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尸骨已经提前出发,如今汪淮同锦葵也不过就带了些衣物钱财,还有申春一人罢了。 走出提督府大门的时候,锦葵把昨日写好的信件同物品给了南藤,让南藤代她去向那些一直照顾她的人道别。 做完这一切,汪淮牵着他的小姑娘,坐上马车,同申春一起走出了上京城城门。
第273章 第272章冷箭 锦葵坐在马车里,看着上京城的景致一点点从自己的眼前掠过,一时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对上京城的感情颇为复杂,一面是她始终觉得这里人心凉薄,利欲熏心,可一方面锦葵也需承认,上京城在她的生活中,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前世和今生,上京城都给了她太多,无论是酸的,甜的,还是苦的,辣的,俱都是她在辽东所体会不到的滋味。 且如今她竟是有些记不清辽东的模样了。 上京城的五年,太过多彩,只怕是她今生也忘不了,忘不掉。 汪淮看着身边人眼中逐一闪过各种情绪,不由心中一软。他也是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日可以带着他的小姑娘,回乡下过那等平凡而浅淡的日子。 这是他奢求过,却从未敢细想过的日子。 “阿葵。” 听见汪淮出声,锦葵扭过头,见那人唇边带笑,不免也跟着眯起圆眼。汪淮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可这一刻,他就是想唤她的名字。 见到她的眉眼,他心中便十分安定。 许是汪淮也有几分不敢置信,自己竟是真的可以远离这上京城的纷纷扰扰,同他的小姑娘一起去过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家生活。 马车经过城外的时候,锦葵忽然听见远远的地方传来一道女声,似是在叫她的名字。 汪淮耳力要比她好上许多,自然听得更为真切。只是他眉心微拧,颇有些恼怒的意思, 听到这声音反应最大的便是申春,坐在马车前头的申春,听见这声音整个人都僵直了一瞬,他忽然抓紧手上的缰绳,不敢去看身后自家督公的反应。 锦葵虽看不出申春的不安,但她对汪淮再熟悉不过,便是那人眼尾阖动,她也能瞧出三分意思。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锦葵忽然出声:“申春,我们去看看。” 申春的手一顿,正想着该如何拒绝的时候,忽闻汪淮道:“听夫人的。” 左右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申春驾车转向那声音处,距离那女声越近,锦葵听得越是清楚。这声音十分耳熟,且能用那般恶毒和污秽的话辱骂她的,除了锦家姐妹,再无其他人了。 锦葵坐在马车上,看着锦雅丹瘫坐在乞丐堆中,怀中不知抱着谁。锦葵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但从身形上来看,应当是个十余岁的小孩子。 锦雅丹面色潮红,似是有些发热,面上的狰狞伤疤也变得十分骇人。唯一不变的是额上那殷红的花鈿,这一番奇异组合让锦雅丹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诡异莫测。 便是旁边的乞丐,也没有愿意在她身边休息的。 锦葵就坐在马车中,看了锦雅丹许久,在汪淮想要出声询问,她是否要帮帮锦雅丹的时候,锦葵忽然放下了马车上的纱帘。 她转过头冲着汪淮淡淡一笑:“走吧。” 汪淮握起她的手,见他的小姑娘眼中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才温声安慰:“若是你不忍心,可……” “不了。” 锦葵反手握住掌心里那骨节分明的手,男人的体温要比她凉上半分,看着二人紧紧相贴的掌心,锦葵忽然笑出了声。 她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汪淮道:“上京城教会了我许多东西,适当的心狠未必不好。” 纵使上京城有这般那般的不好,可它终究教会了锦葵许多。 善良不等同于软弱,而果决也不等同于无情,这是锦葵在上京城里,用切肤之痛学会的。 若是可以,她想今生都不要有再回到上京城的那日,可锦葵也知道,上京城刻在她身上的一切,她只怕许多年都洗不掉。 汪淮把他的小姑娘抱进怀中,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去辽东的时候,见到小姑娘戴着一顶杂皮小帽,站在门廊边欲哭不哭盯着自己的模样。 许是那时,这傻乎乎的小姑娘便走进了他的心。 汪淮还记得锦葵伸着素白的小手,红着眼问帽子好不好看的时候,他那挣动不安的心。 而如今,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长大了,她甚至会柔柔地告诉自己适当的心狠未必不好。在他身边,她终是从一个良善到有三分怯弱的小姑娘,长成了可护着自己,护着他的人。 这让汪淮有些心酸,也有些欣喜。 轻轻吻了吻小姑娘脸上那对儿他最爱的小梨涡儿,汪淮温柔哄慰:“我会……” 他话还未说完,便只听一道破空之声由远及近,一支利箭从窗外射入了马车内。
第274章 第273章震慑 汪淮无论是眼力还是武功都十分出众,自那利箭破空而出,汪淮便察觉到那股杀意,他把锦葵按在怀中,小心地护在自己身下。 申春平日里虽是不显,可能贴身跟在汪淮身边的人,又哪里有什么良善之辈。从袖中抽出一排银镖,申春用力甩向前方直奔马车而来的黑衣人。 他出手利落且没有预兆,那些前来暗杀之人起先并没有把这三人放在眼中,这般大意之下,倒是让申春得手,三两个杀手瞬间毙命。 汪淮按住锦葵,拉下马车两旁的长凳挡在她身边。 申春在外头同黑衣人纠缠起来,汪淮不敢离开锦葵半步,便站在马车上向外投掷锦葵准备的一匣子碎银。他内功深厚,且又是东厂掌刑出身,于人体穴位十分有研究。 出手俱是直接冲着来人的致命处,不过片刻,便又有三五人倒下。 汪淮冷哼一声,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如今一时半会竟是不知这批人马是谁派来的。 这群死士实力并不强,虽人多了些,可并不算中用。便是汪淮同申春二人,也把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当马车所在的荒地上只剩下三五死士的时候,有一人以指为哨,传出几道鸣响,分明是在联络他人。 申春同汪淮见状却都没有阻拦,待周围出现悉率响动时,申春才举手向上一抬,做了个斩杀的手势。瞬时间几道身穿玄色飞鱼服的身影忽然出现,三两下便把那些人斩杀于当场。 汪淮小心翼翼地把锦葵从马车上抱下来,刚为他的小姑娘梳理好头发,便听闻有人出声:“锦衣卫指挥使高澹拜见汪督公,属下来迟,望督公恕罪。” 高澹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地面,似是完全不认识锦葵一般,头都没有抬一下。 “无妨,去查查那些人。” 揽着锦葵的腰,汪淮冷淡出声。 他要离开上京,自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仅上京城中有人盯着各方人马,便是京外可能遇伏的地方,他也都有所准备。便是今日高澹不出现,也自有人帮他铲除那些恼人的拦路犬。 伸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似是怕锦葵会受到惊吓一般,汪淮微微低头,见她并没有出现害怕的神色后,才转眼看向地上的尸首。 高澹上下检查一番,并没有什么发现。申春上前细细查验,的确没有在这些人的尸首上找到什么线索。 汪淮见状朝申春道:“让城里的探子查。” 说完便扶着锦葵,上了马车,申春同高澹道别后,架着马车奔着北方而去。 高澹皱眉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车尾,直至在视线里消失,才相信恶名昭彰的东厂督公汪淮,是真的要离开上京了。想着汪淮方才护着锦葵的模样,高澹这才知当年真相。 怪道汪督公当年给自己说了个门第那么高的媳妇,原是他自己瞧上了锦葵。 想着当年自己还有求娶锦葵的意思,高澹默默一抖,赶紧从脑中摒弃这个想法。 申春算着时间赶路,终于在天色暗下来之前赶到了驿站,汪淮扶着锦葵进房,让她好生梳洗一番。 锦葵在房中沐浴,而汪淮则在看连生传来的消息。 “竟然是他,我倒是把这人忘在了脑后。” 汪淮看完便把手中的纸笺递给申春,申春接过后跟着叹道:“户部左侍郎范沛?小的不记得督公同他有过龃龉啊?” “几年前范沛之子曾被我割了舌头,挑断了手筋脚筋,倒是没想到他隐忍这么多年,直到如今才对我动手。” 说话的语气虽冷,可汪淮面上倒并没有多少恼怒之色。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自是不会觉得有多么惊诧,只是…… “晚上你在门口护着夫人,我要回去一趟。” 申春面色一凛,点头应是,汪淮听闻屋中已没了水声,知道锦葵已经沐浴完后,转身回了屋中。 为她擦干头发,汪淮点燃安神香,见锦葵睡得沉了,才从马厩中牵出一匹马,返回上京。 汪淮一人提着剑推开户部左侍郎范沛府中大门的时候,惊得范府下人哀嚎一片。他并没有理会众人,径自走到了范府正堂。 “请范大人出来吧。” 那下人听见这煞星如此吩咐,便急急跑去寻找范沛了。 范沛见到汪淮的时候,也知今日事败,他面色一片铁青,强自镇定道:“汪督公只因我儿说了句东厂不过是些饿虎饥鹰,揽权纳贿之人,便铰了我儿舌头,斩断他手脚筋脉,害他成了一介废人。” “老夫这般做也不过是为子报仇罢了。” 汪淮握着手中剑站起身来,神色淡淡道:“我知。” 他见范沛脸色青白,又补充一句:“可惜你选错了时机。” 汪淮离开上京城是对各方势力的一个信号,他自愿退出上京权利中心,但不意味着他手中就没了可以自保的利器。 之所以说范沛选错了时机,乃是因为此时不论谁向他动手,汪淮都势必要给予反击。 这等反击是震慑,让人知道越是离了东厂的汪淮,越是摸不得,碰不得。
第275章 第274章不公 锦葵起身的时候发现汪淮正在为她端来早膳。 驿站里头的早膳样式简单,无非清粥小菜同些干粮,而汪淮端来的却是样数颇多,锦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柔柔开口:“你昨夜没睡?” 汪淮手上的动作一顿,面上浮现出一个浅笑,他上前揽住他的小姑娘,把额头抵在她肩上。 “就知瞒不过你。” 他的小姑娘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太过熟悉,饶是汪淮自认妥贴,也逃不过锦葵那对别人懵懂,对他却格外敏锐的目光。 锦葵也回抱住汪淮的腰,埋在他怀中的时候,发现他身上透着淡淡皂角味道。现下不是沐浴的时候,他这反常的举动,定是昨日又去做什么危险事情了。 汪淮见她同那狗崽儿一般在他怀里嗅来嗅去,倒是忍不住轻声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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