来这个程嘉树也很清楚吧,只要邓厂长的领导班子还在一天,他就一天不可能出头。 换了现代社会无非就是老子辞职不干另谋高就,但在这个时代哪里有这个机会?就算是专业极其不对口,人才被极大地浪费掉了,那人也是没话说的,这个时候活着就是活一个憋屈。 哪里有人会愿意憋屈? 所以祝蹊对这个程嘉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也相信高厂长既然敢把人带着走,那估计是有把握解决程嘉树面临的难题的。 有意见是那几个工程师。 祝蹊跟陈素玉就有次不小心听到了陈工对乔工抱怨:“老孙要是知道了你给他拉去了一个劲敌,铁定要跟你闹掰的。” 别看他们都是工程师,但他们擅长的方向不一样,就现在姓程的那小子拿出来的成果,他们已经默认他走的路子就是孙工的路子了。 乔工跟程嘉树接触的时间够长,倒觉得这小子应该不止老孙那点本事。 但这话说出来可能就更让自己的同事们不愉快了,乔工还是选择了闭嘴。 其实厂子里就算是多一个工程师,那也不会影响其他工程师的收入的。国家发的工资都是有定数的,按照工程师的评级和工龄来算工资,怎么也不会少了已经在厂子里的人的那份的,所以乔工并不介意程嘉树,甚至惜才,很看好这个小同志。 但其他工程师心性不同,总是会担心这新来的毛头小子把自己比下去了会丢人,所以就提防着。 可以被海外回来的比下去,但就程嘉树这情况的,他们觉得不可以的。 老爷们儿可比女的更在乎面子上的事儿。 反正祝蹊跟陈素玉听了都很无语。 “得亏乔工跟他们不同,不然这说出去都给咱们一械丢人。” 忌惮人家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这群人也真是说得出这种话来。 陈素玉很是看不惯,一路上可没有少折腾她锁定的那几个斤斤计较的大男人,他们也都不知道为什么陈姐突然事儿多了起来,又不敢冒犯陈姐,可是苦哈哈了好一段时间。 颇有几分耍宝的意思,倒是让他们这火车上的旅途热闹了几分。 到崇野,接待他们虽然也是政府人员,但只出动了商务部和工业部的人,并且也没有那种急切地希望机械厂能帮扶的意味了。 百宁那儿,用陈姐的话来说就是——人家都恨不得把自家的机械厂变成咱们厂子的分厂,脸都不要了。 当然,其中自然是带着几分替程嘉树打抱不平的意思在的。 陈素玉就是这样的,厂子的老员工,看他们机械厂就是怎么都好,并且很护短,现在程嘉树已经是他们厂子的人了,那肯定是要跟人一起抵制百宁机械厂。 可真真是个性情中人。 崇野最大的特色其实就是当地的山水资源,搁以后来说就是优质的旅游资源。 换现在来说就是穷…… 配合相对发达的农业资源,当地比较有营收的厂子基本上都是食品加工厂,还是粗加工的那种。 这进一步让祝蹊感受到了,在时代的进程中,自己的国家的确有这么一段积贫积弱的时光。 “咱们在崇野,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宣传工作。”陈素玉跟着高厂长走了几个厂子,回来后就先跟祝蹊说了,“我整理好资料就交给你,这回可得给咱们好好宣传一下,不然真的要成白给了。” 祝蹊点头应下:“陈姐交代的事儿,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了!” 陈素玉本来还紧绷着呢,她有点不赞同高厂长的做法,但领导就是领导,她也拦不住,但难免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被祝蹊这一打岔,反而舒坦多了。 祝蹊察觉到后,立马把自己藏在身后的报纸拿了出来:“噔噔噔噔噔!陈姐你看看这个!” 陈素玉定睛一看,不由自主就照着上面的标题念了出来:“《人民决定时代站位技术创造价值新高》?” “这不是你的文章吗?” 祝蹊把报纸递给她:“可不是么!已经成功上稿啦!” “现在不觉得白给了吧?咱们可是直接占了他们贵良日报大半的版面,这待遇,还有谁?!” 陈素玉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你这家伙!怎么不早点跟领导汇报的?” “不行,咱们这就去跟厂长说说这件喜事。” 祝蹊没有拒绝,但还是先解释了一番:“那不是咱们刚到崇野高厂长就被两部的领导的叫走了,领导的大事儿才是正事,我晚点报喜也不影响上稿呀,这不,你这一回来我就跟你说了!” “你可别说崇野商务部那小子了,鸡贼得很,满口忽悠,咱们厂子这一出场就直接给了人家好几台农机呢。” 祝蹊眨眨眼:“咱们厂长这么大方呀?” 这可真是大手笔呀。 一点儿都不符合高厂长这虽然是军人出身但已经十分良好地适应了商人身份的抠门厂长呀。 陈素玉:“可不就是说嘛!” 她也觉得肉疼啊! 她是随行财务,这种事儿都要她经手的,你说在齐里、百宁的,都是钱进她的口袋,这一到崇野就转了个弯儿,她可真是适应不了。 心疼,真真心疼。 祝蹊:“陈姐,你可真不愧是咱们厂子的老工人,这觉悟性,高!” 说着还要竖起大拇指来的。 陈素玉面无表情:“出来一趟,先是多了笔工资支出,现在又撒出去这么多产品,我觉悟要是不高,现在可能已经躺在招待所了。” 祝蹊扑哧笑了出来。 正巧出门听到了这句话的高厂长也很是无奈地笑了:“正好,我有事儿要找你们安排安排、布置布置呢。” 第50章 才不信 京市第一机械厂这一次南下主要是分享技术的,也可以说是交流学习的,但无论哪种说法,都不会是过来吃亏的。 高厂长是个精明的厂长,带着一械发展得蒸蒸日上,当然也不会是做亏本买卖的人了。 在齐里,他们获得了大量的生产原材料合作单子,在百宁,除了程嘉树外,他还从百宁机械厂调了另外两个工程师到他们京市一械。 现在在崇野,他要的自然就是崇野这边的特色资源了。 别看崇野重工业上发展得不咋地,但人家农业是真的不错呀,几乎可以算是贵良的粮仓之一了。 高厂长看中的就是它的粮食了。 很简单,他们京市一械虽然是个重工业厂子,日常打交道的都是些什么煤矿啊、钢铁啊之类的厂子,但这也改变不了厂子的工人都是血肉凡胎的事实。 这人呢,只要是活着需要呼吸,那就得吃饭呀! 所以呢,不管粮食价值几何,它就是硬通货!有吃有喝,人们的生活才会有奔头的。 高厂长自认为自己是机械厂的厂长,那就有责任、有使命要带着厂子里的人奔向幸福生活,这但凡是有机会,他就要紧紧抓住的。 “他们想要农机,想要生产器械,这些都不是大问题。”高厂长对两人,当然,主要还是说给陈素玉听,“这有表示了,我们才知道他们紧缺什么,这样咱们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谈判嘛。” 他作为厂长的一片良苦用心,可不能让手下人给误会了。 厂长,那也是需要面子的! 陈素玉嘟囔着:“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咱们有必要送这么多吗?” 她也是厂子老人了,哪里会不懂这些事儿?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出在高厂长夸下的海口太大了?财务走账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经办了,但这回办的还真是最大的一笔。 高厂长就叹了一口气:“只要咱们算不上吃亏,那多让让别的单位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食品厂纺织厂的,哪里有咱们的对手了?国家还是更提倡共同富裕的。” 这就是站位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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