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打年三十那日的事,满宫的人都知道佟贵妃和乌雅氏与云卿的不对付。 结下的梁子,一时半会定是解不开的。 故而,即便僖妃不用有意引导,旁人亦是会将两件事联系到一处。 正如康熙帝,没有过多反应,本身也是一种反应。 云卿和宜嫔无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了僖妃的一番话,此次佟贵妃和乌雅氏,才真是一个都跑不掉。 “僖妃娘娘这般说,倒是叫嫔妾也想起一宗事。说起来,这次在畅春园负责后厨采办的,正是乌雅答应的父亲。” 宜嫔顺着僖妃的话,不经意提及一句:“初来畅春园当日,他还曾来向嫔妾回禀过事务。” …… 康熙帝当时虽然未表现出什么,但事后还是命人秘密审讯了乌雅氏的父亲。 杀头之罪,乌雅·威武起初自然咬死不肯承认。 梁九功便着人重刑拷打了他的几名心腹,最后在一名软骨头的嘴里挖出了东西。 原本给宜嫔下药的那个人,云卿那位表亲卫鹃的表哥,正是被乌雅·威武花重金收买。 由此,僖妃的那番话已被证实一二。 这起阴谋案件,正式将佟贵妃和乌雅氏牵扯其中。 她俩亦是不可能顺利就范,康熙帝下旨先将两人禁足在承乾宫内,等他回宫后再行审问。 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佟贵妃原是在宫里坐镇,暂为执掌六宫大权,如今本身犯下罪过,自然被剥除资格。 但宫里剩下的其余妃嫔,最高也不过贵人位分,没资格胜任这一职权。 考量着僖妃此次献言有功,康熙帝略是斟酌,着僖妃先行回宫,执掌六宫事宜。 耐人寻味的是,旨意里并未提及“暂代”等字眼。 …… 僖妃回宫那日,望着马车后面,变得越来越渺小的畅春园,脸上并没有过多惆怅。 “娘娘,这下畅春园里,岂不是更成为卫氏的天下了?”贴身宫女比她还忧心。 倚着车窗,僖妃付之一笑:“我晚她一步入宫,已然失去与万岁爷风花雪月的先机。那便要把权力,牢牢抓在手里,方为上策。” “奴婢好像明白了。” 贴身宫女思忖半晌,才回过味来:“您之所以等到事发三日后,才向万岁爷谏言,是在做两手打算!” “不错。” 僖妃淡淡勾唇。 自打那日不经意听到佟贵妃和乌雅氏的对话,她便猜出她们要对付卫氏。 只是入宫岁月不长,迟迟未猜出另外一人是谁。 直到那日宜嫔被人下毒暗害,在朱雀楼里,礼贵人又一个劲劝卫氏早些回去歇着,僖妃便猜出一二。 担心礼贵人表现得太刻意,让卫氏察觉到什么,她便主动招呼礼贵人离开。 而螳螂捕蝉,刘常在就是剩余那只黄雀。 早在听到佟贵妃和乌雅氏的对话后,她就派人暗中留意承乾宫的动静,顺藤摸瓜发现,在储秀宫一向深居简出的刘常在,竟在天黑后曾到过承乾宫。 再之后,刘常在就开始假装不经意地接近卫氏…… “果然爱新觉罗家出情种,继先前故去的宸妃和董鄂妃,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迎来一位良妃了。” 再是想不在意,尊贵的钮祜禄世家小姐,被一位辛者库出身之人比下去,僖妃面色不免露出一丝惆怅。 她等了三日,等来的是——卫氏不仅没失宠,反而住进宁光殿。 就知道此次卫氏是扳不倒了,既然如此,那就反过来扳倒佟贵妃和乌雅氏。 乌雅氏于她而言,不过是顺带,除去佟贵妃这个强有力的对手,她僖妃才能真正将六宫大权收入囊中。 原也不打算这么快就锋芒毕露,但机会都送到手边,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之前安排去朱雀楼报信的人,可是处理彻底了?” 僖妃怡然自得地欣赏着马车外的沿路风景,笑容妩媚动人,但嗓音却是冷冰冰,暗藏杀机。 “娘娘放心,当晚就送走了,再三叮嘱务必出京后再动手。”宫女对于僖妃的神色,习以为常:“人手都是从咱钮祜禄府里选的,办事皆是妥帖牢靠。” “如此甚好。” 僖妃满意颔首。 二人谈及的,正是那晚误导奉书去观荷小筑扑了空、耽搁给云卿作证的小太监。 …… 僖妃回宫,云卿等人照常留在畅春园。 原本前些日子不怎么进主殿的康熙帝,这几日除了必要的会见大臣之事,其余时候都会在主殿待着。 要么批阅奏折,要么看看闲书,除了孝庄太皇太后,谁来请都请不动。 云卿还不太想与他共处一室,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别扭,偏是他扣着不放人。 “万岁爷,嫔妾身子也算是大好了,不好在此处一直打搅您……” “不打搅。”康熙帝脱口便道。 “嫔妾一直在此,恐是会妨碍其他娘娘们过来陪伴万岁爷。” “如此,你打量着要如何补偿朕?” 他话语看似含蓄,但目光直白灼灼,不经意间便叫空气里弥漫起似有若无的缠绵悱恻意味。 “……” 云卿香腮一下子蜷起别样的红,抿唇不再理他。 脸皮比不过,嘴巴也说不过,只得无奈坐回去,在床边随意打些络子,借机不用与他主动攀谈。 可每每抬头喝茶时,便会瞧见康熙帝在无声打量着她。 他倒也不说什么,就一直定定地瞧着,神色偶尔怅然,偶尔复杂。 有些反常。 再反常的是,这两日来给云卿号脉的太医,由两个变作四个。 不知是否心虚的缘故,云卿总感觉,康熙帝发现她患有多忘症的秘密。 可他对此只字未提,她也不能主动将底牌掀开给他瞧。 云卿很想将玉珠叫来问一问,偏偏某位男人义正言辞吃味:“你那般看重她,朕便瞧着她越发不顺眼。” 云卿:“……” 最为致命的是,她这些日子后脑时不时便会伴有刺痛失忆,为着不露马脚,她只能借着身子不适的由头,大多时候躺在床上昏睡。 幸好那安胎汤药里加有安神的药材,倒也显得一切情有可原。 其实云卿不知道,每每她睡去,康熙帝总会放下手里繁杂的事务,静静陪在她身边。 有时会动作轻柔地将她揽入怀里,有时会用温热指腹抚平她梦里的眉头紧皱,有时会情难自禁地在她弯起的唇角处,像是加盖印章一般地,印下一道香吻。 联想起她喊他“夫君”那两次的反常,尤其是那晚她跪在地上质问他时的受伤神色,纵使康熙帝再有一颗帝王的冷硬心肠,如今心里也是一抽一抽地疼。 偏偏她再不肯信任他,不论这两日怎么旁敲侧击地暗示,她始终三缄其口。 心疼云卿的遭遇,康熙帝也不想过分逼迫她,只将太医院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连夜调来畅春园,暗中商议治疗之策。 诚然,她失忆时依赖他的娇软模样,让他爱不释手。 但他爱重她,便是完完整整的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她。 于是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各怀心思。
第59章 打掉孩子 康熙帝连日陪同, 一点一滴的细节感动,让云卿越发不好下定决心,是否打掉腹中骨肉。 直到那夜, 小太监匆匆来报:“启禀万岁爷, 太子殿下中暑昏厥了。” 当时康熙帝还在处理政务,云卿已经先一步和衣躺下。 听到胤礽中暑,云卿登即坐起身,心也一道立起。 “你歇着, 朕过去瞧瞧。” 康熙帝亦是忧心,放下手中政务,起身款步向外走。没料到,本应该已经睡熟的云卿, 这会竟是起身穿上青云蜀锦外衣,疾步跟在他身后。 “万岁爷, 嫔妾想同您一道去。” 云卿忧心忡忡。 “你如今身子弱,得多卧床休养,不宜操心。”康熙帝摆手叫梁九功先过去, 自己则拉着云卿往回走,耐着性子哄道:“等那边无碍了,朕立即派人来告知你。” 康熙帝只当云卿此前与胤礽主仆一场, 并未察觉异样。 “不,嫔妾要去。” 一向性子温和懂事的云卿,此刻甚是坚持地拉着康熙帝的衣袖, 不肯松手:“嫔妾身子已无大碍,万岁爷不必担忧。倒是太子殿下, 他还那么小,也不知能不能经受得住?” 她眉眼焦灼, 浑身都萦绕着躁色,似乎比自己生病还忧虑。 “那就早去早回,一旦胤礽那边无碍,你便要立即回来歇息。” 康熙帝终是叹口气,做出让步。 虽是夏夜,但仍是谨慎地给云卿披上五色织锦披风,系绳结的动作仔细认真,上下环视一遍,确保不会受凉,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宽厚粗粝的掌心,暖意融融。 以云卿如今贵人的品阶,原是没有资格做坐撵。 但康熙帝生怕她磕着碰着,也想快些去瞧胤礽,索性打横抱起她坐上御撵。 见状,御前的人赶忙纷纷垂下谋,生怕自己瞧见不该看的,回头被剜去眼珠子。 “……万岁爷,这不合规矩。” 忽然落入男人五爪金龙冕服的怀里,云卿先是一惊,而后下意识瞧了瞧周遭十几号侍卫侍从,嗓音不自觉浸出几分羞赧。 “事急从权。”康熙帝语气不容置喙:“起驾。” “嗻。” 想到胤礽还在昏迷着,云卿终是暂且放下礼仪规矩。 今夜有月,爬上柳梢,明亮耀眼。只是并非初一十五,下弦月不圆满的残缺,清晰可见。 …… 胤礽如今住在畅春园的存兮堂。 这会数名太医已连夜赶过来,有人诊脉,有人开药,有人用凉帕子给胤礽降温,还有人为其刺破指腹,放血泄火。 原本宽敞的屋子,众人忙做一团,显得有些拥挤,无形之中加重烦躁。 云卿随康熙帝赶到时,胤礽尚未苏醒。 “微臣参见万岁爷,参见良贵人。” 太医和太监们,纷纷跪了一地。 “免礼,继续做你们的事。” 康熙帝越过众人,大步走到胤礽床边,抬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不由蹙眉,“怎得还是这般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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