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毅的脸庞被冰水冻得通红一片,不是最俊朗的模样,却让她看呆。 任由他一点点将自己托上岸。 从水面出来, 见着风,一下子更冷了,她忍不住打起寒颤。 周围一群人乌泱泱地围过来, 七手八脚将厚实的毛皮大氅围在两人身上。 原是所有上好物件都紧着他用,九五之尊, 龙体关乎社稷根本,这本无可非议。 但他毫不犹豫将所有暖手壶都塞到她怀里, 她想劝他,哆哆嗦嗦还未开口,就被他一个狠厉眼神堵住嘴:“你的命是朕的,朕说了算。” 很凶很霸道的口吻,她心口却莫名很暖,那里正被本应属于他的暖手炉护着。 再之后,他抱着她疾步坐上御撵,一路催促着往翊坤宫而来…… “云卿姑娘醒啦!” 撑头打盹的丰书,下巴一个冷不丁从手上掉下来,抬眼间发现云卿醒了,顿时欣喜道:“我这就去回禀宜嫔娘娘。” 她先是给云卿倒了杯热茶,而后就忙不迭去给宜嫔传话。 …… 宜嫔很快过来查看,拉着云卿的手,“万幸,你总算醒过来,可吓死本宫了。” “让娘娘担心,是奴婢的不是。” 云卿唇瓣泛白,声音有气无力的。 她觉得躺着有些失礼,挣扎着想坐起来,脑袋却又昏又疼。 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好似从这个白茫茫的世间剥离开来,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深处何方。 “嘶……” 针扎的刺痛感袭来,云卿倒吸口凉气,重新拉回思绪。 她下意识顺着疼意,去摸后脑勺,被宜嫔先一步拦下。 “躺着吧,你后脑应是撞在冰层上,撞伤了。”宜嫔有些心疼地道:“太医给你包扎了伤口,说是无大碍,但也得好好养着。” 云卿了然,因为要制造出她是被乌雅氏退到千鲤池的假象,所以当时她垫在下面,后脑先接触了冰层。 昏昏沉沉的,云卿只好继续躺着,同宜嫔交谈。 “你现在感觉如何,需不需要再请太医过来瞧瞧?”宜嫔又关切道。 “就是头有点疼,应是无大碍的。”云卿故作轻松地扯出一抹淡笑:“大半夜的,就不麻烦太医了吧。” “那就明儿一早,本宫再请人过来诊脉。”她又交代丰书,“去将炉子上煨着的鸡汤,给云卿姑娘端来。” 丰书依令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开始说起贴己话。 “当时可真是吓坏本宫了,”宜嫔抚着心口,“原以为最多乌雅氏倒霉,没想到一下子牵连到很多人。” 云卿垂眸未语。 如果康熙帝没有跳下去救她的话,的确只是小打小闹。 “云卿,本宫一向是直性子,你也知道。”宜嫔见她避而不谈,索性开门见山:“你且跟本宫交个底,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你若连本宫也一起瞒着,回头万一追究起来,本宫都不知道要如何帮你说情啊。” “当时,本是想浮上水面的,结果磕到头,人就不顶用了。”云卿浅浅一笑,“给娘娘添麻烦了。” 她转移话题:“娘娘还是说说乌雅氏吧,奴婢牺牲这么大,总是想图点什么的。” “那是自然!” 宜嫔一说起乌雅氏的下场,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当时救上来时,下身已然见红。” “而且她被侍卫救上来时,衣领子被扯开,里面的红色小衣皆是露出来。名节不保,不赐死已是万幸,后半辈子想侍寝是不可能了。” 宜嫔越说越带劲,“还有啊,太医给她诊治说,她肚子受寒严重,以后想怀孕都难……” 兴奋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宜嫔尴尬地笑了笑,“本宫不是说你啊,你和她是不同的。她当时是有孕在身,才会重创严重。” “没事,奴婢省得。” 云卿面上挂着浅浅淡淡的笑,让宜嫔猜不透她是否真的不在意。 “这件事,万岁爷应是要彻查的。他今日多半在调养身子,来日再审。”云卿又问:“底下的人如今查到哪一步了?” “你是想问本宫,万岁爷的身子如今可好吧?” 宜嫔真的是直性子,说话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一个反问,直接呛得云卿想钻进地缝里。 瞧着她眼睛心虚乱眨的模样,宜嫔就懂了,笑着打趣道:“行啦,别惦记着啦,万岁爷从小有练步库的习惯,身子骨好着呢。身边也有太医在精心调理,这会人已无大碍。” “万岁爷今日晚间就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审查清楚,好在当时只有乌雅氏的丫鬟在,她说的都是实情,但架不住万岁爷不信。” “其他人也相信眼见为实,都说亲眼看见乌雅氏把你推下去的,只当她嫉妒你得宠。” “只是吧……”宜嫔面露一丝不解,“本宫总觉得万岁爷的心思有些不对劲。” 云卿眼睛微微睁大,“如何不对?” “万岁爷起初很是记挂你,”宜嫔自嘲一笑,眼神里有着一点心酸,“你昏迷之前,想来也是清楚的。” 当时她就在旁边,亲眼瞧见了万岁爷的忧急与焦灼,与他平日里沉稳泰然的模样截然不同。 仅仅因为乌雅氏被侍卫救上来时,衣不蔽体。 万岁爷就毅然决然地解开披风,准备跳下去救人。 所有人都吓坏了,跪下来求他,可万岁爷还是一脚踹开梁九功,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她们一群人等在岸上,除了忧心,还有绝望。 对比历史各朝代,唯有爱新觉罗家一惯出情种。如果万岁爷也是这般,他心里装着谁,自然不言而喻。 宜嫔又略有沉思:“但等审讯完乌雅氏的宫女后,虽说万岁爷斥责她一派胡言,但临回乾清宫时,再过来瞧你的眼神,就变得冷淡许多。” 云卿苦苦一笑:“多谢娘娘告知。” 终究是,没能瞒住他。 也是,他自八岁起就在朝堂上,与一群老臣们学习尔虞我诈,她这点小伎俩又如何瞒得住他…… “娘娘,奴婢将鸡汤端来了。”丰书这时走进来。 “喝点鸡汤,早些休息,其他事咱们明日再说。” 宜嫔又拍拍云卿的手,而后起身离开。 云卿微微点头,算作拜别礼,“多谢娘娘。” …… 守着云卿喝完鸡汤,丰书就出去了。 云卿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床边塞进来的月色,再一次出神。 还记得那夜折腾近天亮,两人躺在床上,他从背后抱着她好言软语地安慰,当时窗边也是这幅光景。 不过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有了吧…… 宜嫔不清楚她曾经有过主动寻死的念头,但他是清楚的,还曾用整个卫氏满门的命威胁她。 所以她设计被乌雅氏陷害而死的局,只是乌雅氏宫女的话,再加上诸多巧合,很难不引起他怀疑。 只是他不知道宜嫔也在里边帮衬,无法找到证据,不确定她小小一个宫女能设计出如此庞大的暗局,这才隐而未发。 云卿长长叹了口。 原本以为一招除去乌雅氏和“卫氏”,她也就能功成身退。 因为未来,也就只有皇四子和皇八子,有能力和胤礽对抗一二。 可不知怎的,此刻她这心里困乱不堪的,总觉得有什么在里面一直搅来搅去。 或许最大的变故,还是出在他会跳入水中来救她吧。 她又欠下他一个天大的恩情,可她却没有与之相对等的东西,去偿还给他。 是夜,云卿久久无眠。 …… 第二日一早,比太医先到翊坤宫的,是胤礽。 冬日里最爱贪睡的小奶团子,罕见起了个大早,守在她床边。 据宜嫔说,怎么劝他先去吃口早膳,他都不走。 “云卿,你会好起来的,对吧?” 小家伙本来还装作一副气定神闲的储君做派,当宜嫔带人出去后,他一开口眼圈就红了,“孤已经失去了凌嬷嬷,孤不会再失去你了,对吧?” 语气里,充满不安与依恋。 云卿的眼泪,也止不住淌了出来。 她起身将他抱在怀里,“不会,以后都不会了。” “好,那等会咱们就走吧。”他双手抱着她,仰起头:“孤是来接你回去的,瑞景轩才是你的家。” “好,”云卿破涕而笑:“咱们回家。” 简单用过早膳,经太医检查后,云卿随胤礽回了乾清宫。 太医当时有些震惊,“云卿姑娘身子骨当真不错,昨日脉象还甚是有力,经过一夜修养,已然好了大半。” 云卿笑笑没说话,心道这应该是灵泉的缘故。 回到乾清宫后,安抚好胤礽,云卿就往前面主殿而去。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到前面来,主动想同那个男人说些什么。 可是康熙帝并不打算见她。 往常一直想凑合两人的梁九功,第一次劝她,“丫头,你先回去休养吧。” 说完欲言又止,终是长长叹口气,又躬身进去服侍。 “有劳谙达了。” 云卿不是喜欢纠缠的性子,只是转身离开时,她又会忍不住回头。 “朝晖堂”,三个黑底烫金大字,气阔恢弘地矗立在门框之上。 让她头一次意识到,它是天子重地的象征,不是佟贵妃想搜就能搜的地方,也不是她一个宫女想进就能进的……
第41章 康熙帝再用苦肉计 年后, 很快就是开春。 云卿是康熙十七年春重生的,如今十八年春已至,算起来, 她已重生近一年。 这一年, 她多次生出弃生的念头。 但那日在床边的一袭话,或者还有一些别的说不清楚的原因,让她想要重新好好活着。 只是有些担心,孝庄太皇太后会不会放过她。 因为康熙帝对她的偏爱, 有些寻常家夫妻都比不得,更何况是在无情帝王家,容不得的。 意外的是,慈宁宫一直没有动静。 还有一件悬而未决的事, 云卿后脑磕在冰上后,似乎落下病根。 前几日, 后脑有片刻的疼痛。 那一瞬间,她的记忆似有错乱,但很快又好了, 之后倒是再没出现过类似情形。 云卿暂时压下心中疑惑,大部分精力用来陪同胤礽读书。 小家伙开始启蒙了,太傅教的好, 他自己也聪慧,《三字经》背的很快,唐诗宋词更是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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