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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述一个人在屋中听着外头的动静，几次三番都想要出去，可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外头那人他认识，平日里他同那老头子还下过几次棋，想着日后那人可能再没有办法跟他一边下棋，一边喝酒了，柳述颇有几分怅然。 但他也知道葵丫头没什么错处，这种时候对外人心慈，只会给自己招来危险。 守着这么大的家业，若是没有几分自保的手段，怕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柳述慢慢躺在了榻上。他人老了，管不得这些了，只要柳霜安稳，阿葵安稳，其他的他不在乎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锦葵也继续哄着小太子去了。 曾珠同盐蛇守夜，顺便等着申春回来。二人相顾无言，便只沉默着，直到门外传来叩门声，曾珠才慌忙起身，只是走到门前却没有开门。 “开门，是我。” 申春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沉着，曾珠心下放松，这才上前。 “哎呦，曾珠妹子，你可还认不认得姐姐我！” 一道带着三分风尘气的女子出声，曾珠抬眼一看，竟是她许久未见过的牡丹。 只是原本牡丹身子丰腴，面上总带着从那勾栏院中养出的轻浮笑容，而如今看着，人清减了不少不说，脸上也苍老了几分。 申春见她同曾珠寒暄上了，便轻咳一声打断，几人这才看见他身上还背着一个重伤的人。 “对对对，还有江村长。” 牡丹扶着江钺把他从申春背上接过来，几人这才看清他身上伤口。 腰腹处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正不住流着血，江钺脸色惨白，人已经没了知觉。 锦葵出屋子的时候，正好看到申春为江钺用药，她急忙朝着身后的南藤道：“去找柳爷爷。” 话音刚落，就听见牡丹呜咽一声，用凄婉的声音喊了一声：“夫人，我可算见到您了。”
第383章 第382章食人 见到模样大变的牡丹，锦葵也有些惊讶，在看到柳述已经过来为江钺处理伤口了，她才拉着牡丹走到一旁。 “你怎得清瘦了这样多，可是在王家吃亏了？” 她对牡丹颇有几分好感，且当初王婆子非要给汪淮拉一门平妻，因着这个惹恼了锦葵，她才会想到让牡丹去王家，让王婆子自己吃吃那等家中有了其他女人做主的苦楚。 可最近事情多，锦葵把这一岔事情都忘到脑后去了，如今牡丹出现在她面前，倒是令她颇有几分惊讶。 “我早同你说了，若是过得不好，便早早回来，何苦在那王家受苦？” 原本还有几分小心思的牡丹，听见锦葵这句话，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次的哭声同委屈都真情实意了许多。她拉着锦葵的手，好半天才哽咽着出声。 “原本我想着那老头子待我还算可以，我这残花败柳之身，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便不错了，又要挑拣什么呢？” “时日长了我也就认命跟那老头子过了，偶尔再给王婆子搅合些麻烦，日子也就这般不咸不淡的过下去了。” 说到这里，牡丹握紧锦葵的手，颇有些戚戚然。 “我想着不好给你添麻烦，且最近又闹着饥荒，多一个人多一张嘴，我倒是莫不如就在王家苟且着。可谁又能想到……谁又能想到，那个看着老实巴交的老头子，竟然推我去送死！” 牡丹的呜咽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今日那群挨千刀的流民去了家里，原本就是去搜刮些粮食，都是穷困人家出来的，都知道那等人家就是地皮刮出三尺来，那也是寻不到什么的。” “他们寻不到东西，屋里人也不反抗他们许是也就走了，谁知那糟老头子在他们都要走的时候……” 锦葵轻柔地抚着牡丹的背，让她缓和三分，哭了好一会儿，牡丹才肿着眼睛道：“那群挨千刀的都要走了，老头子突然说让他们把我带走。说是我在家中吃得多浪费了粮食。” “那群人说带我一个拖累没得用处，那老头子竟然跟他们讲，说是饿的时候可拿我充饥……” 这话听得锦葵浑身汗毛直立，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看着那般老实的人，心肠这样坏。莫说牡丹没有得罪过他，就是王婆子恨牡丹入骨，也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 “后来我说我是从窑子里出来的，那些人嫌我晦气，便走了。我气不过抄起地上的压缸石就给他砸倒了，如今这人是死是活我也不知。” “出来时我遇见了申春，想着无处可去，便投奔夫人您来了。” 锦葵抱着牡丹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慰道：“莫怕，你日后就在这家中，总不会少你一口吃的。” 牡丹虽出身风尘，但她身上有着一股江湖女子才有的韧劲儿，同义气。锦葵信任她，也对牡丹有几分看重。她愿意在这等艰难时候拉牡丹一把。 这种混乱的日子，若是把牡丹一人放在外头，虽说她有几分泼辣，但只怕也活不过几日。 让南藤南星带着牡丹去洗漱再用些吃食，锦葵安抚好她后，走到江钺身边。 见柳述坐在一旁，面上满是倦容，锦葵出声让他去休息。 “葵姐儿你莫要理会我了，现下我这老头子哪还睡得着。” 柳述淡淡回应，心里越发惦记柳霜。 见锦葵在一旁不住劝阻，柳述才红着眼，轻轻一叹：“这世道，乱了啊。” 锦葵听着心里难受，可也只能让柳述赶紧去休息。 这一夜事情多，老人家被几次三番打扰，他年岁大了哪儿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呢。 安抚好了牡丹同柳述，锦葵坐在一旁看着江钺惨白的面色，出声询问：“是那些人伤了江村长吗？” 申春摇头，上前翻看了一下江钺的眼皮，这才回道：“我是在村中新建的粮仓前发现他的，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身上这伤口是在没有防备之下被人用利器捅得，应当不是那些流民，我猜八成是村中人。” “起码是江钺认识的人。” 听见申春说是村中人，锦葵一颗心便有些闷痛。她最是不愿意见到这种自相残杀的局面。 且如今还未到真吃不上饭的时候，这蛊惑食人，残杀村长的行为便已经出现，那若是真到了饿殍载道的年月，这些人又会做出什么来？ 这一刻锦葵忽然无比想念汪淮，她紧握着自己的双手，颇有几分不安。 也不知汪淮如今在上京城如何了，人可还安全，可处理完那叶家人了没。
第384章 第383章烧粮 夜黑如墨，寒风呼啸，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凌冽风声显得万分诡异。 曾虎拎着满满一袋粮食奔走在村路上，手中还攥着一把泛着寒刃，带着血迹的短刀。 他家中一粒米都没有了，若非前些日王敏芸同那王婆子说嘴锦葵，惹恼了那小贱人，他们一家也不至于被江钺针对。 凭什么村中户户都发了粮食，唯独他们家和王婆子家的粮食被江钺克扣下来？ “啐。” 曾虎吐出一口糠沫子，万分气愤地往家中走。 “可弄到粮食了？” 直到曾虎进门，王敏芸才看见他手中的粮食袋子，面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她是双身子的人，便是谁人可受着饿，她也不行。她这肚子里，可是曾家唯一的血脉了。 曾虎伸出手，口中发出呜呜啦啦不甚明了的声音，好在王敏芸同他日日在一处，倒也有三分默契，大约知晓他说的是什么。 “知道了，你那个娘就是个懒货，我都饿成这般了也不知给我寻摸些吃食，若是饿了肚子里的孩子，我看她下去怎么跟曾家的列祖列宗谢罪。” 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拎着那十分沉重的粮食，王敏芸晃着粗笨的身子向前。 自从曾虎没了那二两肉，丢了传宗接代的能力，王敏芸在曾家的日子是越发肆意随性了。连带着说话做事也有了许多底气，脾气自然也就见长许多。 把一脸蜡黄的梁荷扒拉起来，王敏芸丢下一句饿了，便转身离开。 看着正在院中烧火的曾虎，王敏芸上前踢了踢他的腿：“那粮食如何来的？你抢的？” 曾虎不耐的瞪了她一眼，可看着她那浑圆的肚子，终是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呜咽着比划。他指了指江钺家房子所在的位置，又做了个捅人的动作。 王敏芸见状惊呼：“你杀了人？你抢了江钺家的粮食？” 曾虎摇头，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房子的模样，王敏芸颇有些惊讶道：“你是说你把村中的粮仓给抢了？” 见曾虎承认，王敏芸脸色一喜，她扶着肚子在院中踱步，看着地上的粮食袋子，忽然笑了起来。 “你这蠢货，既已经捅死了江钺，又撬了粮仓，你怎得没把粮仓的粮食都搬回来？拿这点子东西好做什么？吃了这顿没有下顿的。” “若是那粮仓不好搬，你就去找你那些酒肉朋友。” “届时只给他们些粗糠便好。” 被王敏芸一通数落，曾虎心里有几分愤怒，刚想站起来揍这婆娘一顿，却忽然反应过来她说的的确在理。如今这个年月，粮食堪比金银，他守着金山银山却傻傻放过，实在是有些蠢。 转头瞪了王敏芸一眼，曾虎丢下手中柴火，推门去找他昔日那些狐朋狗友去了。 梁荷一脸青黑的给王敏芸做完饭食，自己不过刚盛了一碗，就被王敏芸一把掀翻。她嘟囔着道：“你这懒货，嘴倒是够壮。” 滚烫的热粥洒在梁荷手上，梁荷立时痛得大叫一声。她本就饥饿了许久，刚能吃上一顿热乎的，便被王敏芸这般对待，心中自是万分憎恨王敏芸。 可她的男人已经死了，如今这个家没人能给她做靠山，梁荷往日的气焰弱了不少。只是在看着王敏芸那副可恶的嘴脸时，她忍了半晌还是没有忍住。 “你这贱人。” 狠厉地吊着一双眼，梁荷阴毒的看着王敏芸，可见她站在一旁笑着扶着自己的肚子，梁荷心里的火就好似被一盆冷水浇灭，呲的一声不带一点余烟。 佝偻着身子进了屋，便是饿，梁荷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情。 不多时，屋中传来震天响的哭声，王敏芸勾唇轻嗤，喝起了自己碗中的粥。 天色渐亮，王敏芸去院子里上茅房的时候才发现曾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绕着院中走了一圈，心里颇有几分担忧。 直到门外传来踹门声，王敏芸才兴高采烈地上前开门。 “可是抢到粮食了？” 待只看见了脸色难看的曾虎后，王敏芸伸出头在门外探视一圈，发觉只有他一个人，完全不见粮食的踪迹，王敏芸的唇角抿了下来。 “粮食呢？你出去了一宿，让你抢的粮食哪去了？” 曾虎本就在外人那吃了亏，再被王敏芸这般质问，心头的愤怒登时有些控制不住，甩起手朝着她脸上狠力扇了两个耳光，曾虎这才觉得出了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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