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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玄朝童晖看去，淡淡道：“童大人，认清你的身份，陛下问话，这里有你什么事？” 皇帝久久看着跪在前方的平阳侯没有言语，许久后，才叹息一声：“原来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苏卿，当年你若能将这秘密说出，或许舒氏就不会被打入冷殿，也就不会离朕而去了。不过，这事与四王的身世无关，且舒氏已死，如今再来说这些已无用处，朕不计你隐瞒之过，退下吧。” 平阳侯拱手道：“是。” 平阳侯虽退下了，但下一刻，刑部尚书张文韬又出声道：“陛下，臣也有事要奏。” 皇帝道：“准奏。” “方才平阳侯所提到的当年的旧案给了臣一些启发。” 张文韬声音平缓而清晰：“当年那场宫宴上发生的事虽与四王的身世无关，但舒妃既然是被人算计才被打入冷殿，会不会当年冷殿的那场大火，也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将舒妃除去，好让早已暗结珠胎的王答应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妃，让她肚子里的孩子顺理成章成为陛下的嫡子？如此一来，王家就能继续稳坐第一世家之位，再无人敢动摇他们的根基。” 他既提起当年东宫冷殿那场大火，又提起王答应和齐王的身世，不知不觉间就将两件事串联在了一起，而现场也无人觉得不对。 “这怎么可能？”后方有一位大臣提出质疑，“王家本就是世家之首，王家女本就比舒氏更有资格做皇后，又何苦费尽心思设计这些？” 两道目光同时朝那位大臣看去，一道深沉，一道锐利，正是皇帝和苍玄，让那人膝盖不由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第566章 绝子 张文韬朝那人看去，冷哼一声道：“晁大人怕是忘了，半个多月前的除夕宫宴上，王家是如何寻一个替身代替太子行房，企图混淆皇家血脉的。他们准备如此周全，只怕是不止一次这样做了。” 倘若没有齐王找替身那件事，秦昊提出的这个猜想确实不能成立，可如今齐王的血无法治愈皇帝身上的怪病，那便说明齐王不是皇嗣，而秦昊所提出的这个猜想，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想到这里，那名官员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除夕宫宴之后，王家已无人在朝中，贬的贬，调的调，方才那官员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出声反驳，他这一闭嘴，再无人敢为王家说话。 毕竟，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足以灭门的死罪。 忽地，人群中又有一人道：“当年冷殿那场大火，舒妃当真被烧死了吗？” 那是一名恩科新晋官员提出来的，而他说出这番话后，被众多人盯着，脸顿时红了，他挠挠头，小声道：“臣只是胡乱猜想的，没有任何证据。” 皇帝抬头看向天空，雪已经停了，厚厚的云层裂开了一条缝，有阳光从那道缝隙中泄露了出来，一如当年的旧案，也得到了重启的曙光。 皇帝看着那名官员，柔声道：“爱卿莫怕，你同朕好好说说，你既然没有任何证据，又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官员得到了鼓励，便大著胆子说了起来：“陛下，臣乃徐州芜马城人士，在臣小的时候，芜马城一户富贵人家也曾发生过一场大火，那场大火烧了足足三天三夜，城里的人都以为那户人家都被烧死了，但两年后，忽有一人出现，正是那户人家的公子。他回到芜马城后，便去到县衙告了官，说起当年那场大火乃是仇家所为，父母察觉不对，趁著大火尚未蔓延之时，想方设法将他送了出去，他才得以侥幸活了下来。” “臣只是觉得，若那场大火是意外，那么在大火蔓延之前，是有足够的时间逃脱的，而且那里头关着的是舒妃，东宫的侍卫又怎么会放任大火随意蔓延呢？” “可若大火是人为，舒妃在宫宴上已经被人设计，大火烧起来的时候，难道她不会察觉不对，想方设法逃走吗？” 不少人都顺着他的思路沉思起来，是啊，火势已经烧了起来，在大火蔓延之前，是有时间逃离的。除非舒妃当时被控制住了手脚，无法逃离。 可如此一来，正说明那场大火是有人故意为之，矛头便又再次顺理成章的指向王家，证明王家狼子野心，意欲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继承大统，悄无声息间改朝换代。 皇帝、平阳侯、秦昊三人一次又一次的抛砖引玉，就是为了如今的这一刻，为了可以将舒默云的存在合理化，让苍玄的存在合理化。 皇帝抚摸著椅子上的龙头，忽道：“宝成啊，你去朕的书房，将朕放在柜架最上方的那个匣子取下。” 被静置许久的宝公公猝不及防听到皇帝呼唤自己，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忙道：“奴才这就去。” 众人都不知道皇帝此举到底打算有何用意，而皇帝也不解释，就只是坐在那里不动。 只是他虽然已经解了毒，仍旧不时的想要咳嗽，苏圆圆适时上前，道：“陛下，外头风大，您病体未愈，不宜在外久待，坚持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了，还是随臣回殿内歇著吧。” 身侧其他人也跟着劝道：“是啊，陛下，您还是进屋歇著吧。” 皇帝抬手制止了众人，道：“放心，为了大楚，为了天下，朕撑得住。朕只怕，朕离开了之后，又有那等来路不明且心怀不轨之人，恶意构陷忠臣良将，意图颠覆朝纲。” 听到这话，齐王和晋王脸上都变了色。方才，不就是他们两人跳得最高吗？ 不一会儿，宝公公便带着一个长长的匣子回到广场。他将手中匣子朝前递去，道：“陛下，东西已取来了。” 皇帝启唇道：“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打开它。” 宝公公应了一声，招呼两个小太监，将手中的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画轴。密封好的画卷，在群臣面前将画轴徐徐绽开。 不一会儿，一副春卧美人图便展现在众人面前。 画师的画技极佳，画中的人儿栩栩如生，而那张美丽绝伦但的脸庞，还有她那双如宝石一般的眼睛，怎么看怎么熟悉。 苍玄在宝公公取出画轴的时候，就已猜到了什么，此时看着画像上栩栩如生的舒默云，整个人呆愣在了那里。 他不由得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试探著朝画像上的女子探去。 他与母亲骨肉分离二十年，见到母亲时，她年华已不再，眼角已有了皱纹，他从未见过年轻时的母亲，可这幅画像，却是满足了他内心所想。 年轻时的母亲，果然是倾城美人。 “这！这是——”下方，群臣亦是一片躁动。 “这女子怎么会和苍大人如此相似？” 众人发现，那画像上的美人，与苍玄长得竟是如此相似！尤其是那双琉璃色的眼珠，简直是如出一辙。 但真正明确她身份的，是画像一旁的题字。 “——吾妻舒氏默云。” 皇帝说道：“宝成，将画拿下去，让所有的大人们仔细地瞧一瞧，朕的发妻舒氏长的是什么模样。” 宝公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色难看地捧着手中的画轴，迈开沉重的双腿，走到大臣们的阵列中，让众人看得更仔细一些。 晋王双目紧盯着那画像，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会是他？怎会是他？” 将大臣们脸上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皇帝轻笑一声，缓缓说道：“什么怪病，什么割腕放血，那都是骗你们的。其实朕早就知道齐王不是朕的孩子。因为，朕在二十一年前早已服下绝子药，更是从来都不曾与王答应圆过房。但她，还有后宫的这些妃子，却都有了孩子。众爱卿不妨想一想这些孩子，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齐王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晋王双腿本就废了，此时瘫在椅子上，像是整个人都废了。 怀王趴在地上，哭得满脸是泪，宣王要稍微冷静些，只是整个人也像是失了魂一般，神情呆滞。 此时，群臣才发现，这四个皇子，长相还真是各有特点，但却毫无相似之处。
第567章 正统 但最让人想不到的，还是皇帝。 谁也没想到皇帝竟对自己这么狠，早已服下了绝子药，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这些年，明知道他们都不是自己的孩子，却还对他们如此优待，直到将他们的心儿都养肥了，胆子都养大了，野心都养足了，才给他们致命一击。 谁说萧策是个软和懦弱好拿捏的皇帝？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什么叫忍辱负重。这是他对当年裹挟着他登上皇位，逼他放弃舒默云的各大世家，最狠烈的报复。 他们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将他推上皇位，让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是皇帝，这天下，就该他说了算。 皇帝叹息一声，说道：“当年舒妃被打入冷殿后，朕便知晓她有了身孕。可她在除夕宫宴被人设计，此时若传出有孕，孩子的血脉定会受到质疑，就在这个时候，朕无意中得知有人意欲对她下手，就是为了除掉她，将太子妃的位置给腾出来。” “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朕绝不能允许舒妃和他出事。可若她一直待在朕的身边，便会永远陷入危险之中。那场大火确实是有人故意为之，而朕不过是将计就计，将她悄悄送了出去，保全了她和朕嫡子的性命。 皇帝看向苍玄，笑了起来：“苍卿，朕一直都不曾告诉你，其实，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朕就明白，你才该是朕的嫡长子。瞒了你这么久，直至如今才向你和世人言明，实在是朕不该如何面对你的母亲，朕的发妻舒氏。” “当年得知你母亲有孕时，朕为肚子里的孩子起好了名字。男子为萧云谏，女子为萧云裳。你的真名，应当换做萧云谏。” 随着皇帝的诉说，众人终于得知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了皇帝对妻儿的良苦用心。与此同时，他又将苍玄和舒默云从这件事中摘除了出来，让世人以为这一切都是皇帝的算计，苍玄从始至终都不曾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之所以入朝为官，全是因为皇帝的决策，而不是苍玄带着目的故意接近。 这是他这个父亲，对儿子最大的保护。 “云谏，你可愿认我这个父亲，称呼我一声『父皇』？”皇帝小心翼翼地问道。 苍玄与皇帝遥遥相望，皇帝看着他的目光不再似以往那般克制，而是充满了热切与慈爱，以及深深的愧疚。 早在看到皇帝吐血晕倒时，苍玄心内那始终纠缠着他的梦魇早已松动，得知皇帝四王的身世，那梦魇便已彻底消散。 萧策从不曾放弃过舒默云和他，更不曾背叛过他当初与舒默云的誓言，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苍玄掀开衣袍，双膝跪地，叩拜行礼：“儿臣萧云谏，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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