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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都虎手中婚柬，席书意看着那红底润金的黑字，忽而有三分恍惚。 便是她回了家中，心中滋味也颇为奇怪。 看着空荡的院子，席书意抿唇，笑自己优柔寡断。 两年前她祖父席德庸去世，她去书院就任院士，便把手中生意都交予了席文栋，后席文栋娶妻，席书意便在书院边上购了座两进的宅子。 偶尔时候，席书意也曾想过，如今她已不必掌家立户，许是也可寻一依靠。但这般念头只一闪而过，她当年既已自梳，立誓不嫁，今生便会信守诺言。 并非她一人无所不能，不屑那遮风挡雨之人。 而是朝廷推行女子恩策不过初见成效，她如今之名，已然不只代表她一人。于天下间正受尽危难的女儿家来说，她自立门户，做书院院士，是给这天下人看的。 女子可自强，女子也可不依附于任何人。 这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儿家，她们或许永远都不会选择走她这条路，也或许最终无一人会做同她一样的选择，但席书意就是想告诉这世间女儿家们，女子是有别的路可选的。 同她一般，未必好，也未必不好，但终归还有得选。 放下手中婚柬，席书意淡淡一笑。 于她自己而言，这一生，无谓对错，不过都是选择罢了。 院中种满寻常花卉，席书意舀了水，一点点浇过去，不知是不是她心境平和，随意种出的花朵也万分娇艳。 正忙碌着，院中婆子来报，说是外头有位汪夫人求见，席书意微有疑惑，一时间也想不起这汪夫人究竟是何人。 待看见锦葵同她的婢女，拎着各种拜礼进院的时候，席书意才红着眼，上前迎接。 “阿葵。” 说来她们本没什么关系，可席书意待锦葵，倒一直比锦玉茗同锦雅丹更为亲近。许是锦葵身上那种不争不抢，柔静如水的模样万分让她心疼。 “书意表姐。” 上前握着席书意的手，锦葵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她本以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回上京，也不会再见到她的书意表姐。 在她心中，书意表姐活得最为通透睿智，若非书意表姐，许是她同汪淮也不会那般顺畅地在一起。 即便是如今，锦葵与汪淮在一起这般久了，午夜梦回间，她还能想起当初书意表姐对她说的那句，人活一世不易，莫要舍本逐末，信你所信，做你所想。 她啊，便是听从了书意表姐的话，如今才能活得这般自在。 席书意见锦葵仍旧如昔日那般，眸中清明纯挚，面上娇颜依旧，便知汪淮待她很好。 当年许多人都道汪淮那般心狠手辣之人，怎会有什么真心，都以为锦葵日后必定下场凄惨，却不知多少人看走了眼。 眼前这傻乎乎的小丫头，被声名狼藉的汪督公捧在掌心中，护在羽翼下，那般小心翼翼，殚精竭虑的呵护，让这丫头比世间绝大多数的人，都活得更为恣意。 席书意摸着她的头发，颇为高兴道：“见到你安全无虞，表姐便放心了。” 知道是辽东大旱的消息让书意表姐担心，锦葵抿唇，露出个颇有些羞赧的笑容，小声道：“让表姐担心了。” 姐妹二人许久未见，席书意拉着锦葵去了院中。让人备了些京中小食，同适合女儿家的淡酒，二人对酌，交谈起来。 锦葵听着席书意讲述京中事宜，听她讲述上京城被叶世昶把持，朝中大乱，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之时，锦葵心中酸涩难忍。 讲到先帝驾崩，京中百姓哭声几日不绝，二人都忍不住落了泪。 酒至酣处，锦葵讲述了辽东的风土人情，同旱灾饥荒之下，人性善恶，席书意同她又不免沉默。 两个姑娘家，今日放开了所有束缚，畅快饮酒，哭过笑过，为自己，为对方，为先帝，为这世间百姓，为天下儿女。 天色渐晚，汪淮正站在席书意院子门口接他的心爱之人。 席书意看着自己的小表妹如倦鸟归巢般急切奔入汪淮怀中，唇边不由勾起一个微笑，见汪淮接到了人，她才转身往自家院子走去。 被人小心翼翼揽在怀中，锦葵心中甜蜜，可待她转头望向形单影只的书意表姐时，不由为她担忧。 “书意表姐，会不会觉得孤单？” 席书意的身影没入黑夜中，直到再也瞧不见人，锦葵才喃喃出声。 汪淮见她面上带着担忧，淡淡开口：“不会。” 世人皆重欲，贪、嗔、痴、爱、别、离，金钱、权利，名声、口腹、有所求、求不得、俱是欲念。 席书意心怀家国，志向宏远，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是欲念的一种。 “人有所图，便不会孤单。” 锦葵似懂非懂地听着汪淮的话，心中却不甚明白，只是她知道，汪淮的话从未有错。 二人挽着手，走在上京城的路上，锦葵又回头望了那不起眼的小院子一眼。却不知，席书意的名字同她一生所为，日后俱被史书记载入册，百世流芳。
第401章 第400章番外 夏小蕊 诚阳王府近日可说是门庭若市，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王妃，这是前些日子递来的帖子，您看可有想见的？” 栗儿拿着手中厚厚的一沓拜帖，递给正揽着府中三小姐的夏小蕊。 颇有些不耐地翻看着手中帖子，夏小蕊嘟唇小声嘀咕着：“这张夫人竟也给我递了拜帖，往日她不是最瞧不起我？” “当年我未嫁到王府来，她见到我时，每每都要说嘴上几句，不是嫌我蠢，便是嚼舌说我痴肥。” “现下这人叫得倒是亲热，瞧瞧这帖子写的。” 嘟囔着把帖子又递给栗儿，夏小蕊拿起盘中的白糖糕，气哼哼地咬了一口。还不到两岁的女娃儿咿咿呀呀抗议着，惊得夏小蕊连忙捏起一块酥糖。 栗儿见状上前阻拦：“王妃，老夫人可说了，不让你给府中三个小主子喂得太多。” 老夫人就是怕王府中的三个孩子，养成同王妃一样懒散且不知世事的性子，因此如今对王府里两个郡主同小世子看管得格外严厉。 福福郡主倒好，整日被逃河拘着，性子倒是同逃河有些像，如今越大越利落寡言了。小世子大多被王爷带在身边，分外聪慧知礼。 可府里三小姐如今是王妃自己在带，不过两岁出头，人便同小世子一样重了，老夫人瞧着实在担心。 夏小蕊动作一顿，肉呼呼的小手暗自用力，原本就不大的酥糖被捏掉一半，她打量一下，睁着猫儿一般的大眼问栗儿：“这般大小可以了吧？” “可不行，老夫人说了，不让您乱喂。” “这样呢？” 手上继续用力，待指尖上只剩下一丢丢酥糖，夏小蕊皱着眉看着那不到半边指甲大的糖渣，微微抿唇。 圆圆瞧着自己娘亲那副小气的模样，不由一顿，也不理会她，自己用力向前挺了一下，奔着前头摆酥糖的盘子，快速抓起一块直接放到了口中。 做完这些动作，还不忘朝栗儿的方向看一眼。 栗儿瞧着三小姐那模样，一时喃喃：“三小姐可比王妃聪明多了。” “此话倒是不假。” 谢望舒怀中夹着自家儿子，大步迈进屋中。 见自家夫人还愁眉苦脸地盯着手中那碎得不像话的酥糖，他不由上前执起夏小蕊那软嫩的手，舌尖扫过，卷走她指尖上的糖。 “啊？” 傻乎乎的夏小蕊，直到谢望舒放下儿子，把她揽在怀中，才一点点红着脸，哼笑出来。那副模样看得谢望舒心中悸动，低头狠狠咬住这人水润嫣红的唇。 直到夏小蕊受不住，狠力推开的时候，谢望舒才直起身。 “你这样会教坏圆圆同满满的。” 夏小蕊伸手捂着嘴，猫儿一样的大眼不赞同地盯着谢望舒，只是见对方轻轻挑眉，她那语气便弱了下来。 “反正……白日里不太好。” 她声音如蚊嘤，谢望舒忍不住上前揉了揉她软嘟嘟的下巴，这小胖子如今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只是嘴上却不打算绕过她：“哦，那晚间这般就好了？” 见人脸色红得如淬血一般，谢望舒才又上前小声哄着。 “这些人，你若是不想见便不见。” 自先帝驾崩，他同谢珩摄政监国以来，不仅这府中十分热闹，便是他身边也多了些令人心烦的趋炎附势之人。那些人手段下作，谢望舒并不希望他们凑到小蕊面前去。 “我是不喜欢，可总不能每一个都不见。” 厌烦地翻着手中拜帖，夏小蕊摸了摸自己那又圆润了不少的脸，心中有些别扭。 每次她见那些夫人，都能看见她们领着风情万种的闺中少女。 便是她再傻，也曾经历过温诗筠打破脑袋要进府中做妾的事情，她哪里不懂她们的意思？不过就是见她这王妃又傻又呆，想入王府中作威作福，打她的儿女，抢她的相公罢了。 且她娘亲也说了，如今谢望舒身份不一般，这莺莺燕燕，防是防不住的。 心中有烦心事，面上自然便带出三分，夏小蕊看着谢望舒，忽然就委屈上了，活似他已经把人领进门了一般。 “呜……” 也不知怎的，夏小蕊心里别扭，就这般直直哭了起来。 谢望舒被她吓了一跳，心中惊慌忙上前给人擦着眼泪。便是二人如今成婚已有些年头，且嫡子女都有了三回了，谢望舒摸着自家夫人的脸蛋儿，看着她委屈落泪的模样，也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怎得了这是，谁又惹了你？” 许是夏日人容易烦躁，自家这小胖子近日爱娇得很，说不得因为什么便要哭鼻子。 “你……日后准是要纳妾的，呜……” 边说，夏小蕊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一会儿这眼皮就肿了起来。 谢望舒直起身，面上颇为严肃，他把人捞在自己怀里，一直哄着，可见好半天也哄不好，见人都哭得喘不上气了，才喊了栗儿进来，让她领王府中御医来看看。 老御医把脉过后，先是有些惊讶，随后才一脸喜气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这是有孕了。” 本以为是件天大的好事情，却没想他二人听见，脸上都是一副难看模样。 夏小蕊惊得连哭都忘了。 到底在宫中混迹许久，这看人脸色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老御医说了两句吉祥话，便退了出去。 谢望舒看着夏小蕊哭丧着一张脸，不由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小胖子这般好生养，他二人成婚不过七八年，这竟是又有了。 “我不想生。” 生孩子好麻烦的，夏小蕊想着自己又要经历揣崽崽，坐月子，这不行那不许的日子，就觉得好生无趣。 谢望舒比她更为烦恼，想着又有好久得过有媳妇不能抱的日子，心里便不觉有些郁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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