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卿恢复容貌,被康熙帝亲眼发现的消息,很快传遍三宫六院。 嫔妃们震惊极了! 难道后宫又要变天了? 紧接着又有消息传来,“卫氏被万岁爷责罚,要三跪九叩回到浣衣局,还得大声说‘奴婢愚钝,只配侍奉脏衣物’!” 嫔妃们皆是二张和尚摸不着头,这算怎么回事? 得知此事是在承乾宫处置的,她们你推我赶地相携过去打探消息,怎料佟贵妃闭门谢客。 转而又去了翊坤宫,宜嫔才不惯着她们呢,直接敞开天窗说亮话:“想知道去找万岁爷问呐,万岁爷的心思只有万岁爷最明白,你们说是吧?” 好家伙,谁敢去问呐? 一众人灰溜溜地散去,心里犯着嘀咕,猜不透康熙帝心思,又总觉得年轻貌美的卫氏会成为心腹大患,最后纷纷派人去宫道上打探。 “娘娘,卫氏这下彻底毁容了!” 延禧宫的惠嫔正在抄写金刚经,听到心腹宫女禀告,仍就稳稳地写着瘦金体,“怎么说?” “卫氏的脸皮恢复了白净,但额头上多出道伤疤,一张脸血淋淋的。” “可知是谁下的手?”这回,惠嫔颇有兴致地停下动作。 “乾清宫大门紧闭,眼下打听不出来。”宫女猜测道:“但既然事情发生在乾清宫,左不过是佟贵妃或者万岁爷。这个卫氏也是够倒霉的,彻底爬不起来了。” 惠嫔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继续写起金刚经,“不尽然。且继续暗中留意卫氏的脸。” 若真是个无关紧要的宫女,犯下欺君大罪,怎是三跪九叩就能抵消的?又何至于让不可一世的佟贵妃闭门谢客? 倘若伤疤能恢复如初,卫氏的机会才刚刚开始。 接到消息时,钟粹宫的荣嫔正给三阿哥缝制荷包,“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姑娘竟是遭了这么些罪。” “娘娘,您怎么还心疼卫氏?”贴身宫女不解,“这往小了说,这卫氏是想心机上位,往大了说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你不懂。”荣嫔深深一叹,又是一个被迫入宫的女子啊,“外面日头如此毒辣,你且将内务府送来的冰块,悄悄往浣衣局送些去。” “娘娘……” 荣嫔:“去吧。”这是一个勇气可嘉的好姑娘! 与此同时,宜嫔也正吩咐人给云卿送金疮药和祛疤膏,“避着人些,将东西放下就回来,别亮出身份。” 宫女诧异:“娘娘不想让卫氏知晓?” 宜嫔望向乾清宫的方向,意味深长道:“还不是时候。” 她亲眼瞧过卫氏的伤,只要用药及时定不会落下疤痕。以万岁爷的心思,肯定会设法送药过去,倒不如她先出手。 但药膏这种东西最容易被人做手脚,眼下先不亮明身份,用与不用看卫氏自己。待卫氏日后真得了宠,再说不迟,到时候卫氏和万岁爷都得念着她一番好。 届时,或许她还能与卫氏联手,一举灭了佟贵妃! 此时此刻,佟贵妃本人正在承乾宫里暗暗盘算,“绿韵,你说这卫氏,本宫是该收了好还是灭了好?” 绿韵是佟贵妃的心腹大宫女,先前的事也是在场的,“如今万岁爷既是对卫氏上了心,娘娘无论是收还是灭,都不好立即动手了。”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佟贵妃朝她赞许一笑,“先让乌雅氏打头阵。届时这二人谁留下来,本宫就收了谁。” “娘娘英明,晚些时候奴婢便去知会乌雅氏一声。”绿韵附和道。 殊不知,乌雅氏同样也在算计着佟贵妃。 今日佟贵妃在最后关头突然收了手,归根究底,是觉得卫氏没有争宠心思,威胁不到她。 但倘若卫氏不得不去主动争宠呢? 佟贵妃还能睡得安稳吗? …… “奴婢愚钝,只配浣洗衣物。” 烈日当空,云卿额头上的伤疤火辣辣地痛,口干舌燥,但她仍咬牙坚持着。 这里的消息早晚会传到卫姑姑耳朵里,她不想让卫姑姑难过担心,也不想被佟贵妃等人看了笑话去。 但现实残酷,她的体力在急速流逝,步子越来越小,这条宫道显得越发地漫长,越发瞧不见希望。 后悔吗? 不,一点都不后悔。 相比于前世夫君胤礽对她的包容与爱护,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记忆里,康熙帝越到晚年猜忌越重。所以长痛不如短痛,眼下吃点苦,总好过她将来有一日再被莫名猜疑赐死的好。 太阳更晒了,将宫道上的灰色砖石都炙烤得滚烫,稍稍一碰都能烫掉皮肉。 来往的宫人都贴着阴凉的那面走,但云卿受罚只能在太阳底下,三跪九叩,任由跪了一上午的膝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奴婢愚钝,只配浣洗衣物。” 她还在大声忏悔,但嗓子早已沙哑,像是含着块热碳,干巴巴地来回划割着喉咙。 “奴婢愚钝,只配浣洗衣物……” “啪!啪!啪!” 突然传来三声鞭响,这是御驾经过,旁人都得避行。
第10章 云卿早已大脑混沌,神情恍惚,只凭着本能踉踉跄跄转过身去贴墙面壁,不料却被墙上尖锐的凸起划伤手指。 十指连心,加上汗水浸透伤口,锥心般得痛。 她咬紧牙关忍着,又不着痕迹将手指蜷缩进袖子里,任血渍阴暗青釉色衣袖布料。 从始至终,未朝御撵瞧上一眼。 然而,康熙帝却是打老远就瞧见了她。 因为烈日炎炎下,狭长的宫道上,没有阴凉的那边仅她一个小小倔强的身影,三跪九叩,坚持走着这条忤逆他的路。 御撵由远及近,单薄身形被瞧得越发清晰。 可以清晰瞧见被汗水打湿的青釉色宫装,紧紧黏在她后背上。可以清晰瞧见她湿漉漉的鬓角,淌着汗珠。 但饶是如此,她自始至终没有瞧他一眼,没有一点悔意。 康熙帝冷眼盯着那青釉色身影,却又注意到笔挺纤瘦的背脊。 叫人不由联想起青葱的竹,清清冷冷,宁折不弯。 “万岁爷,可要叫她上前来答话?” 梁九功一早就注意到自家主子的心思,适时主动地找话道:“没准,她已知道错了。” 至于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你瞧她那样子,像是知道错的?”康熙帝沉下脸,“走快些,别耽搁太皇太后用午膳。” “嗻。” 梁九功无奈催促着抬御撵的小太监们加快脚步,心里却是越发费解。 这俩人图什么呢? 一个养尊处优的九五之尊,大中午不顾炎热,罕见地要去太皇太后宫里用午膳,却非要从这条通往浣衣局的宫道绕行。 一个放着主子的富贵安逸不要,非要当低等宫女在这三跪九叩地遭罪。 唉…… …… “是梁谙达给您递的消息?” 云卿一瘸一拐地回到浣衣局大门前,全凭最后一丝毅力,勉强完成三跪九叩的恕罪后,人便倒地昏迷。 恰巧卫姑姑早一步接到消息,及时出来迎她,连忙心疼得将人搀扶回房间。 “梁谙达的徒弟李德全亲自来的,若不是他,我一个在浣衣局当差的怕是且等不到消息呢。”卫姑姑细致地帮云卿清理膝盖上的伤口,伤口惨不忍睹,看得她忍不住抹泪,“丫头,当真决定了?” 梁九功的态度就是万岁爷的态度,只怕这事还没完呐。 全天下的女人都没资格对万岁爷说不,更何况自家丫头长着这张惹眼的脸。 “姑姑刚刚说,这冰块是荣嫔娘娘身边宫女送来的?”云卿不着痕迹转移话题,“那宫女可有说什么?” 印象里的荣妃,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她所生的三阿哥,一直拥立东宫太子,从无二心。 是以,云卿与她的总动也多些。只是今生两人还素未谋面,荣嫔为何会主动帮她呢?或许,是可怜她吧…… “她只说,是荣嫔娘娘吩咐的。”卫姑姑瞧了瞧包在帕子里的冰块,清理伤口很是有效,“丫头你如今算是荣嫔的人?” “我从未见过荣嫔娘娘。”云卿摇摇头,又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小木匣子,仔细闻了闻,“那这药膏呢,也是荣嫔娘娘送来的?” 这匣子虽做工粗糙,但里面金疮药却是名贵的云南白药,前世她作为太子妃也能偶尔从内务府分到几瓶,所以这等珍贵之物绝不是卫姑姑能拿得出来的。 “应该是梁谙达吧?”卫姑姑回忆,“李德全走后没多久,我一转身就瞧见了,附近也没有别人。”她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大对,“难道……不是梁谙达?” “若是梁谙达,大可以由李德全亲手交给你。”云卿将木匣子盖好,“不似冰块简单,有人常在药膏里作手脚,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她又拿出在御前得的一百两赏赐,“劳烦姑姑辛苦些,托人从御膳房弄些草药回来。” “你这丫头,快将银两收好,姑姑自是会去想法子弄来汤药,治好你的伤。” 卫姑姑佯怒着将一匣子银两推回去,而后马不停蹄去找人托关系到御膳房寻草药,忧心忡忡。 自家丫头年纪虽小,但心性成熟做事周全,这点她这个当掌事姑姑的都自愧不如,也难怪易容时就能入万岁爷的眼。 如今又在御前露出真实容貌,免不得被万岁爷惦记着。 偏偏丫头自己不愿,刚才看似转移话题没答复,但沉默何尝不是一种态度? 虽不理解为何不愿,但她作为姑姑,哪怕只能护住丫头一时,必定也会倾尽全力! 但愿后宫新人不断,万岁爷能渐渐遗忘吧。 云卿也这般想的,祈祷时间能冲淡一切,毕竟后宫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方。 接下来一个月,日子还算轻松。 她外敷卫姑姑找来的草药,内有灵泉保身,吃得好睡得着,身子很快恢复如初。 一直忧心的卫姑姑难得露出了笑意:“我本来还担心御药房的小太监会糊弄我,没想到如此有疗效。” 云卿也未戳破,笑着附和:“嗯,草药疗效甚好。姑姑火眼金睛,那小太监自然不敢糊弄您。” 时不时也有浣衣局宫女们的幸灾乐祸,嘲笑云卿不知天高地厚,自恃美貌反被康熙帝厌弃,竟丢了乾清宫那么好的差事。 “弄巧成拙了吧?万岁爷睿智非凡,也是她一个低贱宫女能糊弄的?” “我要是她呀,早就没脸见人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整日就知道在那儿自以为是……” 卫姑姑似护崽的老母鸡,“你们谁有本事谁就去御前侍奉,在这背后嚼舌根算什么本事?!” 云卿被卫姑姑逗笑,“好了姑姑,女人生气容易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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